杭州唯一完好的帝王陵被盜:他的時代對中國歷史有多重要?
前一段時間,一樁情節比盜墓小說還要“魔幻”的案件,驚掉了全國人民的下巴。
起因就在於5月初,全國人民正在熱火朝天地盯著杭州抓豹子的時候,有網友爆料說,
這算啥,還有一個驚天大瓜泥萌都還不知道!
浙江省內唯一儲存完好的帝王陵——吳越國王錢鏐墓早在2019年就被盜了
:
圖源網路
訊息一出,網友震驚之餘,還真的從國家文物局釋出的文章中找到了蛛絲馬跡:
雖然沒有明說,但文章中吳越國王室墓地所在地“
杭州臨安
”,以及只有帝王才能享用的“
秘色瓷
”、“
金玉腰帶
”等關鍵資訊,無一不從側面肯定了傳言的真實性。
好好躺了1089年,躲過了無數次戰火都安然無恙,怎麼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被盜了?!
關鍵是,這座墓本身就是臨安區中心的景區,旁邊就是商場、學校,整天人來人往的,
捂了2年都沒人知道,就有點太誇張了
:
圖源網路
不過問題也隨之而來,高等級墓葬被盜的新聞屢見不鮮,為什麼這次的“錢鏐墓”被盜會讓大家格外地關注呢?
一個重要原因就在於,
錢鏐,對於杭州這座城市來說,真的是太重要了,從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杭州的今天
。
“開城之祖”在眼皮子底下被挖,換做是誰都會生氣吧……
1、錢鏐墓會有多奢華?
想知道錢鏐的墓究竟會有多奢華,除了真真切切地考古發掘之外,我們還可以透過其他途徑從側面進行了解。
先說說錢鏐,他是五代十國時期,吳越國的開國國君,那他有多牛呢?
歐陽修說,整個五代十國時代,雖然只有短短的54年頭,卻“五十三年之間,易五姓十三君,而亡國被弒者八,長者不過十餘歲,甚者三四歲而亡”,是“
極亂之世
”。
明代《吳越國王錢氏祖像軸》 浙江省博
但錢鏐創立的吳越國卻在這54年裡始終屹立不倒,更是一直活到了宋太宗時期,整整享國86年,是五代的十個國家裡,國運最久的
。
更關鍵的是,吳越國在這近90年的時間裡,一直都遠離中原的戰亂,關起門來搞發展,國內繁榮安定,是當時中國經濟最發達的地區之一。
尤其重要的是,
正是吳越國錢氏,才奠定了杭州今日在中國文化史上的地位
。
錢鏐統領兩浙、建都杭城之後, 出於政治、軍事和經濟上的需要, 曾先後多次對杭州城垣進行了拓展。
除此之外,錢鏐還興修水利,疏浚西湖,提倡佛教,
今日杭州文物古蹟之“美”,在很大程度上都要歸功於錢鏐
。
例如,史書記載:“ 東南塔廟之盛… … 自唐而更錢氏, 日增月益, 不可避數。” 在錢氏當權不到一百年的時間裡, 於杭州一地, 以各種名義新建了三百多個寺院, 比以前驟增了數十倍。
靈隱寺為錢鏐所重修,雷峰塔也由錢氏末代國王所建,儼然成了“ 西天佛國” 。
於是,北宋初年, 仁宗皇帝就賦詩說: “
地有湖山美, 東南第一州
。”
翰林學士陶谷亦讚道: “ 輕清秀麗, 東南為甲。富兼華夷, 餘杭( 即今之杭州) 又為甲, 百事繁庶, 地上天宮也。”
杭州有“ 天堂” 之稱, 乃從此始
。
地上世界營建地如此繁華,作為吳越國統治者的錢氏王族們的地下世界,照樣品位也不會太低
。
比如說,1980年夏天,杭州市臨安的一處窯廠工地上,農民在燒磚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錢鏐的父親錢寬和母親水邱氏合葬墓。
幸運的是,墓葬一直儲存完好,沒有被盜過,考古學家從中清理出了117件文物,其中有三件被定為“國寶”,它們就是傳說中的越窯青瓷“
秘色瓷
”。
下面這件燻爐,更是因為紋飾精美,
堪稱唐代越窯青瓷工藝的巔峰之作,被列為我國禁止出境展示的190多件文物之一
:
越窯青瓷褐彩雲紋燻爐 臨安博物館藏
另外一例“驚豔”了全國考古學界的錢氏家族古墓考古發現,則屬於錢鏐的兒媳,吳越國二世王錢元瓘王后馬氏的“
康陵
”。
康陵位於臨安市西南的玲瓏鎮祥裡村,1996年12月中旬被當地農民取土燒磚時發現。
墓內儲存有大量繪製精美、色彩鮮豔、儲存狀態極佳的壁畫和淺浮雕,幾乎為同時期古墓的孤例
:
從以上兩個案例來分析,作為開國君主的錢鏐墓,不論是隨葬器物還是地宮本身的文化藝術價值,都不會太低。
但遺憾的是,錢鏐墓2019年被盜,到2020年才被發現,墓室內穩定的環境被人為打破後,壁畫彩繪會不會儲存下來,還很難說……
2、從“劍履上殿”的恩榮到“一日三餐”
關於吳越國的故事,其實還有一點值得說道說道。
話說吳越國末代國王王錢俶向宋太祖主動投誠之後,宋太祖曾經賜予過他一項特殊恩榮——“
劍履上殿
”。
整個宋代,享受這項恩典的記載,只有兩起,而另外一起則發生在宋真宗和長兄元佐之間,由此可見,北宋君主對吳越國君主的重視程度了。
但其實,根據北京大學歷史學系教授趙冬梅在《人間煙火》這本書裡的考證,事實上,這兩起“劍履上殿”多半屬於文字遺留,已經沒有實際內容,因為,
早在五代時期椅子、桌子這樣的傢俱,就已經進入日常生活了
。
包郵 法度與人心 人間煙火 套裝2冊 趙冬梅 著 通解中國歷史制度變遷 中國通史 中信出版社圖書
¥
113
京東
購買
人們早就不需要脫鞋上殿、席地而坐了。
例如,可以確認為南唐作品的《重屏會棋圖》,坐具的腿已經足夠高,人的坐姿基本上像現代人,但是《重屏會棋圖》裡的坐具沒有靠背,坐久了肯定相當辛苦。
到了北宋,白沙宋墓壁畫夫妻對坐的《開芳宴》圖上,桌子、椅子就都是高桌大椅版的了。
著名的《韓熙載夜宴圖》中,有人盤腿坐在靠背椅上,這種坐姿顯然是席地而坐時代的流風餘韻。
高桌大椅的出現,催生出了另一項影響至今的中國人的餐桌習俗——
合食制
。
當然,並不是說高桌大椅就一定會導致合食制。一方面,高桌更大的表面積為食物的陳放提供了便利條件,另一方面,
合食制能夠出現,還要得益於食物種類的日漸豐富與食物供應量的相對充足
。
20世紀80年代批評合食制的人,認為分食制更衛生,可是分食制的出現顯然不是出於衛生的需要,而是由於食物供應量有限,倘若不事先分配好,可能會導致有人多吃多佔,有人吃不飽。
只有食物數量足夠多,品類又足夠豐富的時候,圍桌共享才吃得愉快而熱鬧
。
在北宋東京的餐飲業中,合食與分食是同時存在的。
正店——大酒樓以喝酒為主,兼賣下酒茶飯,實行合食制。《東京夢華錄》載,“凡酒店中,不問何人,止兩人對坐飲酒,亦須用注碗一副,盤盞兩副,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五隻”。
《清明上河圖》中的餐館
這種杯盤設定,跟今天兩人下館子的情形並無二致,但是器具材質卻與今天有著本質的區別——開封的大酒樓用的是銀盤銀碗,那一套擺下來就是近百兩的銀子,這闊氣勁兒是今天的普通館子比不了的。
當時酒店的下酒茶飯之豐富和服務態度之開放,今天的餐飲業恐怕也難以媲美。
下正店一等,是專為吃飯而設定的食店,流行的似乎是分食法
。按照《東京夢華錄》的記載,開封食店行菜的小二哥簡直就是最強大腦。
“客坐,則一人執筋紙,遍問坐客。都人侈縱,百端呼索,或熱或冷,或溫或整,或絕冷、精澆、膘澆之類,人人索喚不同。行菜得之,近局次立,從頭唱唸”,報與後廚。
須臾,“行菜者左手杈三碗,右臂自手至肩馱疊約二十碗,散下,盡合各人呼索,不容差錯”。食客點菜,是“人人索喚不同”,而“行菜”端出來的,也須“盡合各人呼索”。
這樣看來,食店所供應的菜飯似乎是份兒飯,連菜帶飯一人一碗,各吃各食。食店的就餐工具,“舊只用匙,今皆用筋矣”,從勺子到筷子的變化發生在北宋晚期。
同樣還有一個發生在宋朝的變化,是一日三餐制的普及,而從前是兩餐制
。
3、五代對中國歷史的“再造”
五代時期,是中國歷史上的極度混亂的時期,人們甚至敢公開宣稱:“
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寧有種耶。
”
這種推進方式,從積極意義上說,讓華夏民族具有一種永不服輸、力爭上游的性格,人們相信“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相信只要努力,每個人都有機會;從消極意義上說,它也讓我們在骨子裡崇尚勢利。
但對於中國歷史來說,五代十國並不是沒有貢獻。
雷峰塔出土,吳越國玉童子像
例如,北京大學歷史學系教授趙冬梅在《法度與人心》一書中就說,
五代既是“禮壞樂崩”,上上下下空前分裂的時期,也是“走向新層次統一的時期”
。
這一時期,
首先是民族關係的整合
,在北方新崛起的強大的契丹族政權的壓迫之下,五代境內,胡漢之間畛域消融,曾經困擾唐王朝的番兵番將不再成為問題。
從五代的第一個政權——後梁開始,便開啟了一種“從軍閥到君主”的上升模式。在這種模式之下,“兵強馬壯者”為天子,中央建立了相對於地方的絕對兵力優勢。
憑藉這種兵力優勢,五代中央開始了收兵權的舉動,並且進一步建設更為強大的禁軍;於是又出現了禁軍將領“黃袍加身”篡奪帝位的改朝換代新模式。宋朝的建立就是這種模式的再度成功。
趙匡胤像
收藩鎮兵權是第二步的舉措,派出文官擔任知州,再派個人去當通判看著知州,這都是宋朝的制度創造。
文臣群體則在五代時期經歷了一場“再造”
。
唐末,講究“士家流品”與科舉出身的舊文臣以清流自詡,實際上卻百無一用——對典章制度知之甚少,不是稱職的文化傳承者;又沒有行政能力,對於變遷的時代毫無貢獻,“飽食終日,而無所用心”。
905 年,軍閥朱溫在白馬驛殺害宰相裴樞、獨孤損等七名唐朝高官,“殘忍而明確地宣判了一個時代的結束”。此後這一類出身高貴的文官仍然可以擔任宰相,但是這亂世宰相府在政治中卻已經靠邊站。
宋人畫,《西園雅集圖》
五代時期,一種新型的文臣崛起,這種新文臣的特點是能幹,或者善於起草通俗而不失體面的文書政令,或者善於使用籌算排程軍需。
總之,他們有符合時代需要的實際才幹,因而受到軍閥和軍閥出身的君主的重用,可是這些人的儒學修養不行。新舊兩種文臣的“角色素質在碰撞中融通”,“其邊際不斷模糊化”。
總體而言,個人家世背景的淡化,能力素質的凸顯,不同特長的兼納以及內部關係的調整,為北宋時期文臣群體面貌的形成創造了前提條件。
這一階段又是教育趨於社會化,知識普及與文字能力擴充套件下移的時期。動亂之中,斯文不絕如縷,為宋朝的文治打下了基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