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柳永《雙聲·晚天蕭索》,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雙聲子·晚天蕭索》

北宋 柳永

晚天蕭索,斷蓬蹤跡,乘興蘭棹東遊。三吳風景,姑蘇臺榭,牢落暮靄初收。夫差舊國,香徑沒、徒有荒丘。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想當年、空運籌決戰,圖王取霸無休。江山如畫,雲濤煙浪,翻輸范蠡扁舟。驗前經舊史,嗟漫哉、當日風流。斜陽暮草茫茫,盡成萬古遺愁。

讀柳永《雙聲·晚天蕭索》,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柳永

柳永

(約984年—約1053年),北宋詞人,原名三變,後改名為永,婉約派代表人物。柳永詞大量描寫市井男女之間的感情,詞中的女主人公,多數是淪入煙花之地的不幸女子。

《雙聲子·晚天蕭索》上闕

“晚天蕭索,斷蓬蹤跡,乘興蘭棹東遊。”

傍晚時分,江邊無限蕭條,薄暮下的天空充斥無處不在的涼意,在一片寂寥中,我如同折斷了的蓬草,乘著風兒到處飄飛,一時趁著興致乘船向東遊蕩。

棹(zhào):木蘭樹所制之槳,代指船。

讀柳永《雙聲·晚天蕭索》,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三吳風景,姑蘇臺榭,牢落暮靄初收。”

夜霧初散,三吳地區的風景慢慢浮現,蘇州一帶的亭臺樓榭稀疏零落,有說不出的荒涼,如今的景緻大不如從前了。

牢落:荒涼冷落。

“夫差舊國,香徑沒、徒有荒丘。”

過去,這兒曾屬夫差的國土,然而在興衰更迭中,吳國芳香馥郁的花徑早就湮沒了,空自留下座座荒涼的小山崗。

讀柳永《雙聲·晚天蕭索》,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夫差:春秋時吳國國君,公元前495—前473年在位, 一度稱霸,後為越王勾踐所滅,自殺而亡。

香徑:飄滿花香的園中小路,指宮廷園圃,越國曾向吳王夫差進獻美女西施,可理解為暗指西施。

“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昔日的繁華的景象早已消失不見,只聽見麋鹿呦呦地叫嚷。

《雙聲子·晚天蕭索》下闕

“想當年、空運籌決戰,圖王取霸無休。”

懷想當年,夫差徒然運籌帷幄,不停指揮戰鬥以求在吳越之爭中稱霸逞強,卻不知審時度勢,最終招致身死亡國之災。

“江山如畫,雲濤煙浪,翻輸范蠡扁舟。”

江山似圖畫那樣美麗,雲濤翻湧,煙波繚繞,江中水波茫茫,威風凜凜的、不可一世的夫差,反而還不如坐著小船遠遊的范蠡,雖漂流在野,無顯赫的權勢地位,卻能保全性命。

范蠡(lǐ):春秋時越國大夫,助越王句踐滅吳,後泛舟隱於五湖。

讀柳永《雙聲·晚天蕭索》,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驗前經舊史,嗟漫哉、當日風流。”

查驗以前的圖書、歷史,可嘆前朝舊史中不知有多少灰飛煙滅的風流人物落得夫差一般的結局,功敗垂成叫人嗟嘆神傷。

“斜陽暮草茫茫,盡成萬古遺愁。"

斜日裡衰草連天,歷史的長河中湧動著不盡的千古遺愁。

讀柳永《雙聲·晚天蕭索》,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這首《雙聲子·晚天蕭索》是一首詠史詩,詞風典雅,格調蒼涼嚴肅,是柳永所作的一首雅詞。然而眾所周知,最能體現柳永個人風格的還是他廣泛創作的“俗詞”。

其實,柳永並非寫不出這類深沉的好詞,只是一個人的詞作,多少與作者性情稟賦息息相關,面對“三吳風景”、“夫差舊國”,柳永因景抒情,自然生出懷古幽情,但柳三變似乎更加適合盤桓於煙火市井,酌酒品花,細論人世愛恨痴嗔、雪月風花。

讀柳永《雙聲·晚天蕭索》,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柳永“難得正經”地這段描述,讀之使人慨嘆,一時間,生出多少物是人非的淒涼,品出多少時過境遷的無奈。

當時繁華熱鬧,如今只剩荒涼景象。這種感覺,好像一樹繁華綻放,來年忽而委頓不復生機;好像美人辜負真情相待之人,虛度半生忽而遲暮;好像闔家歡樂吵吵嚷嚷,不覺離家數載舉目皆是淒涼。

讀柳永《雙聲·晚天蕭索》,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時光承載富盛,也承載衰亡,歷史滾滾向前,無數英雄豪傑也不免陷於歷史洪流,盛極一時,卻也往往未得善終。

“江山如畫,雲濤煙浪,翻輸范蠡扁舟。”夫差活得不如范蠡,夫差赴死,范蠡功成身退遊居山水之中。這二人皆非塵世碌碌凡人,然命運歸途迥異,夫差倨傲,范蠡則有面對時勢的謙卑,更不乏洞察力與判斷力。

其實無論夫差還是范蠡,其能力都足以羨煞凡夫俗子,然而,在歷史的洪流裡,也不過劃歸為稍微特殊的片段罷了,也不過徒增後人的談資。

讀柳永《雙聲·晚天蕭索》,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莫說是帶有傳奇色彩的他們,便是芸芸眾生庸常的生活裡也總不乏互作比較的家長裡短,例如張家李家的女兒讀書成績都很好,嫁人以後張家女不如李家女云云。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無論是轟轟烈烈、跌宕起伏的人生,還是平平淡淡、波瀾不驚的人生,都不過是時光軸裡的稍縱即逝的故事片段,不論旁人如何評說,從心所向,能無悔一生最好。或者充實心安,常懷美好不至於心際荒蕪,也算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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