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三十）：袁紹的政治整合—劉備舉袁譚為茂才的時間與背景

小A點評三國風雲人物：袁紹（三十）茂才遺案

文：小A斯蒂芬

據《三國志蜀書先主傳》記載“

先主走青州。青州刺史袁譚，先主故茂才也，將步騎迎先主。

”

在這裡所說的“

茂才

”，西漢時稱為秀才，在東漢朝時期為了避諱光武帝劉秀的名字，而改成了“茂才”。其實茂才雖然沒有孝廉的名氣大，但是與孝廉類似，也是漢朝察舉制度下的一個重要科目，甚至超過孝廉對漢朝的政治影響力。

這一段所記載的事件，是發生在建安五年（即公元200年）的春天，重新佔領徐州的劉備因為被曹操所打敗，走青州投奔袁紹，受到青州刺史袁譚熱烈歡迎的故事。

從這段記載我們可以清楚的瞭解到，劉備曾經察舉過袁譚為茂才的事實。袁譚也應該是因為有了茂才的身份才得以晉升為青州刺史，這也是他親自率兵迎接逃奔而來的劉備的一個原因。

那麼劉備是在什麼時候察舉袁譚為茂才的呢？這個問題貌似無足輕重，但實則非常重要。因為這件事，關係著劉備與袁紹集團之間的關係開始發生轉變的具體時間和背景。

我們大家都知道，劉備前期的時候一直都是公孫瓚的屬下，還曾經被公孫瓚所派遣協助青州刺史田楷，並擔任過平原相。而公孫瓚一直都是袁紹的死對頭。後來劉備又與田楷一起救援徐州牧陶謙，並被陶謙所留任重用。可是在我們的印象中，陶謙是與公孫瓚屬於盟友的關係。在初平三年（即公元192年）的時候，還曾經發生過陶謙協助公孫瓚陣營，與公孫瓚集團聯合對抗袁紹的發乾之戰。袁紹還和曹操一起在這場會戰中擊敗過陶謙。再後來陶謙去世，劉備因此接管了徐州。可是沒多久就被呂布反客為主，搶走了徐州。無奈之下的劉備不得不向呂布投降，成為其附屬。而呂布則是從袁紹那裡叛逃出來的人，還遭到過袁紹派刺客的追殺。

所以我們看，到這裡為止，劉備所接觸到的人，或者說是他所依附投靠的物件，全部都是與袁紹對立陣營裡的，或者是與袁紹有著仇怨的人。正常情況下，以劉備所處在的這種立場是不可能去察舉袁紹的兒子袁譚為茂才的。

可是要說劉備是在後來投奔曹操的時候，或者再後來投奔袁紹的時候察舉的袁譚就更不可能了。因為劉備投奔曹操的時候是在建安三年（即公元198年），這正是官渡之戰爆發的前期，曹操與袁紹之間矛盾激化的醞釀期，曹操是不可能同意劉備去察舉袁譚的。更何況，有跡象表明在此之前，袁譚就已經得到了朝廷青州刺史的正式任命。這就更不用說是在劉備投奔袁紹之後的事情了。

所以，劉備察舉袁譚為茂才這件事非常的奇怪，從表面上看我們根本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要想弄明白這個問題，我認為應該可以從漢朝選拔官員的察舉制本身上來入手。據史書記載，東漢光武帝劉秀在建武十二年，也就是公元38年的時候下過一封求賢的詔書。原文是這樣：“

三公舉茂才各一人，廉吏各一人；左右將軍歲察廉吏各二人；光祿歲舉郎、茂才、四行各一人，察廉吏三人；中二千石歲察廉吏各一人；廷尉、大司農二人；將兵將軍歲察廉吏各二人；監御史、司隸、州牧歲舉茂才各一人。

”

我們現在一般認為，舉茂才正是從這時候開始變為了歲舉，也就是每年察舉一人。而且從這份詔書的內容上我們可以看出，察舉茂才的最低級別必須是州一級別。

那麼劉備在什麼時候擔任過州牧呢？

據《三國志蜀書先主傳》記載“

先主還小沛，複合兵得萬餘人。呂布惡之，自出兵攻先主，先主敗走歸曹公。曹公厚遇之，以為豫州牧。

”

袁氏家族的老家汝南郡汝陽縣正是屬於豫州的治下，符合由劉備這個州牧察舉的規定。但是我在前面已經說了，劉備投奔曹操的時間是發生在建安三年的事情。這一時期的曹操與袁紹已經出現了矛盾，所以被曹操表薦為豫州牧的劉備能夠去察舉袁譚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從時間上也對不上袁譚被正式任命為青州刺史的時間。

那麼，莫非是《三國志》搞錯了嗎？劉備根本就沒有察舉過袁譚為茂才嗎？

個人感覺，這種可能性不太大。以陳壽的嚴謹態度，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幾乎是不可能的。一定還是我們的思路存在著偏差。

個人觀點認為，實際上，劉備除了這一次豫州牧的任命之外，還曾經有過一次與豫州有關的重要任命。那就是被陶謙表薦為豫州刺史的任命。

據《三國志蜀書先主傳》記載“

曹公徵徐州，徐州牧陶謙遣使告急於田楷，楷與先主俱救之。時先主自有兵千餘人及幽州烏丸雜胡騎，又略得饑民數千人。既到，謙以丹楊兵四千益先主，先主遂去楷歸謙。謙表先主為豫州刺史，屯小沛。

”

雖然刺史和州牧在職權範圍上來說有著本質的區別，“刺史”傾向於是一種中央對地方的監察制度，而“州牧”則是地方上的軍事和行政長官。東漢末年本來是施行的刺史制度，在黃巾之亂以後，漢靈帝接受了劉焉的建議恢復了州牧制度。所以在東西漢朝的歷史上，刺史和州牧大多數時候是被交替或者並行使用的，州牧的地位雖然有的時候會高於刺史，但是由於刺史同樣具有任免地方官吏的權力，所以從級別上來講它們也算是是屬於同一級別，都是州一級別的行政長官，也都應該具有代表州里察舉茂才的權力。

所以個人猜測，劉備察舉袁譚為茂才的時間應該就是他被陶謙表薦為豫州刺史的期間。雖然我沒有直接或者間接的任何證據來證明這一點，但是這樣的假想猜測符合實際的情況，應該是比較合理的解釋。

當我們理解到這一層面的時候，就可以清楚的認識到一個問題，就是劉備作為當時的豫州刺史，雖然在名義上是隸屬於陶謙這個徐州牧的附庸，但是在明裡暗裡卻表現出了傾向於袁紹的政治立場。也就是說劉備在這個時候已經從公孫瓚的陣營，轉入到了袁紹的陣營。這是長達數年的北方爭霸戰爭中，以公孫瓚和袁紹為首的兩大軍事集團的一個此消彼長的強弱轉折點，是一個袁紹日趨強大，而公孫瓚日趨沒落的訊號。

劉備之所以會轉入到袁紹的陣營我認為有四點原因。

首先，

第一點是劉備自身的發展需要。

劉備既然已經擔任了豫州刺史，無論他的地盤有多小，都勢必要與豫州的地方勢力建立聯絡。而汝南的袁氏家族則是他必須要面對的，也是他必須要搞好關係的重要勢力。個人猜測，以劉備的性格，在被任命為豫州刺史之後應該是會在第一時間派遣使者向袁紹表現出示好的姿態，這其中可能就包括有察舉袁譚為茂才的事情。實際上，劉備除了舉薦袁譚為茂才之外，在他擔任豫州刺史的期間還舉薦過出身陳郡袁氏的袁渙為茂才，並且還徵辟了潁川的陳群為自己的別駕。這都是他想要與豫州本土勢力拉近關係的重要舉措。

第二點就是來自於陶謙的授意。

雖然陶謙本來是公孫瓚的盟友，與袁紹也曾經有過交兵的情況。但是俗話說“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劉備是在曹操攻打徐州的時候與田楷孔融一起前往徐州救援陶謙的，這一年是興平元年（即公元194年）的春天，之後曹操由於張邈陳宮等人的“叛曹迎呂”而被迫退兵，劉備就留在了徐州依附陶謙，這才被陶謙表為了豫州刺史。

在這一年的前一年，也就是初平四年（即公元193年）的冬天，在幽州發生了一場影響深遠的戰事。這就是幽州牧劉虞合兵十萬攻打公孫瓚的戰事。可是這場戰事由於劉虞的經驗不足加上婦人之仁，導致被公孫瓚絕地反擊，擊敗了劉虞的十萬大軍，還在居庸擒獲了劉虞及其家屬。

個人猜測，由於劉虞的祖籍乃是徐州東海郡的郯縣，劉虞的兩處封地容丘和襄賁也都是屬於東海郡。再加上劉虞的祖先乃是東海恭王劉強之後，所以劉虞在東海郡乃至整個徐州應該是非常的具有人氣和威望，陶謙與劉虞的關係也必定會非常的好。當劉虞被公孫瓚擒獲之後，陶謙與公孫瓚的盟友關係，也就宣告了破裂。這樣一來陶謙授意劉備開始與袁紹搞好關係也就成為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第三點就是以陳珪陳登父子為首的徐州本土勢力的整體傾向。

當劉備接替去世的陶謙成為徐州之主的時候，在《獻帝春秋》中記載了這樣一段故事，就是陳登派遣使者前往冀州去見袁紹，希望得到袁紹的同意，能夠讓劉備做為徐州的宗主。原文記載是這樣：“

陳登等遣使詣袁紹曰：‘天降災沴，禍臻鄙州，州將

殂

殞，生民無主，恐懼奸雄一旦承隙，以貽盟主日

昃

之憂，輒共奉故平原相劉備府君以為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歸。方今寇難縱橫，不遑釋甲，謹遣下吏奔告於執事。’紹答曰：‘劉玄德弘雅有信義，今徐州樂戴之，誠副所望也。’

”

這實際上就是以陳珪陳登父子為首的徐州本土勢力的一次站隊，也就是說在當時的徐州本土勢力中，已經一致達成了投誠袁紹的政治傾向。這一點劉備在作為豫州刺史屯駐小沛的時候應該就已經有所察覺，於是在這一期間他選擇了向袁紹靠攏，以博取徐州本土勢力的支援。後來，劉備能夠接替陶謙成為徐州之主，應該與這件事有很大的關係。

除了以上三點原因之外，我認為還應該有

第四點原因，這就是袁紹本身的主觀意願。

我在上一篇中，提出了袁紹曾經產生了以臧洪代替曹操作為自己在兗州的代理人的想法。文章發表以後有許多網友提出了質疑和反對意見。雖然我的這種觀點只是一種猜想，也拿不出任何直接有力的史料證據。但是在這裡我想說的是，當劉虞被公孫瓚所擒獲之後，擺在袁紹面前的，在政治綱領層面上的頭等大事就是營救劉虞。在這種政治綱領的引導之下，袁紹勢必會聯合籠絡所有能夠爭取到的力量。比如徐州牧陶謙，比如陳珪陳登父子，比如劉備。作為自詡為漢室宗親的劉備，無論如何都會在劉虞落難之後，本著對自身地位的首肯，接受袁紹的號召，轉入到支援袁紹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