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圖館藏顧炎武手稿生了“老年斑”,古籍醫生正在搶救中

現代快報訊(記者 劉靜妍/文 顧聞/攝)“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一句話,讓崑山人顧炎武名垂青史,老少皆知。你見過顧炎武的手稿嗎?南京圖書館館藏《天下郡國利病書》書稿,是顧炎武的手跡,海內外獨此一份,也是南圖鎮館之寶之一。

南圖館藏顧炎武手稿生了“老年斑”,古籍醫生正在搶救中

△《天下郡國利病書》書稿

這份300歲的書稿,其中4冊目前正在“接受治療”。它們生了什麼病?古籍醫生是如何拯救的?近日,現代快報記者探訪了南京圖書館的古籍修復中心。與它同時修復的,還有珍貴的元刻本醫書《永類鈐方》。

南圖館藏顧炎武手稿生了“老年斑”,古籍醫生正在搶救中

△元刻本《永類鈐方》

距今300多年的手稿,生了“老年斑”

距今300多年的《天下郡國利病書》書稿,端正標緻的小楷,字跡清晰可辨,有的部分還配有“簡筆畫”的山川地圖。仔細看,可以看到硃砂輕輕點上去的句讀,星星點點,落在字的右下角。還有寫錯了字挖掉再補上的痕跡……

南圖館藏顧炎武手稿生了“老年斑”,古籍醫生正在搶救中

△《天下郡國利病書》書稿

顧炎武手稿《天下郡國利病書》共60冊,從上世紀50年代進入南京圖書館以來,一直妥妥地儲存在庫房,因為它珍貴的文獻價值,被評為“十大鎮館之寶”之一。

為什麼其中4冊會“生病”?陳緒軍表示,具體原因很難說清楚,但如果不盡快修復,問題可能越來越嚴重。

南京圖書館歷史文獻修復中心副研究員、業務主管陳緒軍開啟一個保險櫃,小心翼翼地托出一冊線裝古籍,它被微微泛黃的毛太紙包裹著,還有一塊平整的壓書紙板託底。“為了讓它不再受傷害,我們取拿都要非常小心,平時不敢輕易直接碰它。”陳緒軍告訴現代快報記者。

這是其中的第6冊,瓷青紙的封面已經可以看出破損、顏色發灰,封面裡有羅紋紙做的護葉,還有絹做的包角。正文葉的天頭位置用硃砂字標註“北直隸卷”。在需要修復的4冊中,它糟朽最嚴重,被單獨儲存在一個保險櫃裡,謹慎對待。書中夾著兩張小紙條,分別被庫房管理員標註著:“本冊糟朽嚴重,不可翻動”“本冊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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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郡國利病書》尚未修復的第6冊

“最難修的,留到最後修。”將第6冊放回保險櫃之後,陳緒軍走到工作臺前,輕輕展開正在修復的“雲貴卷”中的一葉。泛黃的書葉上,可以看到深深淺淺的“老年斑”。“這是酸化了的部位。我們測過,黃斑嚴重的部位,PH值只有3。0左右。”他說,酸化不僅讓區域性顏色變深,還會加速紙張脆化、老化,輕輕一碰,可能就碎了。

歷時兩年修了3冊,每一步都是精細活兒

如何修復?修復師首先要做的,是將紙張脫酸。毛筆蘸上千分之五的小蘇打水溶液,輕輕點在黃斑的部位,靜置幾分鐘,再重新來一遍,然後再用清水點兩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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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酸化部分進行脫酸

脫酸之後,才是修書。筒子葉在高清修復臺上展開,噴上清水,攤平,刷上用小麥澱粉製成的漿糊,然後託上薄薄一層皮紙加固。“相比書葉用的竹紙,皮紙的纖維長,韌性更好。”陳緒軍說,如果酸化的面積不大,會選擇區域性加固,沿著黃斑的邊緣加一層皮紙;如果酸化面積大,在整個書葉背後“整託”一張皮紙,再裁去邊緣多餘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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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溼水展平

紙張加固之後,再修補蟲蛀、缺損的小洞。如果有缺角怎麼辦?陳緒軍找來顏色接近的毛太紙,撕下一小塊,塗上漿糊,再用鑷子把搭茬剔除到2毫米。和染色的紙張不同,毛太紙是用嫩竹做的,存放了30年,呈現出自然老化、發黃的顏色。補的時候,還得注意紙的紋路方向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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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復師用鑷子輕輕提起《天下郡國利病書》書葉一角

無論脫酸,還是修復,都是精細活兒。每處理一葉,大概就需要一個小時,碰到需要拼接的碎片,那時間就更久了。

歷時兩年多的“搶救”,除了“病情”最嚴重的第6冊,另外3冊已經基本完成“手術”了。

南圖館藏顧炎武手稿生了“老年斑”,古籍醫生正在搶救中

△修補

因為《天下郡國利病書》是鎮館之寶之一,所以修復的要求也非常高。修復方案經過一再討論,動手之前,先試修了遭遇相似問題的《太平御覽》。修復過程中,細節部分要留下影片資料,碰到特殊情況,陳緒軍會及時與國家圖書館古籍修復專家、南京圖書館特聘的古籍修復技藝傳習所導師朱振彬溝通,確定具體的執行方案。遇上溫度、溼度不適合的時候,比如梅雨天,修復師會選擇暫停一下。陳緒軍透露,按照目前的進度來看,預計明年能全部修完。

整舊如舊、全程可逆,最難的是做取捨

“這4冊《天下郡國利病書》,我們基本是搶救性地修復。修復的過程,嚴格遵守‘整舊如舊’的原則。”陳緒軍告訴現代快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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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緒軍在工作臺前

有文字內容的紙,任何情況下都得保全下來。書的每一個“筒子葉”的背後,還有襯紙,這是一種常見的保護書的方法。“不太清楚襯紙是什麼時候加的,有可能和書葉不是一個年代的,但它也是文物的一部分。”陳緒軍說,襯紙也遭遇了和書葉一樣的問題,因此,他將每一葉取下,能保留的都儘量保留下來,“最難的就是做選擇,哪張要、哪張不要。除非問題太嚴重,留下它會禍害整體的書,才會選擇替換掉。被替換掉的襯紙,我們會拿小袋子裝起來,貼上標籤儲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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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復古籍用的工具

除了整舊如舊,還會考慮到可逆性原則。託紙加固的時候,用漿糊粘連的紙,可保兩百年不脫落,但在溼水之後可以去掉。“我們現在新增上去的材料,比如託紙、粘合劑,都是可逆的。隨著社會發展,如果將來有更好的材料來修復,我們可以把現在用的這些材料取下來。”陳緒軍說。

700歲元刻本醫書,古人也曾修補過

酸化、脆化、絮化、蟲蛀……傳世數百年的古籍,即使字跡雋永,也常常會出現不少“病症”。

南圖的珍貴古籍修復專案,目前正在進行中的,還有元刻本《永類鈐方》。這是一部醫書,至今已近700歲“高齡”,也是這部書現存最早的版本。南圖收藏的只有其中兩冊,是一個殘本。目前全國三家單位藏有此書,都是殘本。因為元刻本傳世比較少,所以非常珍貴。

南圖館藏顧炎武手稿生了“老年斑”,古籍醫生正在搶救中

△修復師正在整理元刻本《永類鈐方》

和《天下郡國利病書》書稿不一樣,元刻本《永類鈐方》的老年斑並不明顯,它的主要“病症”在於書口磨損,部分紙張出現絮化。“紙張蓬鬆了,一碰會掉渣。”南京圖書館歷史文獻部館員丁峰說,他需要做的是,把書口補充起來,加固絮化的地方。

這兩冊書,每一葉都包含一兩葉薄薄的襯紙。“襯紙可能是清代加上去的,我們都保留下來了,保持它原來的狀態。”丁峰介紹。有幾葉的書口補了一些筆畫,但因為中間書口斷了,補的筆畫落在了襯紙上,他把襯紙上的筆畫“挖下來”,補在了書葉上,再把襯紙補起來,保證書葉正面能看到字。

傳世近700年,古人也對它做過修補。以前修復古籍,古人會採用“劃欄補字”的方法,比如,缺字的地方,拿紙補上之後,在這裡畫一個欄框,再從別的版本上找到相應的字,把這個字臨摹上去。丁峰告訴記者,現在修復一般不會這麼做,但他會復原襯紙上的“劃欄補字”,“原來漿糊失效的地方,上面有字的,全部都得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