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標題,談論“藝術無用”,作家們的信件竟如此真實可愛

文學報

吐槽標題,談論“藝術無用”,作家們的信件竟如此真實可愛

當面與人傾談時,我們更容易選擇較為溫和、平靜的交流姿態,或者是根據對方的反應不自覺地調整自己的態度、語言和神情,這是作為社交動物的人類所具有的天性。

吐槽標題,談論“藝術無用”,作家們的信件竟如此真實可愛

而當兩個人相距甚遠,那些需要說的話落到紙面上時,情緒卻出於意料地被放大了——思念、眷戀、責備、苛求……即使最簡單的闡述,也無形中沾染著當時當刻的心境和色彩。這使得我們有時看不懂對面人的表情,卻常常能在字裡行間揣測和研讀他(她)隱藏的情緒。

這些,或許是信件時代我們最留戀的部分了。

當那樣的時代漸漸遠去,即時通訊迅速取而代之,某種東西也一併遠去了。正如一位網友說的,站在21世紀的今天來讀信,感慨的是那些真正打動人心的東西:溫情的,殘忍的,震驚的,心碎的,智慧的……又或者一言以蔽之——人類的。

今天,一起走進尚屬於書信的那個年代。小編挑選了幾則來自於作家的“吐槽”或“諍言”,私密信件中的他們,是否與你所熟悉的那個作家能夠對號入座呢?

PS,最後一則信件是來自海明威的絕對寫作乾貨,一堂精彩的文學寫作課哦,千萬別錯過。

吐槽標題,談論“藝術無用”,作家們的信件竟如此真實可愛

節選自

《見信如晤》

[英]肖恩·亞瑟/著

馮倩珠/譯

浦睿文化·湖南美術出版社

2020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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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級的白痴

馬克·吐溫(Mark Twain)寫給 J。 H。 託德(J。 H。 Todd)

1905年11月20日

馬克·吐溫是一位無可取代的作家,他最為著名的作品是《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他在一生中比大多數人目睹過更多疾病。1872 年, 他 19 個月大的兒子蘭登因白喉夭折;1896 年,腦膜炎奪走了他的女兒蘇茜;1904 年,他的妻子奧利維婭因心力衰竭過世。失去妻子一年後,他收到一封信和一本廣告宣傳冊,來自一個賣“靈丹妙藥”的藥商。據廣告所說,這種“神藥”能治好上述所有疾病和其他疾病。馬克·吐溫自然很生氣,憤怒地回了信。他的迴應怒不可遏又獨具風格。此處所見版本是該信的草稿,由馬克·吐溫向秘書口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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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先生:

您的信在我眼裡是個難解之謎。這封信字跡漂亮,別具特色,甚至言語中還流露出智慧,然而隨函附上的廣告卻宣稱與信出自同一人之手。寫廣告的這個人無疑是地球上最無知的人,他無疑是個白痴,33 級的白痴,是人類進化史上“缺失的一環”中白痴祖先的後代。我難以理解同一人之手是如何寫出這封信和這些廣告的。難題會令我焦慮、令我生氣、令我惱怒,往往會讓我對出難題的人暫時產生不友善的情緒。過一段時間,我的憤懣會消散,我或許還會為您祈禱;但既然現在還有時間,我要趕緊許願,祝您誤服一劑您自己賣的藥,迅速墮入地獄,這是對您和其他製造害人之藥的殺手的殘忍行徑的報應,是你們完全應得的。

別了,別了,永別了!

馬克·吐溫

1905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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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是無用的,因為…

奧斯卡·王爾德(Oscar Wilde)寫給伯納夫·克萊格(Bernulf Clegg)

1891年

1891 年,一個名為伯納夫·克萊格的年輕人讀完奧斯卡·王爾德的《道連·格雷的畫像》後感到很困惑,便寫信給這位偉大的作者,禮貌地請他解釋小說前言裡所說的“一切藝術都是毫無用處的”這一主題。令這位年輕人驚訝的是,王爾德很快便回信解釋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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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先生:

藝術是無用的,因為藝術的目的只是營造情緒,它不是為了以任何方式來指導或影響行為。藝術是極其貧瘠的,而藝術所帶來的愉悅感,就在於它的貧瘠。如果對一件藝術品的思考, 引出了任何形式的行動,那麼要麼是這件作品十分不入流,要麼是觀眾未能完整地領會藝術品要傳達的意思。

一件藝術品就像一朵花一樣無用。一朵花為了自身的喜悅而綻放,我們則在觀賞花時獲得片刻喜悅。我們與花的關係僅僅如此而已。當然,人可以賣花,這樣花對他就是有用的,但是這與花本身沒有任何關係。這並非其本質的一部分,而是非本質的,是一種濫用。恐怕我說的這些十分晦澀,但這一主題是很深刻的。

真誠的

奧斯卡·王爾德

切爾西西南

泰特街 16 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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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我分裂它,它就得分裂著

雷蒙德·錢德勒(Raymond Chandler)寫給愛德華·威克斯(Edward Weeks)

1947年1月18日

1947 年 1 月,著名小說家雷蒙德·錢德勒寫了一封信給《大西洋月刊》的編輯愛德華·威克斯,信中爭論的問題主要是關於他為該雜誌寫的一篇文章的標題,這篇文章隔年發表時,標題最終被改為“好萊塢的奧斯卡之夜”。而信的後半部分——威克斯先生代錢德勒交給《大西洋月刊》校對人員的一段頗具詩意的優美詞句,此後成了錢德勒的一段名言。實際上,威克斯將這段文字傳給了一個名為瑪格麗特·馬奇(Margaret Mutch)的助理編輯,隨後她寫了一封信給錢德勒,錢德勒用一首可愛的詩歌回覆了她。這首詩也摘錄於此。

親愛的威克斯先生:

恐怕你讓我有點沮喪。我認為“好萊塢的物神崇拜”是個完美的標題。我不明白為什麼它非得和犯罪或神秘事物扯上關係。不過你說了算。我以前寫關於作家的文章時,你也沒這麼覺得。我想過各式各樣的標題,比如“好萊塢摸彩頒獎儀式”“薩特的背水一戰”“金色西洋鏡”“需要的只是大象”“熱車間的殘障人士”“雜耍表演何去何從”,不一而足,但是沒有一個打動你。順帶一提,你能否代我問候為你校稿的那位純正語言的堅持者,告訴他或她,我用一種支離破碎的方言寫作,如同一個瑞士的侍應在講話;當我分裂一個不定式,該死的,我分裂它,它就得分裂著,而當我打破柔軟、平滑、多少還算流暢的句法,插入幾個突兀的酒吧行話,這是我睜大雙眼,在自然放鬆的狀態下專注思考,才寫出它們的。我的寫作方法可能不完美,但這是我唯一的方法。我覺得你們的校對好意想扶我站穩,雖然我非常感謝這種關心,但我真的有能力走對自己的方向,只要有兩旁的人行道和中間的馬路。

要是我想到什麼,再拍電報給你。

致以最良好的祝願

雷蒙德·錢德勒

加利福尼亞州拉霍亞

濱海卡米諾6005號

1947年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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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掉你的個人悲劇

1934年5月28日

歐內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寫給弗·斯科特·菲茨傑拉德(F。 Scott Fitzgerald)

1925 年,弗·斯科特·菲茨傑拉德的鉅著《了不起的蓋茨比》出版後,他著手 寫他的第四部小說《夜色溫柔》。《夜色溫柔》講述迪克·戴弗和尼科爾·戴弗 多舛的一生,這對夫婦的原型很大程度上取自於傑拉爾德·墨菲和薩拉·墨菲夫婦,墨菲夫婦是 20 世紀 20 年代和菲茨傑拉德進入同一社交圈的著名富豪夫婦。這部小說歷時九年才完成,1934 年 5 月 10 日,在小說出版一個月後,菲茨傑拉德寫信給他的友人—小說家歐內斯特·海明威,為他的最後一部小說尋求海明威誠實的意見。

海明威自然直言不諱,回覆了一封極其誠懇的信,信中的建議對全世界的作者都大有助益。

親愛的斯科特:

我既喜歡又不喜歡這本書。故事開頭是對薩拉和傑拉爾德 精彩的描寫(該死的,多斯 把書帶走了,我沒辦法翻閱,所以如果我寫錯什麼的話——),然後你開始戲弄他們,賦予他們不屬於他們的出身,把他們變成別的人。你不能這麼做,斯科特。如果你參考了真實的人來寫,你就不能給他們不屬於他們的父母(他們是由他們的父母和自己的經歷塑造成的),你

不能讓他們做出任何他們不會做的事。你可以參考你自己、我、澤爾達、寶琳、哈德利、薩拉、傑拉爾德來寫,但是你得讓他們保持原貌,你只能讓他們做他們會做的事。你不能把一個人寫成另外的人。創造是好事,但你不能創造出任何不會真實發生的事情。

我們寫到爐火純青的時候是應該這麼做——編造所有的事——但要編造得相當真實,讓事情會這樣發生。

該死的,你任意改動人的過去和未來,如此產生的不是人,而是該死的虛假得不可思議的歷史檔案。你可以寫得比任何人都好,你才華橫溢,你必須——哦,見鬼吧。天啊,斯科特,你要寫,要寫得真實,不管這會傷害到誰、損害到什麼事,不要做這些愚蠢的妥協。比方說,如果你足夠了解傑拉爾德和薩拉,你可以寫一本關於他們的好書,如果寫得真實,他們不會 有什麼感覺,只會認可這本書。

有時你的寫作可稱絕妙,沒有任何人,我們的同伴中也沒有一個人能寫得有你一半好,但在這本書裡你沒有寫出來,你寫了太多虛假的事。你根本不必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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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就像我總說的,你不能空想。好吧,我們得承認,你有這個能力,我是說就算你能你也不該這麼做。用你知道的事情去寫、去創造,還原人物的出身。其次,很久以前你就聽不進別人的意見了,只聽你自己提出的問題的答案。你有太多好的想法,但那也是不必要的。這是讓一個作者枯竭的原因(我們都會枯竭,並不是對你個人的侮辱)——不懂聆聽。這是所有東西的源泉——去看,去聽。你看得夠多,但你停止了聆聽。

你寫得比我所說的好得多,但你的能力遠不止於此。

你可以研究克勞塞維茨的兵法,研究經濟學、心理學, 然而當你提起筆來,任何一門學問都不會起任何作用。我們就像是差勁的雜技演員,但至少能漂亮地高高彈跳幾下,老兄,還有這麼多雜技演員連跳都不會呢。

看在上帝的份上,去寫吧,別擔心別人會怎麼說,也別在意寫出來的是傑作還是什麼。我寫出一頁傑作,也就寫過 91 頁狗屁。我把狗屁都扔進廢紙簍了。

你覺得自己必須發表一些垃圾來賺錢,讓自己和家人過活。好吧,但如果你寫得夠多,儘可能寫得好,就會有同樣多的傑作出現(就像我們在耶魯說的那樣)。你不能考慮周全了才坐下,刻意寫出一部傑作。別去管塞爾迪斯那些人,他們幾乎毀了你,儘可能避開他們的意見。寫得好,任觀眾去喝彩,寫得不好,由觀眾去叫罵,這樣才行。

忘掉你的個人悲劇。我們所有人從一開始都受到了傷害,尤其在正經寫作之前,你必須得飽受折磨。但當你痛得要死時,好好利用這樣的疼痛,而不要用它來欺騙。要像科學家一樣忠

實—只是不要因為你發生什麼事,或者你身邊的人發生什麼事,就覺得這些事有多麼要緊。

說到這裡,如果你衝我發火,我也不會怪你。天啊,告訴別人怎麼寫作、怎麼活、怎麼死等等,真是不可思議。

我想見你,在你清醒時和你當面討論。你在紐約喝了個爛醉,我們都沒談出個所以然來。你瞧,老兄,你不是個悲劇人物。我也不是。我們只是作者,我們應該做的是寫作。你比誰都更需要寫作上的戒律,然而你娶了一個嫉妒你作品的人,她想要與你競爭,想毀掉你。這事一點也不簡單,我第一次見澤爾達時,還以為她是個瘋子。而你又使事情更復雜—你和她相愛了。當然,還有,你是個酒鬼。但你不比喬伊斯喝得更厲害,也不比大多數好作家喝得厲害。不過斯科特,好作家總是能恢復清醒,永遠都能。你曾一度認為自己寫得極好,你現在的水平是當時的兩倍。你知道那時候我從沒覺得《了不起的蓋茨比》寫得有多好。你現在的寫作能力是以前的兩倍。你需要做的只是寫得真實,別在意後果如何。

繼續寫吧。

總之,我極其欣賞你,我想什麼時候找個機會和你聊聊。我們以前都聊得很愉快。記得我們去納伊見的那個奄奄一息的傢伙嗎?他今年冬天在這裡。坎比·錢伯斯,真是個非常好的傢伙。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多斯的影子。他現在身體好了,去年這時候可病得很嚴重。斯科蒂和澤爾達好嗎?寶琳問候你。我們都好。她打算和帕特里克去皮戈特待幾周,然後把邦比帶回來。我們有條漂亮的船。我正在寫一個很長的故事,寫得挺順利。這故事不好寫。

你永遠的朋友

歐內斯特

1934年5月28日

新媒體編輯 張瀅瑩 封面圖自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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