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愛是一生的事情

嚴歌苓被公認為最會講故事的作家,她是美籍華人,好萊塢專業編劇。

在她的作品中,充斥著個體的無力感與悲愴感,以審視的態度洞察著時代洪流中殘酷真相。她沒有將血淋淋的傷口揭開,而是在冷峻的回憶中摸索著溫情。

她經歷過十年的特殊浩劫,那成為了她創作的一片土壤。

她的作品總是呈現了特殊的時代背景下的各色人物。《芳華》中的何小萍、劉峰,再到《少女小漁》、《金陵十三釵》。

她寫的不是不單單是人物,故事,而是生命。在寫《陸犯焉識》作品時,她經歷了第二段婚姻,生活逐漸變得柔情之時,她說:

愛是一生的事情。

改編原著小說為作品的張藝謀導演將目光放到了《陸犯焉識》,完成了《歸來》。

《歸來》:愛是一生的事情

它入圍67屆戛納電影節,大師級人物李安在評價《歸來》:經營了一個對人的記憶,還有壓抑和自由的觀念。

時代是冷峻殘酷的,但筆觸是有溫度的

電影《歸來》是擷取原著小說《陸犯焉識》中的尾部,將此片歸納於傷痕電影,我個人並不認同。因為它將疼痛的部分剔除,主題處理上避重就輕,淡化了政治體制的嚴苛,重描了這段跨越幾十年的愛情故事。

影片陸焉識在十年動亂時期被打成右派,多年後陸焉識逃跑歸來,因女兒告密,與妻子馮婉瑜再次分別。平反後再次歸來,面對的是失憶的妻子和物是人非的變故,他決定以自己的方式去堅守著這份愛。

《歸來》整部影片冗長,但敘事平靜,絲毫沒有贅餘的部分。開片30分鐘,各個人物,環境,已經為故事的發展做了鋪墊。為愛堅守的妻子,缺乏父愛的女兒,落魄罪犯的丈夫。

《歸來》:愛是一生的事情

於刀鋒處見血光,於情深處忽漠然

第一次歸來的相見雜夾著血和淚,沉重的音樂暗示著這次的見面並不順利,馮婉瑜的一句焉識,快跑,開啟了一場追逐。平行蒙太奇的剪輯手法將觀眾迅速代入其中,馮婉瑜的摔倒,陸焉識的被壓迫,丹丹被利用。典型環境下,組織人員的出現凸顯了時代賦予權力的野蠻與暴力。

第二次的歸來夾雜著靜與情。這個家庭在遭受巨大痛苦之後,都試圖嘗試著自我癒合。

癒合父女之前丟失的感情,拉近夫妻之間的距離。以主人公馮婉瑜失憶為第二次歸來的矛盾點,她在得知陸焉識平反後,在每個月五號到車站接他,而陸焉識在此時扮演了方師傅,讀信者,修琴的同志,試圖為婉瑜找回記憶,但各種方法都不能使馮婉瑜恢復記憶。

觀眾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悲歡離合的生活。兩次歸來,生不離,死不別,卻不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團圓。

但是本片給出了答案:

餘生不可再相知,那就相守與等待

。馮婉瑜的歸來是記憶的丟失,丹丹的歸來是對親情的愧疚,陸焉識的歸來是不能相知的陪伴,即使各人的歸來差別人意,卻是導演安排最好的團聚。人物內部的因,又捲入了外因,結成了命運的果。

《歸來》:愛是一生的事情

《歸來》沒有控訴傷害,以馮婉瑜的失憶消解之前的痛苦,她的焉識歸來,是陪她讀信,接站,等待。這或許是對傷痛另一種彌補的方式,失憶也好,反思也好,那段歷史早已過去,留在過去的馮婉瑜卻未能回來。

鏡頭語言是調控故事情感表達的決定因素

影片在細節處理上,道具很快將人們代入時代。

“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大紅條幅,藍色的物品,灰色的衣物。

細節處理上用特寫鏡頭記錄一封封塵封多年的書信,舊鋼琴,為了細膩的處理使的情感更加深入,本片的音樂是兩人多年之前熟悉的鋼琴曲。

影片的基調是隱忍的,觀眾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場悠長的愛情。人物刻畫到位。情節渲染嚴絲合縫,情感剋制,用平實的鏡頭語言記錄著這一家庭的悲歡離合。

大量的近景便能深入情節,擊中淚腺。第一次的歸來,陸焉識出現在雨夜,昏暗的環境,人物的面部是暗色的,與家中馮婉瑜的光形成強烈的反差。明暗對比也是對人物心理的襯托,陸焉識作為公認的階級敵人成為了社會最黑暗的存在,正反打鏡頭切換讓兩人有了距離感,這種距離並不是一扇門,而是兩人所處的環境。

在第二次歸來後,影片的色調變暖,在兩位主人公相處時,大量的場景中兩人同處於一個畫幅內,暖色光線加深了這溫情陪伴。

色調的再次變化出現在結尾。主人公雪夜中接站,固定鏡頭中出現來來往往的車,人,大雪紛飛,只有那一對老夫妻等著記憶中“陸焉識”。導演打破以往對於濃烈色彩運用。簡單的色彩巧妙融入畫面的意境中,與這段跨越時空的感情有了深刻的渲染。

《歸來》:愛是一生的事情

畫面是水墨畫的輕描淡寫,情深意重溢於螢幕。

張藝謀導演的“歸來”

我們既不能否認商業電影的存在價值,也不能拿文藝電影作噱頭。

張藝謀大師在完成《歸來》作品,評價褒貶不一。

有人稱《歸來》是老謀子導演成就自己的一部片子,主題上對時代的寬容與忍讓,放棄衝擊強烈的拍攝技巧,而是以一種平靜內斂的敘事展現人物命運,色彩,人物,主題三個方面拿捏的恰到好處。

如果說拿這部片子來成就自己有些刻意誇大,本片雖不是紅高粱,大紅燈籠高高掛視覺效果強烈,確是他另一種風格的嘗試,無聲之處盡顯鋒芒,苦難裡情感恆久彌新。

張藝謀導演作為電影界一代大師,第五代的領軍人物,始終有著獨屬於自己的風華,他每一次的利刃出鞘何嘗不是一次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