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紅“跌落”神壇，“文化人導演”的濾鏡也徹底碎了
播出之前，明眼人都知道《大宋宮詞》會撲，但誰也沒想到，會撲得這麼厲害。
李少紅執導的古裝傳奇大劇《大宋宮詞》播出16集了，豆瓣評分從開播的6。1驟降到4。1分，之後就一直在4分上下徘徊，目前已經跌破4分（3。9）。
這部劇從故事到臺詞，從剪輯到表演，都堪稱災難，建議及時有好奇心也不要輕易點開。
之所以這部劇的評分以前所未見的方式大跳水，和它劇名“碰瓷”李少紅導演的“封神之作”《大明宮詞》大有關係。
或者是豆瓣9。1的《大明宮詞》過於成功，《大宋宮詞》的出現也就說明了一個事實：
李少紅已經“跌落”神壇了。
1978年，只有小學學歷的李少紅考上了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和張藝謀、陳凱歌、田壯壯、顧長衛當起了同學。
之後她順理成章成為了中國第五代導演代表之一。
中國“第五代導演”，指的是八十年代從北京電影學院畢業的年輕導演。
這批導演經歷過中國社會大動盪時期，又在改革開放的年代接受了專業訓練，他們對新的思想表達、新的藝術手法都特別敏銳，力圖在選材、敘事、刻劃人物、鏡頭運用、畫面處理等方面都有新突破。
這一代導演，也因此成了不少人心中“文化人”導演的代表。
1986年，陳凱歌拍了豆瓣8。7的《孩子王》，獲得第8屆中國電影金雞獎導演特別獎。
1988年，張藝謀拿出了他導演的第一部影片《紅高粱》，獲得了第38屆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熊獎。
同一年，李少紅第一部獨立執導的電影作品也誕生了——《銀蛇謀殺案》。
這部影片在1988年放映後創下了最高拷數紀錄，成為了那年最賣座的電影之一，但相比她同學的兩部獲獎作品，《銀蛇謀殺案》真的算得上是“另類”。
因為暴露鏡頭多，過分渲染暴力，上映不久就被廣電約談並下架，還被貼上了“少兒不宜”的標籤。
4年過後，李少紅帶來了真正讓她名聲大噪的現實主義電影《血色清晨》，影片獲得第14屆法國南特三大洲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獎。
電影取材於加西亞·馬爾克斯的《一樁事先張揚的兇殺案》，但李少紅只是借了一個殼，將故事內容進行大刀闊斧的本土化改編，最終講了一個因夫權社會封閉環境下強大的性保守造就的一場荒誕悲劇。
在這之後，她的《四十不惑》、《紅粉》、《紅西服》、《門》等電影作品分別在中外電影節中都拿過單項獎。
電影方面的成就有了，李少紅開始接觸長篇電視劇。
1996年，李少紅執導她首部電視劇《雷雨》，4年後，她迎來了她電視劇生涯的巔峰之作《大明宮詞》。
《大明宮詞》在視覺效果、人物臺詞和敘事結構上，都做了電影化的處理。
莎翁詠歎調式的臺詞，似幻似真的畫面，造型精美的人物形象，古典韻味十足的音樂，再加上故事裡還有對權力中心女性的精準刻畫，讓李少紅一炮而紅。
其中對於皮影戲的幾次運用，更是堪稱神來之筆。
這部劇之後，“高階感”成了李少紅的風格標籤之一，也把她捧上了
“神壇”
。
2年後，李少紅趁熱打鐵，用《大明宮詞》原班人馬打造了又一部極具風格的電視劇《橘子紅了》。
因故事時代背景的緣故，相較於《大明宮詞》的乖張、妖嬈、以及風流，《橘子紅了》的故事更加沉重，更加陰鬱。
和李少紅重氛圍，重鏡頭語言，重視聽效果的拍攝手法結合之後，少了大唐浪漫多情的味道，反而變得陰森詭異起來。
其實，《橘子紅了》只要不會太差，李少紅就能一直待在神壇上。畢竟《大明宮詞》實在太好了，足夠她待在神壇上一直被瞻仰。
不可否認，李少紅確實在“神壇”上待過，但她的離開，其實早已有跡可循。
時間來到了2002年，《紅樓夢》準備籌備重拍。
儘管在21世紀之前，四大名著之一的《紅樓夢》就有過多次拍攝，口碑最好的還得是1987年王扶林拍攝的版本（下稱87版）。
如今看來，這部劇已經沒有必要再拿出來對比，但是在當時，87版《紅樓夢》也並不是全民認可。
有一部分紅學家認為，這個版本過於寫實的現實主義風格，失落了原著整體的藝術風貌和神韻。
87版《紅樓夢》拍攝之際，由於時代、技術的限制，王扶林導演確實把重點放在了寫實，而不是造夢上。
不僅刪去了原著中太虛幻境、陰司等帶有封建迷信因素的場景，還適當的增刪情節來使劇情發展更符合現實。
既然要重拍，當然最好是能補足當年的遺憾，最後，重拍《紅樓夢》的重擔落在了李少紅身上。
其實對於電視劇“夢幻感”的拍攝，李少紅的確很拿手。
特別是在《大明宮詞》和《橘子紅了》相繼成功之後，證明了李少紅“擅長”的詩意風格電視劇還是有生存空間的。
於是聲勢浩大的新《紅樓夢》籌備開始了，先是為期一年，參與人數超過40萬的《紅樓夢中人》海選，然後在場景重建上也是頗下功夫。
該劇原本預算1。18億，最後實際投入超過了2億，甚至超過了新版《三國演義》。
近2年的拍攝後，2010年9月2日，“新紅樓“的面紗終於揭開。
當天晚上，50集《紅樓夢》在北京衛視和安徽衛視開始面向全國播出，開播當晚還在北京衛視創下了本地最高收視紀錄。
沒想到好景不長，新版《紅樓夢》在首輪短暫的熱播之後遭致了觀眾極大的非議。
新《紅樓夢》受到了來自各個方面的批評，有說劇本沒有進行藝術轉換的，有說選角脫離書中描述的，有說銅錢頭造型與實景格格不入的，有說音樂曲風和原著設定不符的。
甚至連劇方引以為傲的精美道具，也出現了讓人啼笑皆非的錯誤。
不錯，新《紅樓夢》在畫面上確實做到了對老版的“補足”，太虛幻境也用特效做出了畫面。
但它在場景細節上滿足了觀眾的感官之外，卻漏掉了電視劇最重要的一點——文字。
李少紅在接受《鳳凰非常道》採訪的時候說過，
自己對於《紅樓夢》她不是很熟。
那自己不熟，又要怎麼拍？
李少紅是這麼回答的：
“無知者無畏，你的無知就是你的長處。”
於是她召集了一幫年輕的對原著熟悉的編劇們，用了3個月的時間，寫了新紅樓50集的初稿。
如果有看過新紅樓的朋友應該有所體會，這版《紅樓夢》堪稱史上最“還原”的小說改編劇，劇中的臺詞基本都是照搬原著，幾乎沒有電視化的處理。
可以說，除了在製作費用上有很大的“飛躍”，這版紅樓夢在其他方面，都和87版《紅樓夢》沒有一點可比性。
也正是因為李少紅所追求的這個“無知者無畏”，新版《紅樓夢》播出後立馬遭到了觀眾口碑的反噬。
彼時網路出現不少反感的聲音，甚至有文學導演楊義巢在自己部落格中發表了一篇名為“誰來“封殺”新版《紅樓夢》？”的文章
在那個什麼都很敢的時代，李少紅還攜劇中主演上了節目，準備藉此機會挽回顏面。
可沒想到，現場記者的問題各個誅心，情急之下，李少紅甚至在節目現場“發飆”。
就算如此，新《紅樓夢》的口碑也沒有挽回。
或許是因為這次的打擊實在太大，在之後的七八年時間裡，李少紅沒有獨立執導過任何作品，電影、電視劇，一部都沒有。
直到這部《大宋宮詞》。
《大宋宮詞》籌備之初，關於宋朝的故事還沒有專門的長篇來演繹。
恰好宋朝的劉太后，也是一個經歷相當豐富且傳奇的女性，這一切都符合《大明宮詞》的模板。
李少紅似乎看到了又一個“爆款”存在。
可《大明宮詞》的成功既是必然，也是偶然，它集齊了天時地利人和，創造了神作，同時也成為了不可能被複制的存在。
而且對文字的力不從心和不重視，到《大宋宮詞》裡就更為突出。
它既沒有編劇團隊的保駕護航，也沒有名著原著的加持，劇中臺詞甚至頻頻出現低階錯誤。
而這麼讓人無法忽視的錯誤，是用多麼精美的畫面都彌補不回來的。
看到這裡，再回過頭來看李少紅導演的三部電視劇代表作，《大明宮詞》、《橘子紅了》、新《紅樓夢》，會發現：
從《新紅樓》到《大宋宮詞》，李少紅“文化人”導演的“濾鏡”徹底碎了。
《大明宮詞》文字上的“莎翁詩意”風格，有很大的功勞得找上鄭重和王要。
據說，最開始接觸《大明宮詞》的劇本時，李少紅也沒懂文字的味道，擔心西方古典風格不能被觀眾接受。
後來編劇們將她帶進“小黑屋”，點上蠟燭，用一塊紅布蒙上了她的眼睛，再現了劇中太平公主和張易之調情的經典一幕。
她這才明白劇本中所蘊含的情和美。
之後保持水準的《橘子紅了》，編劇還是鄭重和王要。
所以，我們以為的李少紅風格，其實出力最多的是編劇，一旦沒有了編劇的加持，李少紅的代表作就變成了新《紅樓夢》。
對比這幾部電視劇，李少紅的長處顯而易見。
她能夠透過多角度的鏡頭變換、別具一格的光影運用，打造“似幻似真”的夢幻感。
但換句話說，也就是“形式大於內容”。
王強在《電視劇創作》一書中曾提到李少紅的《大明宮詞》時說過：
“李少紅的《大明宮詞》在音畫處理上非常精緻，但是《大明宮詞》真正的成功並不是用傳統的視聽美學價值能衡量的。”
說到這裡，李少紅是應該要開始對自己作品裡的“文字”開始下功夫，還是守著她的引以為傲的“風格”繼續吃老本，或許她心裡比我們還明白。
青石電影編輯部 | 老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