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無癖,無癖之人不可交
中式
君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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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皆有癖,而食亦各有所好,高冠吾嗜羊肉,白蕉好食鴨腎,而鄭板橋特別喜歡吃狗肉。
人生總要有些愛好,愛而深致者,情深一往,不能自己,便成了癖好。
清代的張潮在其《幽夢影》一書中亦談道:“花不可以無蝶,山不可以無泉,石不可以無苔,水不可以無藻,喬木不可以無藤蘿,人不可以無癖。”
人間的癖好正如蝶戀花、鳥愛林、魚悅淵,是天性中的自悅與自愛,是無人引導而自然生髮的。
明代張岱所癖甚多,在所著《陶庵夢憶》中自述其:“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
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兼以茶淫橘虐,書蠹詩魔……”
其所舉好之成癖,研之甚精,一部《夢憶》,幾為其平生癖事集錄,羅列一一,不厭其煩。用語亦雅亦俗,頗有人間煙火氣。
點睛之言:“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
深可令人玩味。世間可稱朋友者,總非互汲名利之輩,一味端著張撲克臉,難測其情意深淺真假,便不可與深交。
尋常真若“君子之交淡如水”般,亦覺無趣無味。尋常玩好,觀其所癖,見其真情,若有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處,真可稱為知己,可引為莫逆。
若不可得,自好己所癖,樂己所樂,優哉遊哉,聊以卒歲,也當此生無憾了。
癖有雅俗,有清濁,觀其所性,礪其情操,自當養雅避俗,去濁揚清。
山川之美,古來共談,入于山中,多生倦鳥歸林之想。“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風煙日淨,雲山澹杳,蟬愈噪而林靜;鳥愈鳴而山幽。
有清溪蒲澗,流水落花,竹扉照影,墟煙人家。遊山水之癖,堪療其泉石膏肓,煙霞痼疾。
若不得入于山中,亦當於書房斗室,疊湖石小山置於方寸盆盎之中,列書案之前,盆中蓄水沉魚,點芝萍;
有閒風細細透小窗,乍皺一池碧水,既靈且妙,頗得古人清居臥遊之旨。
冷雨敲窗,茶煙正靜,漫出神,啜此一葉,聊可忘幾許塵夢。
韶華亦是白駒,月影風痕,逝水飛花,非人力之可勉。
不如浮生偷閒,一餉貪歡,癖隱於茶煙爐事之中,情遁於隨世流波之跡,可以忘世,可以忘年。
“泠泠七絃上,靜聽松風寒。”手揮七絃,自為聽中雅事,孔子聞音繞樑,高山流水、陽春白雪,猶有不知其妙者。
故琴道為雅人雅癖,譬佛祖拈花,迦葉微笑,美傳於會心之人。隴頭梅花,嶺上白雲,其中妙義,不可為外人道哉。
有書在案,人棲閒齋,閉門讀書,齋無日月。癖在書中,自樂其味,其中未必有黃金屋、顏如玉。
然一書可為一世界,一壺清茶,一筆清風,墨痕勝於蘭香。會心於古今作者所著,不苦求甚解,悟意欣然,以此為師友,趣自在其中。
幽人之癖,還需自味自賞,當與世不同。如瓶中插花,以我心為象,醉於自我一片玲瓏世界。蘇東坡詞“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自適閒人,無耽於世俗,自賞悅己,雅玩成癖,亦有一番灑然脫俗趣味。
類若古人造園,似文人心畫,一拳石、一區亭、一池水皆為胸中所繪,構築成園,必有情旨,一園有一園之佳致神韻,緣其獨有所思,癖有所往。
今人造園似謀皮畫虎,千人一面,略得其形而神韻已亡,缺幽思獨往之功,謀於利而乏癖趣之味,深以為憾事。
癖似無用,於功名亦無益。但自如林泉棲鳥,覽山閱水,雲霧隱蹤,鳴喉百囀,清歡自喜,是其自我性靈的愉悅。無用之癖,於己,當是有大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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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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