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登基曾國藩遭猜忌,首席軍機先施救後打擊,其中玄機令人深思

道光三十年正月,老皇帝道光駕崩,年方二十,意氣風發的咸豐登基。這一年,曾國藩三十九歲,比新皇帝大了近二十歲,已算是兩代人。

在世人眼中,咸豐不僅身體羸弱,而且是個扶不起的庸主,論帝王之資,遠遠比不上遭他打壓的恭親王,有“鬼子六”之稱的奕訢。

咸豐登基曾國藩遭猜忌,首席軍機先施救後打擊,其中玄機令人深思

然而,穿過深邃的宮牆,拂去咸豐御案上的歷史塵埃,在一小部分拒絕人云亦云的智者看來,咸豐只是時運太差,為君不夠堅毅,但論帝王心機,駕馭臣下,謀篇佈局,他不僅不弱,甚至還可以說極具愛新覺羅的“家學底蘊”。

有人曾講過,咸豐的高深莫測,是另一種境界,他不是大智若愚,而是大智若昏,參不透,看不懂,你可能會發出譏笑,可一旦醒悟了,他帶給你的就是不寒而慄之感。

晚清官場有個人物,名叫張集馨,此人早年參加科舉相當順達,仕途起點很高,只可惜中途蹉跎,晚景黯然,到死都沒能做上封疆大吏。他曾寫過一本書《道鹹宦海見聞錄》,記錄了當時官場的許多秘事,其中就有咸豐兩次召見他的軼事。

咸豐六年張集馨受到召見時,因腿部有傷,行走不便,咸豐便問:“汝何以墜馬受傷?”

張集馨對:“臣素不善騎,軍中督隊,非騎馬不可,是日督隊,所騎生馬,未經行陣,逆匪搖旗吶喊,馬遂驚逸,臣羈勒不住,遂致墜馬,併為馬碰一腳,抬回帳房,不能帶隊。經勝保奏明,赴就近省城調理,蒙恩諭準。”

咸豐聽了,又問:“汝今年五十幾歲?”

張集馨對:“臣系庚申命,今年五十七歲。”

咸豐又問:“汝京城有住房否?”

張集馨對:“有。”

咸豐又問:“在何處?”

張集馨對:“在西單牌樓。”

咸豐又問:“甚麼衚衕?”

張集馨對:“皮庫衚衕。”

過了三年,到了咸豐九年,咸豐再次召見張集馨,所問問題讓其大為搖頭。

咸豐問:“汝住在京城何處?”

張集馨對:“在西單牌樓皮庫衚衕。”

咸豐又問:“是汝自己房子?”

張集馨對:“是。”

咸豐又問:“汝在軍營帶過隊麼?”

張集馨對:“臣初到營即帶隊,後來腿受傷不能騎馬,即不帶隊,辦理文案。”

咸豐又問:“汝受何傷?”

張集馨對:“墜馬受傷。”

咸豐又問:“還是追賊,還是為賊壓下?”

張集馨對:“打仗時,賊匪開號,馬驚墜騎,為馬蹄所踹。”

咸豐又問:“汝今年五十幾歲?”

張集馨對:“六十歲。”

張集馨在記載完這兩次召對後,很是失望感慨地說,時隔三年,問的問題幾乎一樣,真是一聲嘆息。言下之意,咸豐精力不行,記憶力極差,完全就是昏聵之君。

可是有廟堂高人讀到這則軼事,卻給出了截然相反的看法——我怎麼覺得最恐怕的就是這種重複呢?如果你心中有鬼,你不怕嗎?如果你說假話,想僥倖過關,你不覺得如坐針氈嗎?這就好比是,明明已經聽清楚了,但說出口的卻是,你剛才講的是什麼!你所以為的昏聵,其實是審視,是壓迫,是以示昏的方式誘你放鬆警惕,露出尾巴。

咸豐登基曾國藩遭猜忌,首席軍機先施救後打擊,其中玄機令人深思

因為實際上絲毫不弱,並且帶有猜忌之主的濃厚色彩,所以咸豐始一登基,便做出了兩件大事,第一件便是以雷霆手段罷免了道光朝的權臣、首席軍機大臣穆彰阿。

道光三十年十月二十八日,咸豐頒佈諭旨:

任賢去邪,誠人君之首務也。去邪不斷,則任賢不專。方今天下因循廢墮,可謂極矣。吏治日壞,人心日澆,是朕之過。······穆彰阿身任大學士,受累朝知遇之恩,不思其難其慎,同德同心,乃保位貪榮,妨賢病國。小忠小信,陰柔以售其奸;偽學偽才,揣摩以逢主意。······第念穆彰阿系三朝舊臣,若一旦寘之重法,朕心實有不忍,著從寬革職,永不敘用。”

此道諭旨一出,天下稱快,舉朝振奮。

但是,對於三十九歲的曾國藩而言,英明少主行英明之事,這等景象卻讓他感到憂心忡忡。蓋其原因,很簡單,京城官場無人不知,他乃是穆彰阿的重要黨徒。昔日,他靠著攀附穆彰阿,在道光朝平步青雲,十年之內從翰林院庶吉士做到了二品大員。

現在好了,穆彰阿倒了。

依照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慣例,加之咸豐敏感好猜,接下來曾國藩將遭遇什麼不言自明,輕則在京城無立足之地,重則將墜穆彰阿所墜之崖。

在幾乎所有關於曾國藩的傳記著作中,曾國藩此時的官場處境都被忽略了,大家都將目光投向了咸豐所做的第二件大事以及曾國藩在此期間的犯顏進諫,而後他們得出結論,咸豐老虎屁股摸不得,絕非英主;曾國藩鋒芒太盛、稜角太明,論官場修為,他還屬於初出茅廬,不能入流。

這麼看,不僅是看薄了歷史,也看淺了與歷史中留下濃墨重彩的咸豐朝的這一對君臣。

事實上,只要設身處地,給歷史注入血肉、脈搏,事兒也許還是那些事兒,但真相卻早已是另一番深邃的樣子。

咸豐登基曾國藩遭猜忌,首席軍機先施救後打擊,其中玄機令人深思

咸豐清除穆彰阿的黨徒,絲毫不急躁,他要的不是一網打盡,大肆株連,而是將大樹推倒後,以新朝新氣象,來倒逼這些人。

咸豐所祭出的“新朝新氣象”,便是他登基後做的第二件大事,下詔“求言”。他擺出虛心納諫的姿態,鼓勵朝臣,可以就朝廷用人、行政等一切事宜,暢所欲言,“皆得據實直陳,封章密奏。”

在咸豐看來,這不僅是勵精圖治之舉,更是御人之道。

他倒要看看,經此一道,穆彰阿的黨徒們究竟都是怎樣貨色?有幾人敢站出來,又有幾人能獻上真知灼見。

曾國藩揣摩咸豐的帝王心機,絕不是什麼鋒芒自逞,而是深沉鎮靜得很。他知道,對他這樣的穆黨重要成員來說,咸豐所謂的“求言”,既是機會,更是陷阱。如果躲避不言,事後必遭打擊清算;如果進言不當,被抓到把柄,結果更是無異於自上枷鎖。

曾國藩玩文字,講政治格局,是經年累月練出來的,實力在咸豐朝初期已經不容小覷。為了自保,過關,爭取咸豐的重新認識,他費盡心機,選了一個最能引起咸豐共鳴的角度,上了一篇《應詔陳言疏》。

此疏在“罷黜穆彰阿無比英明”的潛臺詞下,大談了當時官場的四大通病——

京官曆來有兩大毛病:一是遇事畏縮;二是瑣屑無能,務小不務大。

地方官另有兩大毛病:一是敷衍,遇到矛盾與問題,盡使“拖”字訣;二是顢頇(man han),凡事只做表面文章,其實內裡已經爛透。

為了顯示自己的“拳拳憂國心,殷殷赤子情”,此疏結尾處,曾國藩還處心積慮,異常尖銳地指出,十來年間,朝中大臣沒有一個對皇上講過國家有什麼嚴重問題。地方官員,也沒有一個人對皇上講過地方上有什麼矛盾。那些負責進諫的官員,也沒有一個人指出過皇上有什麼做錯的地方。舉朝上下,無一人忠心為國,這是多麼的可怕!

咸豐看來這道奏摺,以為曾國藩此番進諫,既有一定的見解,又力挺了自己的倒穆之舉,倒是有可取之處,於是他下了一道對曾國藩表示嘉獎的上諭,“奏陳用人之策,朕詳加披覽,

剴切明辨,切中情事,深堪嘉納。

得到這樣的反饋,曾國藩的精神為之一振,他以為把到了咸豐的脈搏,接下來只要趁熱打鐵,進一步增加咸豐對他的好感,那一頂要命的穆黨黨徒的帽子或許就可以輕鬆摘下了。

曾國藩一生推崇拙誠,這讓他許多時候行事有笨拙之感。這一次即是如此,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他居然像上了發條一樣,一道接一道地向咸豐遞送“進言”摺子,內容近乎涵蓋了他能想到的方方面面,例如《條陳日講事宜疏》、《議汰兵疏》、《備陳民間疾苦疏》、《平銀價疏》等等等等。

咸豐接到這些“進言”之後的反應很有意思,他不再誇讚曾國藩,只敷衍一句“知道了”,而後他便不斷給曾國藩加派新差事,今天讓他兼署工部侍郎,明天又讓他兼署吏部,最多時居然讓他身兼併五部差事。

有人可能會說,這是好事情啊!說明咸豐已經冰釋前嫌,開始重新重用曾國藩了。

真是這樣嗎?

如果你身邊有官場老人,他可能會告訴你,咸豐只給曾國藩派活,不給曾國藩升官,這可不是重用,而是以褒為貶的敲打。差事多了,困境就來了,深陷其中,難免會懈怠,煩躁,疲憊,出錯,結果呢?不是自己累趴下,就是被別人打趴下。

曾國藩的智商不低,他當然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個微妙的困境,咸豐先前的讚賞只是一種假象,他根本沒有改變看法,現在他不停地驅使,實質上就是另一種讓人不寒而慄地驅趕。

曾國藩後來將一生修為歸納為一個“挺”字。他認為凡事不能退縮,不應僵持,而要想盡辦法,力挺過去。

這是一個深沉的學問,需要世事的沉澱。在當時,曾國藩雖然對“挺”經已有所領悟,但終究還是差了火候。

對於這一遭如何才能力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