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說破天機，監獄待罪傳道——夏侯勝的奇幻人生

公元前74年的一天，剛從昌邑王當上了皇帝的劉賀正在出遊，這時候有個人擋在了車駕前面，一開始就說：這麼久都是陰天，卻不下雨，這是有人要害皇上您，您還四處外出，太危險了！

天久陰而不雨，臣下有謀上者，陛下出，欲何之？（《資治通鑑》）

這話一說不要緊，相當於道破了天機。

信《尚書》，破天機

先來看皇帝劉賀對他這話的反應——妖言！不聽，不信，抓起來。

於是，夏侯勝就被下獄了。

可是卻嚇壞了另外兩個人，誰？霍光，張安世。為什麼這麼害怕？

因為他說中了。這種看天氣都能道破“天機”的能力，是夏侯勝傳奇人生的第一道色彩。

漢昭帝英年早逝，霍光一力主張把劉賀扶上皇位，好景不長，自己就後悔了。這時候正和張安世一起，想要把劉賀給廢了。雖說權傾朝野，但這種以下犯上的事，太過於兇險，如今卻被人說破，嚇到半死半半死。

一開始霍光還以為張安世洩漏了，但是張說沒有。硬著頭破去問夏侯勝，結果他說，這是書上寫的——《鴻範傳》有記載：

“皇之不極，厥罰常陰，時則有下人伐上者。”

這是《尚書》裡的話，普通人讀起來舌頭都會打結，更別說理解什麼意思了。

皇上有過失，天就會經常陰著——這就還是把皇帝和老天看成一家人了，老天的兒子做錯事了，所以他老爸不開心，就會派人來收拾？

但這也難怪，

夏侯勝是西漢朝今文尚書學“大夏侯學”的開創者，史載其“為學精孰，所問非一師也。”又通災異之學，以陰陽災異推論時政之得失，所以這才有了本文開頭那一幕。

反對唱讚歌，寧願去坐牢

劉賀被廢，夏侯勝也沒事了，漢宣帝上位，這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

公元前72年，漢宣帝下詔書，說漢武帝

“躬仁誼，厲威武，功德茂盛，而廟樂未稱，朕甚悼焉。”

意思就是說這麼大功勞，卻沒給他老人家寫一首專用的紀念歌出來，不行，你們議議。

詔書下來，大家都說，對啊，要這麼辦。只有一個人不同意，夏侯勝。

“武帝雖攘有四夷、廣土境之功，然殺士眾，竭民財力，奢泰無度，天下虛耗，百姓流離，物故者半，蝗蟲大起，赤地數千裡，或人民相食，蓄積至今未復，無德澤於民，不宜立廟樂！”

這麼評價上上上一屆最高領導人，毫無疑問是很大膽，也很危險的。

大臣們說，這是詔書啊！夏侯勝說，那也不行。最後的結果就是大家都彈劾他，夏侯勝就又去坐牢了。

不僅他坐牢了，還順帶捎上了黃霸，因為他不肯在彈劾書籤字。

朝聞道，夕死可矣

黃霸也是個厲害人，監獄的短暫生涯，對他們兩位只是個歷練。

在監獄裡，黃霸對夏侯勝說，我想跟著您學習《尚書》。這時候，夏侯勝比較悲觀，咱位待罪獄中，馬上就要獲罪而死了。

可是黃霸的回答，讓人感動，千載以降都振聾發聵。

“朝聞道，夕死可矣。”

就這樣，兩人在獄中經歷了兩個冬天，一直“講論不怠”。

兩人在監獄裡結下了深厚友誼。公元前70年夏天，西漢關東四十九郡同日地震，夾雜山崩，城牆房屋倒塌，死了六千多人。漢宣帝為祈求太平而大赦天下，夏侯勝和黃霸得以被赦出獄。

夏侯勝出獄後被任命為諫大夫，便讓左馮翊宋畸舉薦黃霸為賢良，又親自向皇帝舉薦黃霸，宣帝便提拔黃霸當了揚州刺史。

這是個十分美好的故事，夏侯勝後來活到九十多歲，黃霸也當到了丞相併封侯。但在我看來，他們最為高光的時候，是在監獄裡兩人學習《尚書》。

我們的文化中，經典並不多，精華更少，但是對於當時的他們，這樣的事情很珍貴。而這種精神，也是在人性中永遠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