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十九首》：驚心動魄，一字千金

《古詩十九首》是一組五言詩的合集，最初為南朝蕭統編入《昭明文選》中，是樂府古詩文人化的標誌。

劉勰曾在《文心雕龍》裡稱其為“

五言之冠冕

”，可見劉勰對古詩十九首評價極高，而鍾嶸在《詩品》中評價其為“

驚心動魄，真可謂一字千金

”，對這組詩亦是極盡褒獎。

然而，這組極具韻味的古體詩，卻沒有留下作者的名字。無數文人作者問題議論紛紛，至今未有定論。

但這並不影響人們對這組詩的讚歎。而最受稱讚的莫過於《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倚北風，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你走啊走啊一直不停地走，就這樣生生地與我分離。詩中的“君”，當指女主人公的丈夫，即遠行未歸的遊子。“與君生別離”引自屈原《楚辭·九歌》“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

從此你我之間相距千萬裡，我在天這頭你在天那頭。與君一別，音訊茫然。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路途那樣艱險又那樣遙遠，想要見面可誰知道是什麼時候呢？路途遙遠，關山迢遞，當時戰爭頻仍，社會動亂，加上交通不便，生離猶如死別，相見無期。

胡馬倚北風，越鳥巢南枝。

北馬南來仍然依戀著北風，南鳥北飛築巢還在南枝頭。胡馬就是北方的馬，以吳越之地指代南方，越鳥就是南方的鳥。凡物都有眷戀鄉土的本性，飛禽走獸尚且如此，何況人。這一句運用比興的手法，表面上喻遠行君子，說明物尚有情，人豈無思的道理，同時兼暗喻思婦對遠行君子深婉的戀情和熱烈的相思，希望遊子早日歸來。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彼此分離的時間越長越久，衣服越發寬大人越發消瘦。柳永“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便是援引此句的韻味。

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

飄蕩遊雲遮住了太陽，他鄉的遊子不想回來。女主人公更是陷入深深的苦痛和彷惶之中。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老”，並非實指年齡，而指消瘦的體貌和憂傷的心情，是說心身憔悴。“晚”，指行人未歸，歲月已晚，表明春秋忽代謝，相思又一年，暗喻女主人公青春易逝，坐愁紅顏老的遲暮之感。

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

最後一句歷來存有疑問，這句是作者對自己說，相思了無益，與其憔悴自棄，不如努力加餐、保重身體呢？還是作者對遊子說，許多心裡話都不說了，只願你多保重切莫受飢寒？

詩人用聊以自慰的口吻，結束了她相思離亂的歌唱，勸慰自己保重身體。這樣更符合古代人怨而不怒，含蓄蘊藉的思緒。

除了《行行重行行》之外，《古詩十九首》中還有許多十分精妙的作品。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是對物長人促的感嘆，“去者日以疏，來者日以親”是對人事變換的洞悉，“何不策高足，先據要路津”是進取人生的宣誓。

妙辭華章舉不勝舉，這是《古詩十九首》永恆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