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教授錢玄同:新文化運動的急先鋒,倡導廢除漢字,用西文取代

幽默教授錢玄同:新文化運動的急先鋒,倡導廢除漢字,用西文取代

1939年1月17日,在北京的德國醫院,一位年近52歲的中年人,永遠地停止了呼吸。

這位突然故去的,名為錢玄同,他的頭銜可謂是數不勝數:國學大師章太炎的學生、新文化運動先鋒、北京大學教授……

然而,他還有一個特別的身份,他是我國核物理專家錢三強的父親。

錢玄同出生時,他的父親已經62歲了,大哥都已經34歲了。

因為是父親老來得子,所以父兄對錢玄同的管教從小就比較嚴苛。

即便在他12歲時,父親離世,他的兄長對他的教養也從未鬆懈。

所以,錢玄同從小耳濡目染的便是古典經、史、子、集等傳統的中國文化。

但是在他成年後,接觸到更多的新思想、進步人士,對傳統文化開始持否定態度,批評的言辭也最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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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轉變,是從對晚清朝庭的不滿開始。

16歲那年,錢玄同從友人方青霜那獲得了兩部書。一部章太炎的《駁康有為論革命書》,另一部是鄒慰丹的《革命軍》。

映入眼簾的“革命軍”三個字,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他匆忙拜別,回到家裡,挑亮油燈,和衣倒在床上詳讀起這部書來。

讀完後,

錢玄同對章鄒二人的主張十分地贊同,連呼:“有理,有理!”。

此時的他,對清庭的態度由不痛不癢轉而十分地嫌惡、鄙夷。

1904年的一天,錢玄同便叫了一個“剃髮匠”,閉門勒令“剃髮匠”剪掉了自己的長辮,以示對清朝、對封建的堅決抵制。

那一年,錢玄同17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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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錢玄同東渡日本留學,在此期間拜章太炎為師,後又拜師崔適,成就了他較高的古文經學造詣。

但是在古文和今文的選擇上,他選擇的是後者,併成為了堅定不移的支持者。

1915年,以陳獨秀、胡適為主導的一大批先進知識分子,創辦了新文學雜誌《新青年》。

錢玄同雖不是開創者,卻是可以被稱得上“新文化運動”急先鋒的人物。

《新青年》雜誌是文化改革的主要陣地,不少先進知識分子都受邀來稿,旨在宣傳新思想、新道德。

錢玄同後來做輪流編輯時,便努力地物色有才識、有進步思想,符合雜誌宗旨的人投稿,這其中便有魯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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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玄同向魯迅約稿時,一開始並不順利,因為此時的魯迅對文學創作興致缺缺,也並不怎麼上心。

魯迅早年留學日本時,原本是醫學院的學生。後來由於某些原因,棄醫從文,立志用筆桿子喚醒愚昧麻木的國人。

然而此時面對國家羸弱,外強欺辱的現實,魯迅覺得醫學救不了中國,寫作也救不了中國,覺得都沒有什麼意義。

回國後,一邊上班,一邊抄寫石碑,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

這些錢玄同都看在眼裡,但他始終認為這位昔日同門,絕對是思想上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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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玄同(右一)1920年參加苦雨齋聚會

於是,他勸說魯迅進行文學創作。

錢玄同說:“我想,你可以寫點文章”。

魯迅答:“如今的中國就好比一個鐵屋子,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裡面的人們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臨死的悲哀。如果有人大嚷起來,只喚醒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反倒使他們感到無可挽救的臨終苦楚 ,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

錢玄同立即反駁道: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一語驚醒夢中人,簡短的一句話,切中要害,真正擊中了魯迅這顆幾近死灰的心,讓他重新有了希望。

接下來,魯迅在熱血澎湃的狀態下,完成了中國近代文學史上第一篇白話文小說《狂人日記》,並於1918年發表在《新青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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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玄同和劉半農攝於孔德學校

隨後,從這一年的這本小說開始,魯迅以魯迅為筆名,完成了更多針砭時弊的驚世作品,成為了我們今天所熟知的近代文壇大家—魯迅。

怪不得後人總說,如果沒有錢玄同的鼓勵和敦促,可能就沒有魯迅的《狂人日記》,也沒有如此響噹噹的名聲。

如此看來,錢玄同確實當得起魯迅的伯樂。

當然,他們後來關係的交惡,一方面是兩人的性格使然,另一方面和他們看人、看物的理念不同,這裡就不做過多的陳述了。

說回錢玄同,他在《新青年》的貢獻,除了讓魯迅寫了一部小說外,另一件事更為後人樂道。

那就是他化名王敬軒與劉半農合作,唱了一出“雙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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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半農

《新青年》創辦的目的是推崇新文學,反對舊文學,提倡文學改革。一開始,

雖有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和陳獨秀《文學革命論》的宣傳,但雜誌的作用和反響並不明顯。

於是,就誕生了借“雙簧戲”炒作。

王敬軒用舊派學者的口吻攻擊白話文、新式標點、引進西方文化等一切新文學主張。

同時,還高度讚揚了當時桐城派古文家的林紓,對其溢美之詞更是不吝筆墨。

而另一位“雙簧戲”的主角劉半農,則針對“王敬軒”的言論,逐一予以辯駁。

還嚴厲批評了以林紓為代表的那些守舊派是“不學無術、頑固胡鬧”。

雙方均是言辭激烈、相互攻擊對方的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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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北京大學文科國文門畢業合影,前排左二為錢玄同

最後,經此二人這麼你來我往,加入這場罵戰的人越來越多,其中也包括這位被動捲入其中林紓。

1919年,林紓先後在《新申報》上發表了《荊生》和《妖夢》兩部小說,來影射新文化運動。

在文中,林紓斥批錢玄同他們是“覆孔孟,鏟倫常”,言辭犀利,責難之意甚篤。

如此,林紓的謾罵攻擊之詞,正中錢玄同、劉半農等推崇新文學之流的下懷。

他們需要真正的“敵人”出來摻和,只有這樣,才能引起社會關注,才能達到改革、宣傳的目的。

顯然,《新青年》獲利頗多,也達到了目的。

實際上,我們都知道在二十世紀早期的中國,不少進步人士,在不斷地尋求改革的路,知識分子表現出來的激烈不在少數,錢玄同當屬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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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合影(前排右二是錢玄同)

只不過,改革激烈、偏激的程度,如錢玄同這般極端突出的不多見。

陳獨秀主張:“力主推翻孔子,改革倫理,是救現在中國的唯一辦法”。這點錢玄同是贊成的,但他還認為“欲廢孔子,不得不先廢漢文”,這就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全盤否定。

一次,大學以“論文學革命”為主題的交流會上,

錢玄同就在現場直接提出:“中國想要發展,必須先廢除漢字”。

此言一出,臺下一片譁然。

錢玄同卻平靜地解釋道:“世界上各文明、各民族的文字,大多經歷一個從表形文字到表意文字,再到表音文字的進化過程,而漢字是表形和表意的文字,因此,必須廢除”。

那麼在他的觀點中,始終認為表音文字才是人類文字發展的最高階段。比如羅馬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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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化運動時期的錢玄同

臺下的學者、學生,都紛紛譴責他數典忘祖、亂國壞俗。

錢玄同卻大聲反駁道:“不下點猛藥,中國還怎麼前進!”

而後,更是喊出“打倒古文!打倒漢字,打倒國粹!”的口號,

他的這種偏激言論,放在今天都很難被理解。

而且,錢玄同的偏激言論還不止這一件。

他還曾經說過:“人到四十就該死,不死也該槍斃。”這大概在年輕氣盛的錢玄同心裡,認為年紀大的人迂腐專制、不知變通。

1927年,40歲的錢玄同,就為他曾經關於“四十就該死”的言論又策劃了一場“鬧劇”。

轉年,錢玄同便計劃在《語絲》週刊上,做一期《錢玄同成仁專號》,還廣邀身邊的朋友寫祭文、輓聯,以表達對他這個“死者”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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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化運動時期的學者們

胡適寫了一首白話詩調侃他,

同樣言辭犀利的魯迅更是直接諷刺他:作法不自斃,悠然過四十。何妨賭肥頭,抵檔辯證法。

今天,我們也許無從知曉錢玄同看到這二人的詩作後真實地反映,是生氣?是不語?但結果肯定是一笑了之。

後來,由於北方時局變化,《語絲》週刊沒有發表,被南方一報紙刊登了出來。

不明所以的學生、文學界同仁紛紛致電哀悼,著實是他自己自導了一出鬧劇。

關於這次自己“成仁”的營銷,也算是在意外中達到了目的。

言論偏激算錢玄同的一個特點,那他的另一個特點就是幽默。“幽默教授”的稱號就源於他課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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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玄同拍攝於1936年

他的幽默勝在口才好,思維敏捷。加上他的文學底蘊本就深厚,授課時深入淺出,寓教於樂的方式很受學生們喜歡。

有一次,在授課時講到“開口音”與“閉口音”的區別時,他就舉過這樣一個例子:

一位京韻大鼓女藝人,形象俊美,特別是一口潔白而又整齊的牙齒,使人注目。

女藝人因一次事故,掉了兩顆門牙,應邀赴宴陪酒時,坐在賓客中很不自在,儘量避免開口。

萬不得已,有人問話才答話。答話她一概用“閉口音”,避免“開口音”,這樣就可以遮醜了,如“貴姓?”,“姓伍”,這類的答話,都是用“閉口音”,可以不露齒。

等到她牙齒修配好了,再與人交談時,她又全部改用“開口音”,於是對答又改成了:“貴姓?”、“姓李”、“多大年紀?”、“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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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玄同的書法

難怪自稱“我是錢玄同最不成器弟子”的張中行,在回憶錄裡說,在北京大學的所有教授中,若以口才論排名,第一是胡適,第二是錢玄同,第三是錢穆。

錢玄同的幽默,不僅僅在育人授學上,在生活中,也不乏幽默機敏的時刻。

1931年,44歲的錢玄同依然活著。一日,錢玄同與黎錦熙閒話,卻表示要出一本詩集:

“於某和虞某共出一本唱和詩集子,名曰《於虞籲喁集》,我也想要出一本《四四自思辭》,此後每隔十一年出一本。”

黎錦熙笑著又問:“那你55歲時打算叫什麼?”

“55歲當作《五五吾悟書》,至66歲稱《六六碌碌錄》,77歲為《七七慼慼集》。”錢玄同一本正經回答著黎錦熙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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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當然知道這些書並沒有出版,此事也就只能當成一則名人逸聞來了解錢玄同的幽默了。

如今斯人已逝,今人對錢玄同的評價或偏激、或幽默、或恃才傲物,其實都不足以概其全貌。

實際上,我們更欽佩是他在山河凋敝,內憂外患的國情下,有一顆勇於思變、改變、求變的精神。

確實,錢玄同對於“中國要發展,必須廢除漢字”的主張,肯定有失偏頗。

但他在中國文化改革上的許多建樹,遠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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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提出文章書寫須有新標點符號(中國古文獻、文章,是沒有斷句的,不利於大眾閱讀)、行文應該自左向右、推行使用阿拉伯數字、推廣簡化字等等,哪一項又不是惠民至今。

交友待人上,他效法古人將號綴於名字之前的“疑古玄同”,被魯迅諷刺,雖生氣,卻也不過說以後不見就是了;被錢穆諷刺,亦不過說:“我兒子很相信你說的話,不聽我的。”

而錢玄同的兒子,就是著名的核物理專家錢三強,也是一位為中國發展無私奉獻和奮鬥的一位,只不過父子倆是在不同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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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玄同之子錢三強

實話實說,

進步刊物《文獻》發表的《悼錢玄同》評價他是:“壯年以鬥士領導青年,中年以學者努力學術,晚年以義士保持名節。”是最合適不過的。

52歲突然去世前,錢玄同正在為李大釗子女去延安的路費而四處忙碌。或許正因為如此,終究是讓本就不再健康的身體雪上加霜,才出現開頭那一幕。

一切來得太突然,來不及留下片語,留下的唯有他曾經的事業,後人獲得的是一筆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