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堂堂膚白貌美有錢有勢的大女主,憑什麼要讓女配逆襲了?

故事:我堂堂膚白貌美有錢有勢的大女主,憑什麼要讓女配逆襲了?

我是女配逆襲文的女主。

拿著女主設定,偏偏是個戀愛腦,不停給女配鋪橋搭路。

作者你沒事兒吧?

這戀愛腦女主誰愛當誰當去,我要當事業型大女主!誰也別想搶走我的女主之位。

1。

我叫肅枚,生活在女配逆襲文裡,女配是我庶出的漂亮妹子,即將在我大婚前夜搶走我的夫君,再一腳踹了他,攀上金陵首富家的貴公子,然後是當朝狀元、鎮國大將軍、丞相……最後是皇帝。

“姐姐。你怎麼啦?”肅櫻眨巴著杏葉大眼,怯怯地問我。

我能說我昨晚熬夜看完了名叫《女配的石榴裙好辣》的話本並得知這個世界的真相了嗎?我不能啊!

“咳,櫻櫻啊,那個……你有什麼夢想嗎?”

“啊?”她微微張開櫻桃小口,那故作清純的樣子讓我稍感厭惡。不,算了,我不恨她,是她讓我知道我那未來的夫君陳銘闌是個什麼貨色。

只恨這世道,退婚太麻煩!掰扯來掰扯去最後總是我的名譽受損。

我已經決定等到大婚前夕那日,帶著姑嫂嬸子上他們私會的酒館捉姦。到時候把門一關,我一拍大腿跌坐在地,先哭哭啼啼後以理服人,叫長輩們替我撐腰。

料想陳家自知理虧,會求我們肅家不要聲張,婚事還是要辦的,不過這新娘子嘛……自然是由肅櫻妹子來做啦!

2。

臭男人不值得我動氣,但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就像《女配的石榴裙好辣》中描述的那樣,我身為炮灰女主,生著一雙流光瀲灩的鳳眼,貌美高挑,自幼學習琴棋書畫詩書禮樂,尤其喜愛刺繡,在肅家享受最好的資源。

我表明開朗,實際上陰暗多思,心眼像蓮藕的空洞一樣多,而且特別善妒,不允許有人比我強,此外我還嘴巴毒,心狠手辣,總是妄想置女配於死地。

胡說八道!氣煞我也!

讓我格外在意的那件事,就是我一直引以為傲的刺繡,我一直以為自己很擅長刺繡,聽說流出閨閣的幾件繡品在城裡引起過小小轟動,不少人都知肅家大小姐肅枚(就是我)的才名。

但《女配的石榴裙好辣》中說,肅櫻才是最強的,她一直藏拙,直到遇見當朝狀元,將他那幅名畫百花圖繡成大尺幅作品,精巧絕倫,驚豔天下,自此聲名大震。

這兩天一有空我就去肅櫻那裡坐坐,希望她能給我露一手,可這小妹子真掃興,繡得坑坑窪窪來應付我,我說多了話她還哭,兩眼淚汪汪,馬上要喘不上氣了一般。

“姐姐……唔……姐姐,櫻櫻太笨了,繡不好……”

她那聲音,倒真的很適合在床上……打住!肅枚你要嚴肅!我嚯得站起來,把她嚇得明顯一愣。

“咳。”我清清嗓子,“姐姐不打擾你了,再見!”

我沒法再忍了!一定要上街見見世面,真正好的刺繡到底是什麼樣的呢?我不明白。

3。

我打扮成男人模樣,穿著從老弟肅柏那裡偷來的青綠色袍子,他房裡的大丫鬟綿玉是我熟人。

此刻搖著扇子自由自在行走,路上車水馬龍,沿街小販叫賣,酒樓幡子隨風招搖,歌姬美人們站在騎樓上嚴妝以待,煞是熱鬧。

看來以後要多多女扮男裝!真希望每天都能出來走走。

小廝丁勾亦步亦趨跟著我,他很有眼力見兒,只要我勾勾手,他秒懂我的意思,替我發話:“哎大爺,這個怎麼賣呀”、“姑娘你好,這鐲子真漂亮,我們公子要替心上人買一個”……

市面上的刺繡作品很多,但大多工藝粗糙,在我看來只能拿去做鞋墊裡子……我好像是有些嘴巴毒。

逛了許久,我在隆興大酒樓外站了站,靠著陰涼歇一歇,無意間往酒樓內回頭,我呆住了,大堂中央一個俊美的男人恰好轉頭,與我的目光對上。

我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往裡走去,路過男人時推他肩膀:“麻煩讓讓,別擋我視線。”

在他身後,大堂牆壁上懸掛三丈有餘的金綠山水圖,站在門外時我就一眼認出,這不是畫,是刺繡。

4。

“不知這位……小姐,光臨敝店有何貴幹?”俊美男人在我身後開口。

“你是老闆?”我問。

“是,免貴姓周,周庭哉。”

周庭哉?這名字好生熟悉,哦,原來是《女配的石榴裙好辣》中金陵城首富家的貴公子,肅櫻要攻略的下下一個男人。

但此刻我管不了這麼多,我只關心一個問題:“請問這幅繡品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周庭哉笑問:“姑娘很喜歡刺繡?”

“我繡了十多年,第一次見到這麼精妙的雙套針,雙套遇轉折處針短,不露針跡,而色澤會自然腴厚。轉折愈多用針愈短,大多用在小幅作品上,給花卉、翎毛填色。能這樣大規模用在巨幅山水上,功力可見一斑!”

周庭哉撫掌點頭,看樣子他也是內行,他不再繞彎子,直接了當告訴我:“這是奕洺山人的作品,三十年前家父在琅琊收購而得,本想珍藏於府庫中,但思及大美終歸於天地,山河實屬於人民,還是展覽在酒樓顯眼處供往來行人欣賞。”

“好!”我被他的好口才折服,幾乎要鼓掌喝彩,他笑道:“姑娘不妨上樓來,我再展示幾幅繡品!”

“哦?還有誰的作品?”

“姑娘可知當朝翰林大學士肅隆?他的長孫女肅枚精於繡道,尤善園林小景,清新淡雅,叫人見之忘俗……”

我的臉發燙了!天哪天哪,我第一次聽人當面誇我!我要昏倒了啊啊啊啊!我立刻擺出冷淡面容,裝作渾不在意:“改日吧。”

周庭哉愣了愣,似是沒想到我會拒絕,但他很快恢復從容:“好,那我送姑娘出去。”

就在這時,另一道男聲插入:“周兄近來可好?”

來者身長玉立,氣質清朗,周庭哉拱手笑道:“道諶兄,好久不見!”

道諶?當朝狀元韓道諶?我驚了,今天是什麼日子?肅櫻妹子要攻略的男人,一個兩個都被我碰見。

我偷眼打量這二人,嘖嘖嘖,不得不感嘆肅櫻真是好眼光,選的男人都算極品啦!但此時容不得太多胡思亂想,我心心念念惦記著一物:《百花圖》。

中說韓道諶如今在金陵做著工部同尚書的閒散官職,半年後的重陽節他將大顯身手,在宴會上繪製春夏秋冬百花圖。我現在就想看到那幅畫,我想看看,我能不能繡出來……

5。

我一個箭步衝上去,作揖行禮,昂然道:“韓大人,久仰大名!在下不才,久居閨閣中,早已對韓大人的才華豔羨不已,聽說韓大人善畫花卉,可否展示一番,了卻在下思慕至情?”

兩個男人似乎都被我嚇傻了,久久盯著我,韓道諶笑道:“你這是……在對我表白?”

我心中一口老血噴出三尺高,男人不自愛就如爛白菜,男人太自信就如大公雞!

我尬笑三聲,掏出手帕,說出掏心窩子的大實話:“不,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水平?是不是名不副實?說不定我繡出來的能比你畫出來更好。”

周庭哉看到我手帕上的繡品,那是我仿宋代王爺趙令穰的湖莊清夏圖,他立刻明白過來:“原來姑娘就是肅家大小姐……失敬,失敬。”

大概是我爺爺名聲太大,翰林大學士,按照本朝進士先入翰林的規矩,日後很可能成為韓道諶的恩師,韓道諶不敢怠慢我,鋪紙蘸墨來了幅大寫意。

他還真有兩把刷子!

那墨色矯若遊龍,變化萬千,在紙上逶迤曲折最終歸於小小花瓣,恢宏與精細,都在一念之間。

我腦海裡快速織羅出繡法,單套針、接針、施針……這裡怎樣銜接,那裡怎樣過渡顏色……

我拿上那幅畫千恩萬謝,急著告辭回家,這時腕上一涼,是韓道諶抽走了我的手帕,絲綢滑在面板上涼絲絲的,我眼看著他將我的帕子疊好收到胸口,笑得風流而欠揍:“一物換一物哦。”

罷了,管不了這麼多了。

我帶著丁勾直奔絲線坊,讓掌櫃幫我染鈦白、銀白、銀灰、珠灰、灰黑等接近墨色的絲線。每種顏色如何調製都仔細商量。

忙到傍晚我才打道回府,爹孃氣得要關我禁閉,不過他們都是說說而已,從小我就如珠如玉地長大,從未被體罰過。

心不在焉地聽了會兒責罵,我想起肅櫻,如今我提前得到《百花圖》,算不算搶了原本屬於她的機緣。

我想要公平競爭。或許我這樣想很傻,不過我實在是想看看肅櫻的真實水平。

我叫丁勾幫我找來畫年畫的鯉魚張,他們家是繪畫世家,非常善於模仿,不出兩天就繪製出一幅以假亂真的《百花圖》。

我把這幅臨摹之作送給了肅櫻。

沒多久聽說她病了,臥床不起,我沒有多想,頭幾天還去看望她,後來因為太忙,漸漸就去得稀疏了。

6。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那就是做刺繡生意。

據我觀察市面上的繡品都質量不高,為何不將繡娘聯合起來,大家一起做高質量的繡品銷往全國各地?

我娘第一個反對:“不行的小枚,繡娘不可能把自己的看家本事傳授出去,那等於砸自己的招牌。更何況你是大家閨秀,絕對不能自降身份去從商。”

我明白,這世道對女人限制太多。從前我見過很多精緻絕倫的工藝品,都出自姑娘的手中,但是製作那些藝術品的工藝都已經不可考。

如果美好的東西不能廣泛傳播,那早晚會有一天永遠消失的。

我決心做第一個傾囊相授的繡娘!

府上的小姑娘小嫂子都願意跟我學,她們說就算不能賣出去掙錢補貼家用,也可以自己做做手帕香囊什麼的,漂亮東西誰看了都開心!

7。

可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沒錢。

置辦大批繃架、針線、布匹都需要錢,找供貨商、銷售商的人情往來也要錢……往長遠想,以後做出了自己的商號,租賃鋪子僱店員,還是需要錢!

爹孃是絕對不可能資助我的,他們巴不得我斷了經商的想法,乖乖在家待著準備做新嫁娘。

祖母疼我,可是能資助我的私房錢不多,只夠我買零嘴的……哼,我早就下定決心以後不買了。

肅家是講究詩書禮儀的世家,甘願清廉也要好名聲。我想經商實屬離經叛道,我準備去找另一位離經叛道的肅家女子——我的姑姑肅蓉。

當年姑姑肅蓉和禮部尚書家的公子有婚約,但她大膽衝破世俗,和駐守金陵的城防副將私奔,那時祖父氣得放話和她斷絕父女關係。

近幾年他們的關係才漸漸緩和。不過之前祖母和我爹一直和姑姑私下往來。

如今我的姑父張副將已經升至羽林軍將領,張家風光無限,我姑姑一定也很幸福。

真希望她能幫幫我呀。

8。

我加快趕製刺繡《百花圖》,準備送給姑姑當生辰禮。

每日我廢寢忘食、晚睡早起,過得忙碌而充實,看國色天香的名花綻放在珠光灰的絲綢上,那滿足感無與倫比。

這期間發生過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偶遇陳銘闌。

晦氣!晦氣!那天我早晨一睜眼就發覺不對勁兒,絲織坊送來的絲線中少了一種顏色,我當即決定去找他們討要。

小廝丫鬟們張羅著要給我梳妝、備馬車,我嫌麻煩,直接換上男裝,從後門偷偷走上街。

街上還是熙熙攘攘,我來不及看熱鬧,目不斜視直奔絲織坊,卻逐漸感知到背後如影隨形的馬蹄聲,一回頭,就看見陳銘闌那廝的臉。

“喲,這不是我的未婚妻肅小姐嗎?”

平心而論,他相貌堂堂,但現在看到他我就想起《女配的石榴裙好辣》中他和肅櫻在床上做的好事,真有嘔吐的衝動啊。

對這種人我惜字如金,我說:“滾。”

他睜大眼盯著我,就是不滾,一路跟著我到了絲織坊,等我跟店員掰扯完拿到想要的絲線後,他還在門口候著,我步行,他騎馬,一直跟到我家附近。

“沒想到,肅小姐竟是這樣潑辣果敢的女子。”

我回敬他:“沒想到,陳公子竟是這樣恬不知恥的男子。”

“哦?何出此言?”

“你有病啊!不是讓你別跟著我嗎!我又沒嫁給你,現在你和我是陌生人懂不懂?”

他似乎很有受虐潛質,被我羞辱一頓竟笑得越發燦爛:“好辣的脾氣。怪我之前太想當然,竟以為你呆板無趣……”

我冷笑:“呵呵,傻比,我管你怎麼想我?你算什麼東西?”

9。

終於到了姑姑的生辰日,我把兩丈長的《百花圖》收好放到紅木匣子裡,盛裝打扮攜禮物後去張府賀壽。

沒想到,肅府已經有人先我一步到達。是肅櫻,太巧了,巧到七巧板也要開口說巧,肅櫻的賀壽禮也是刺繡《百花圖》。

我終於見識到了她的真實水平,不同於我的水墨風韻,她大膽設色,將牡丹,玫瑰,水仙,夕顏,杜鵑,茉莉……全部繡得栩栩如生。

姑姑對她讚不絕口,我甚至沒有資格開啟紅木匣子展示自己的繡品。因為肅櫻先到,佔了上風,我現在展示就好像是刻意攀比。

飯後眾人到花園賞風景,隔著幾道珠簾,我聽見侍女的閒聊聲。

“……今年又送來上好的白眉秋,那個茶葉真是香呀,要我說,肅櫻小姐可真會做人……”

“是呀是呀,年年都不忘……夫人能不喜歡她嘛……”

我想起肅櫻的生母,是茶商家的小姐,家裡生意小,嫁到肅家做妾,這些年不聲不響,低眉順眼。

肅櫻母親的孃家幫不了她們娘倆太多,但茶葉卻有的是,看來肅櫻這些年沒少用茶葉籠絡貴人。

此時我最突出的感覺竟然是佩服,肅櫻能把有限的資源用出利益最大化,我捫心自問做不到。看來憑藉男人上位,美貌可不夠,智識更重要。

正暗戳戳想著心思,姑姑的貼身侍女萍蓮來叫我了。

10。

紅木匣子已被開啟,我的百花圖被隨意放在八仙茶几上,我剛踏入廳堂,姑姑便笑道:“小枚啊,你不如櫻櫻,瞧你那顏色,配得太寡淡。”

室內還有其他幾位貴婦,姑姑就這麼把話扔到我臉上,眾目睽睽下,我一時感覺無法接受。一腔熱切脫口而出:

“刺繡本就是雕蟲小技,但是如果能夠繼承儒家正統的真理,便是赤忱的君子之作。自然界的顏色有定勢,但是藝術中的顏色隨人心而動。一切花卉、鳥獸、人物、山水都有性靈,無論是穠豔還是寡淡都不能拘束它們。就像天下大道,順勢而變,不可能墨守成規。”

姑姑生氣了,冷笑道:“真是肅家的好女兒,做什麼都能攀扯到江山社稷。你祖父一定很以你為傲吧。”

我愣住,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姑姑還是心懷芥蒂,當年祖父傷她太深,以至於她連帶著厭惡了我。

這時左排最上首的婦人說道:“肅夫人若是不喜歡這淡色百花圖,可否送給我?”

姑姑忙道:“當然可以,我這滿屋的生辰禮,榮夫人看上哪個隨便拿。”

榮夫人?

我匆匆望她一眼,她氣度雍容,打扮素淨而不失高貴,正是傳說中那位通道的將軍夫人。

榮夫人竟然站起身,撈起我的淡色百花圖直接披在身上。

周圍的燭火似乎都暗了一霎。

她太美。已屆中年,韻味典雅,珍珠灰的絲綢上百花傲放,在燈燭裡流光溢彩,當她走動時,四周的空氣都暈染了淡雅的光芒,我最得意的細節在她領口處那一隻紅蝶。整幅水墨畫刺繡上,我只落那一點嬌紅,蓋章鈐印似的。

“我很喜歡。”榮夫人笑著轉眸回望我。

11。

我獲得了榮夫人的青睞,她聽說我經商大計後,承諾支援我。

後來我們時常見面,有一次相約去爬山,順便在道官吃素齋,午後落了雨。她長子帶馬車來接她。

看到那英俊瀟灑的青年,我好死不死又想到了《女配的石榴裙好辣》。

他就是肅櫻將要攻略的下下下個男人,榮抒俊,目前他還在父親的軍中歷練,而明年瓦剌侵犯邊疆,他將帶兵上陣大獲成功,榮膺鎮國大將軍的稱號。

此時此刻,他只是個在雨中為母親撐傘的溫良年輕人,我們下了山後,榮夫人要求他先送我回家。

我當然是婉拒了,跟著榮夫人的車一起進城後,等雨停,我借了榮家的一匹馬,騎回家去。

“我送送你。”榮抒俊騎馬追上我。

我們一開始都很拘謹,後來就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我告訴他自己正開班刺繡研習社,吸取有刺繡功底的學生來,如今第一批徒弟差不多已經出師,繡出的戲服、屏風等物都巧奪天工。

“我常聽母親說起你們。”他笑意爽朗,“她說你特別聰明,是她見過的最有靈氣的姑娘,我一直都想親眼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哈哈大笑:“我也是!聽說過你的大名,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你……不得不說,肅櫻真有眼光……”

“啥?”他滿臉疑惑。

“哈哈沒啥,你早晚會知道的。”

臨分別時他交代我:“最近時期比較特殊,金陵城雖不戒嚴,但巡邏隊的兵力會加強。你沒事可不要到處亂跑。”

我噢噢噢胡亂應著,心裡沒當回事,後天可是我的大日子,我要在隆興酒樓辦場繡品大展覽!

12。

周庭哉最早得知我的計劃。

我和他聯合邀請崑山最有名的戲班子來唱堂會,佣金各出一半,此外他還需佈置二樓看臺,而我負責供應戲裝。

這戲班子唱水磨調,演鶯鶯與張生,我和其他繡娘們在青衣小旦小生老生各種角色的戲服上下了苦功夫,以及舞臺上的佈景,山水大立屏,花鳥小紗櫥、亭臺樓閣八折屏風……

戲臺下拉著長長的帷幕,上面用篆書繡著三個大字:萬月樓。

沒錯!我給自家繡坊取名萬月樓!霸氣而婉約~

隆興酒樓是金陵最大的酒樓,一樓招待各形各色的人士,二樓往上大都是達官貴人、富商名士等。我打算先在他們的圈子裡打出名聲來。

戲班子開唱那天樓上樓下座無虛席,我帶繡娘們在後臺做最後的準備,為了方便大家都穿單衣長褲,有時候還給化妝的名伶戲子們搭把手。大家嘴上都不閒著。

“來了好多貴客,這城裡有名有姓的那幾個,都來了!還有人特地從外地過來看,哎……”

有人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最近京城那位來了……微服私……不會也來看吧!”

“啊~”後臺突然響起一聲動聽的尖叫。

是飾演鶯鶯的大青衣,她的一隻耳環竟被貓咪叼了去,那貓兩眼碧綠,通體烏黑,竄進黑暗裡再也尋不見。

這位鶯鶯脾氣好大,說哭就哭,戲臺上敲鑼打鼓就要開演了,她竟然放話要罷演!我急忙取下自己的紫翡翠耳環送給她,這是我十六歲時的生辰禮,特別珍愛,但為了今天我豁出去了。

鶯鶯終於被我哄上臺,一切就緒,我站在三樓俯瞰二樓的座位。四周昏暗,池塘如一盤墨,二樓人太多,難免嘈雜,但更多的是一群人輕柔又美好的交談聲,像用手拂過一片羽毛之海,就著一點燭光,可以看到座中人的幞與幞,髮梢與髮梢,在暗色中相觸,片刻後又分開,這一派溫柔、低沉的風流讓我覺得心很寂靜。

“喵嗚~”

我抬起頭,看見三樓包廂裡,一雙碧綠的眼。

13。

三樓的包廂很靜,窗外掛著深褐色幔帳,人坐在包廂內,挑起幔帳就可以看到二樓的舞臺,將表演盡收眼底。我之前沒有發現這處地方,它隱蔽且清靜,有幾分神秘感。

忽然,那褐色幔帳抖了抖,黑貓傲然站在窗臺上,綠眼睛挑釁般睥睨著我,我立刻躍起,三步做兩步的跨上樓梯,一頭扎進包廂!

長這麼大我身體從未如此靈活過!那黑貓未能躲過她的賊手,一臉懵逼地被我按到地上,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嘿嘿。

隨後用力撓它肚皮!撓得它貓毛乍起,淒厲尖叫,抬爪就要劃我的臉,不過我的動作更快,反手把它翻了個個兒,讓它腹部貼地,四爪攤開,像張可憐的貓皮褥子。

我笑得嘴巴要咧到腦勺後,換上輕柔的力道,慢慢替它捋順背後的毛,捋啊捋啊,捋啊捋啊,黑貓雖然不情願,喉嚨裡還是發出了舒坦的咕嚕聲。

我滿意地放開它,拍了拍手上的浮毛,直到此刻,我才發現屋內站成一圈的黑衣侍衛,他們面無表情。

我僵住了,我凌亂了,我風化了。

坐在屋中央的幾名老人也很平靜,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無聊的大傻子。

“你為何要這樣做?”一個低啞的聲音問道,我這才發現桌子那頭還有一個人,他的面容隱藏在香爐的白煙後。

我清清嗓子,理不直氣也壯道:“是它先偷了戲班子的耳環。”

“是嗎?”那人似乎在笑:“你確定是它?”

我毫不猶豫道:“對!就是它。”

過了一會兒,屏風後傳來一聲貓叫,又一隻貓走了出來,黑毛,綠眼睛,和剛剛遭過我毒手的那隻,一模一樣。

我無語了。

那人又道:“這兩隻貓,都是我的,若它們中有誰給你帶去了不愉快,我道歉。”

我連忙說:“我也要道歉,對不起,是我太莽撞了,我可能冤枉了一隻無辜的貓。”

我猶豫了片刻,向前邁出幾步,想看清那人的面容。

他看起來很年輕,面色蒼白,卻掩不住五官的出色。此刻靜靜望著我,目光清澈。

仲秋時節,他身披秘色鳧靨裘,倚在鋪了絨墊的圈椅中,似乎是畏寒。

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樣一個人,那麼年輕,且看起來身體抱恙,但身上卻有一種久居上位者的氣勢,沉穩,有力,不容忽視。

我大概是腦子抽了,如調戲大姑娘的登徒子一般發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眼睛在笑,真是雙溫柔的、純黑的眼睛,他說:“我叫司澤。”

“啊?司澤?”

他蘸一點茶水,在桌面一筆一劃寫道:司澤。

14。

隆興酒樓的刺繡展覽成效頗佳,萬月樓接連收到十九筆大訂單,都是達官貴族定製的大作品,比如放在門口代替影壁的大立屏、床頭的掛屏、書房的插屏,還有新娘子的鳳冠霞帔長嫁服。

我和姑娘們幹勁兒十足,每天忙著設計花樣,和顧客們溝通,回到繡樓內分配任務,一幅大的刺繡作品可以分為初段、中段、末段等,姑娘們分工合作,把作品完成得精彩且迅速。

其實分配任務是個腦力活,因為秀娘們水平參差不齊,水平差不多的繡娘才可以繡同一幅作品,但是萬月樓剛辦起來,很多姑娘的水平達不到直接參與大作品繡制的層次。

我一邊領導成熟繡娘們的工作,一邊開班授課,讓水平一般的姑娘每天繡一幅小手帕、或者小香囊,日子久了也積累出不少佳作。

中秋節那天我們在重靈寺外擺攤賣這些小物件,生意出人意料得好!

姑娘們穿得漂漂亮亮,站在銀杏樹下笑意盈盈,好多隨大人來寺裡上香的小女孩過來跟我們貼貼,當然,也有風流倜儻的公子前來搭話,未婚的姑娘們眼波流轉,尋著自己的如意郎君。

寺院住持走出來,我以為他要催我們收攤,我連忙拿出一個肥嘟嘟的布藝小木魚,想“賄賂”他一下。

他說:“阿彌陀佛。女施主請隨我來。後院有人等你。”

我跟住持走了許久,才到達銀杏參天的院子裡,初秋時節,淡金葉片落了一地,山風清謐怡人。

一黑袍男子面山而立,身姿秀挺,他身後不遠處站了幾個護衛、僕從。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司澤!那天闖進他包間後跟他聊了好一會兒,他溫柔有涵養,說話滴水不漏,智識在我之上,我對他印象深刻。

此時走了太久的路,之前擺攤時一直站著,我兩腿早已酸得不行,匆匆趕到他身邊後我直接坐到石階上,天青色裙襬隨動作綻開。

這件裙子是我自己做的,像過了霜的荷葉,用同色絲線暗繡了一首詞衍生出的畫,微微閃著光。

司澤低頭看我,輕聲吟道:“湖光蕩,一鉤新月,十里芰荷香。”

我十分驚喜:“你也喜歡貫雲石?”

貫雲石是元代詞人,集豪放與婉約之大成,我時常選取他詞作中的意境設計繡品。

他淡笑道:“採得蘆花不涴塵,翠蓑聊復藉為茵。”

我立刻接道:“西風颳夢秋無際,夜月生香雪滿身。”

確認過眼神,都是貫雲石門下走狗!我們相視而笑,他撩起袍子也要席地而坐,身後僕從立刻勸阻:“使不得啊爺!地上涼,爺是千金之軀……”

司澤一個眼神掃過去,那僕從立刻噤聲,他是個看起來面白和軟的中年人,和平時我見到的僕從不一樣。

看著司澤較常人更蒼白的膚色,我低聲附和:“天寒,地上真的冷。”

他淡淡瞥我一眼,我竟然心頭髮涼,乾笑道:“哈哈,知道你身子骨也……挺強健的。”

“你怕我?”他問。

“嘿嘿嘿沒有啊……”後來我小小聲說:“其實,是有一點,你瞧著挺文秀,不聲不響的,不知怎麼的就感覺比我爹還威嚴。你是做什麼的呀?”

他平視前方,山林間清風流轉,他臉上泛出淡淡笑意:“我是建造師。”

“建造師?建造房屋嗎?園林嗎?像《營造法式》上那種?”

“嗯,建造園林,太湖石做山,泉水做河,可以說一方天地間,我執掌山河。”

15。

皓月當空,我吹著晚風步行回家,兩岸河房掌上了紅燭,溫柔搖曳,送我到家門。

這好心情在進門後被徹底破壞。

陳銘闌那狗東西來下聘了,三十六箱彩禮擺在院子裡。

額娘拉我到房裡:“小枚啊,陳家的意思是提前完婚,新年前……娘也覺得太趕了,但是你爹同意了。你一個姑娘家,成天在外頭跑生意,實在不成體統。”

我氣得摔箱子。

“不行!我不嫁!我死也不嫁!日他媽!退婚!”

府上被我鬧得人仰馬翻,累了,回到自個兒屋裡喝口水,剛拿起杯子,肅櫻來了。

我對她沒好氣,冷聲問:“你來幹什麼?”

肅櫻今天和往常大不相同,一掃平日唯唯諾諾的嬌勁兒,今天她姿態昂揚,笑容神秘。

“姐姐已經知道真相了?”

“什麼真相?”

“這個世界的真相,那本書,你是女主,我是女配,你已經知道了。”

我放下茶盅,上下打量她,“你想幹什麼?”

她笑靨如花:“原來是真的,姐姐真的已經知道了。我說嘛,你怎麼會突然變得聰明,比我更快一步攀上週亭哉、韓道諶他們。”

說道這裡,她停了下來,打量了我一圈才繼續說道:“不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這一世,我已經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