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草獨尋人去後，寒林空見日斜時：劉長卿《長沙過賈誼宅》賞讀

【原文】

長沙過賈誼宅［1］ 唐 劉長卿

三年謫宦此棲遲［2］，萬古惟留楚客悲［3］。秋草獨尋人去後，寒林空見日斜時。

漢文有道恩猶薄［4］，湘水無情吊豈知。寂寂江山搖落處，憐君何事到天涯。

【作者簡介】

劉長卿，中國唐代詩人。字文房，漢族，宣城（今屬安徽）人，後遷居洛陽，河間（今屬河北）為其郡望。德宗建中年間，官終隨州刺史，世稱劉隨州。他工於詩，長於五言，自稱“五言長城”。《騷壇秘語》有謂：劉長卿最得騷人之興，專注情景。

【簡要註釋】

［1］賈誼：西漢文帝時政治家、文學家。後被貶為長沙王太傅，長沙有其故址。 ［2］棲遲：淹留。像鳥兒那樣的斂翅歇息，飛不起來。 ［3］楚客：流落在楚地的客居，指賈誼。長沙舊屬楚地，故有此稱。 ［4］漢文：指漢文帝。

【誦讀目標】

在誦讀中品味詩中意象、想象詩中意境，體會詩人對賈誼和自身際遇感慨，對當朝君主的諷刺。注意語速和語調，讀出抑揚頓挫之感。

【文選簡析】

似是作者赴潘州（今廣東茂名市）貶所，路過長沙時所作。首聯寫賈誼三所謫官，落得“萬古”留悲。明寫賈誼，暗寓自身遷謫。頷聯寫古宅蕭條冷落的景色，“秋草”、“寒林”、“人去”、“日斜”，一派黯然氣象。頸聯寫賈誼見疏，當年憑弔屈子。隱約聯絡自己而今賃吊賈誼。尾聯寫宅前徘徊，暮色更濃，秋色更深，抒發放逐天涯的哀惋嘆喟。

詩人在遷謫途中，懷著一種仰慕、興嘆之情拜謁賈誼宅。開篇以“三年”和“萬古”前後鉤連：三年的謫宦卻只落得萬古留悲。“一個“悲”字，直貫篇末，奠定了全詩悽愴憂憤的基調，不僅切合賈誼的一生，也暗寓了劉長卿自己遷謫的悲苦命運。詩人還要去“獨尋”，一種景仰嚮慕、寂寞興嘆的心情，油然而生。號稱“有道”的漢文帝，對賈誼尚且這樣薄恩，那麼，當時昏聵無能的唐代宗，對劉長卿當然更談不上什麼恩遇了；劉長卿的一貶再貶，沉淪坎坷，也就是必然的了。後來者的心曲，恨不起古人於地下來傾聽，當世更沒有人能理解。詩人由衷地在尋求知音，那種抑鬱無訴的心境，刻畫得十分動情，十分真切。“君”，既指代賈誼，也指代劉長卿自己；“憐君”，不僅是憐人，更是憐己。“何事到天涯”，可見二人原本不應該放逐到天涯。這裡的弦外音是：我和您都是無罪的呵，為什麼要受到這樣嚴厲的懲罰！

“秋草”“寒林”“人去”“日斜”使賈誼宅籠罩在一種悽清、冷落的環境中。而詩人正是定立在這日暮荒村中，獨尋著，一個“空”字表現出詩人無可奈何的痛苦和悵惘。“漢文有道恩猶薄”從賈誼聯絡到自己，是“憐君”，更是“憐己”，於曲折委婉處諷喻當今君主。“湘水無情吊豈知”一句通過後人對前人的憑弔，表達出詩人在現實中難尋知音、無處訴說的苦楚。“何事到天涯”表明二人本不該飄零無依，這也是對他們遭受不合理對待的控訴。詩人用幾近於“淚流滿面”的筆觸，將眼中景色與心中的悲情、賈誼的人生與自已的人生融為一體，雖是弔古，實是傷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