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漢字「亥」是一個象形字,但是象形什麼,構字理據為何,一直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目前是一個學術疑案。

先來看一看「亥」的古今字形演變過程: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引自:李學勤主編,字源,天津古籍出版社,2012,頁1293】

先從許慎《說文解字》談起: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這段話是什麼意思呢?逐句解釋一下。

「亥,荄也」就是說:「亥,荄」是古今字,「荄」的意思就是「草根」:

《說文》:荄,艸根也。

《爾雅·釋草》:荄,根。

《揚子·方言》:荄,根也,東齊曰杜,或曰茇。

那麼,「亥」的本義就是「草根」。以此推理,「亥」是象「草根」之形。

接著看下面許慎進一步的解釋:

十月,微陽起,接盛陰。

——亥代表十月,微弱的陽氣產生,續接旺盛的陰氣。這其是當時很流行的陰陽五行思想做出的解釋。

那這段話又是什麼鬼?

從,,古文上字。一人男,一人女也。從乙,象褢子咳咳之形。《春秋傳》曰:亥有二首六身。

——這句話是對篆文的「亥」構形做出分析,篆文「亥」的字形: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亥」字上面的「二」,是古文的「上」字,下面兩人之形,表示一男一女,但是又有一個「彎曲」,《說文》認為是「乙」字,像這個女人懷著的胎兒捲曲的樣子。

《春秋傳》曰:亥有二首六身。

——許慎引用《春秋傳》的一個典故,是「二萬六千六百六十日」或者「七十三歲」的隱語。怎麼講呢?

《春秋左傳》的原文是:

《左傳·襄公三十年》:“晉 悼夫人食輿人之城 杞 者。 絳縣人或年長矣,無子,而往與於食。有與疑年,使之年。曰:‘臣小人也,不知紀年。臣生之歲,正月甲子朔,四百有四十五甲子矣。其季於今,三之一也。’吏走問諸朝。 師曠 曰:‘……七十三年矣。

史趙曰:亥有二首六身,下二如身,是其日數也。’ 士文伯曰:‘然則二萬六千六百有六旬也。杜預 注:亥字二畫在上,併三人為身,如算之六。

意思就是說:「亥」的篆體上面二橫為首,是「二萬」;下面三個「人」字,古文「人」字與古文「六」相同 ,所以「三個六」就是「六千六百六十」。再加上「二萬」,就是「二萬六千六百六十」,是七十三年的天數。

其實《說文》這段話,就是第一句「亥,荄也」有用,後面的可以完全不用理會,裝神弄鬼,穿鑿附會,沒什麼吊用!

這是古人的歷史侷限性,我一本正經的解釋一大堆,有兩個原因:

第一,這一段不知所云的古文,我忽略不講,讀者會一頭霧水;

第二,就是為了「批判一番」,作為一個長者,這我見得多!!

《說文》最後還有一句話,解釋「亥」的異體字: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意思就是說:「亥」的古文與「豕」同形。

「亥而生子,復從一起」,指的是十二支「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完成了一次迴圈,重新開始。

綜上所述,其實這個「亥」字,許慎也拿不準是什麼,本著「疑則傳疑,信則傳信」的原則,他就列了幾種說法供後人參考:

1、「亥,荄」古今字,「亥」象形「草根」,本義是疑是草根。

2、所謂的從「上」從「二人」從「乙」,一男和一個懷孕的女人,這幾乎就是漢代人的附會扯淡,跟什麼宋人的「水皮為波,水骨為滑;一樣,可以忽略。

3、「亥」「豕」本一字。

關於第三點是有來歷的,有個成語叫做:亥豕魯魚,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就是說的漢字中容易搞混淆的字,因為這幾個古文字非常相似: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戰國成書的《呂氏春秋》還記載了一個「三豕涉河」的文字笑話:

《呂氏春秋·察傳》:“有讀史記者曰:‘晉師三豕涉河。’子夏曰:‘非也,是己亥也。夫己與三相近,豕與亥相似。’”

可見先秦時代的人就把「己亥」當成「三豕」,意思就變成了:三頭豬和晉國軍隊一起過河。

所以,《說文》言「亥、豕」古本一字,是有所依據的。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因此,「亥」象形何物,目前有兩說是主流:

「草根說」——也即「亥」是「荄」初文字字,「亥」的構字意圖是:【一】橫畫像地平線,下部是地下的草根: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許慎、林義光、季旭昇持此觀點,如:季旭昇在其著作《說文新證》的解釋: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引自:季旭昇(2010),說文新證,福建人民出版社,頁1027】

《字源》編寫者之一李義海也認同「草根說」: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引自:李學勤主編,字源,天津古籍出版社,2012,頁1293】

「亥、豕一字說」——象形「側躺的豬」,「亥、豕」古音相近,借「豕」為「亥」。或「亥」是「豕」字之訛誤,將錯就錯,積非成是。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袁國華認為「亥」是「豕」字之訛誤,以訛傳訛,最後約定俗成。

唐蘭、商承祚、吳其昌等學者認為「亥、豕」古本一字,借「豕」為「亥」,吳其昌引卜辭為證:「壬辰卜大貞翌己亥」其中「己」字正作「三」,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李圃主編,古文字古林,上海古籍出版社,10 冊,第 1211頁】

陳煒湛先生的《古文字趣談》之《“三豕涉河”的由來》也談到這個案例: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另外,十二生肖有「亥豬」似乎也能說明「亥、豕」的關係。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但是,這兩種解釋,仍然有人不滿意,認為都不具備說服力,理由是:

第一,「亥」的甲骨文、金文似乎不怎麼像草根之形,特別是甲骨文: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第二,「豕、亥」有些古文字像,有些古文字,如甲骨文完全不像,如下圖比較:

漢字源流:「亥」,是「根」是「豕」?這的確是個問題!

所以,「亥」字兩說,可以說解釋並不好,仍然可以視為存疑。因此,目前為止結論是開放的!

那麼,各位讀者,你認為「亥」字象形什麼?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