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婦的命運

這世界紛繁複雜,有時候誰也不知道誰欠了誰,誰又鹿死誰手。

命運是魔術師手裡的綢。

王芹菜家所在的王莊,姜海圍村,村民幾乎家家戶戶種姜。入秋,姜芽子長成,空氣裡隱約飄著清辣宛如薄荷的味道,誰家剁肉餡,自帶姜調料。

在“蒜你狠姜你軍”的時代,蔥薑蒜依次坐火箭上天。不久的將來,火箭將光臨王莊,姜農只需準備好麻袋,等著鈔票呼呼飛入,然後麻繩扎口扛回家即可。

苗記者是王芹菜在姜田裡認識的。

王芹菜騎著腳踏車去鄰村買饅頭,路過自家姜地,看見一個紅衣女子在她家姜地裡行走,她隔著一條水溝清凌凌地喊:“哎,剛下了雨,你踹泥啊?”

那女子回過頭來,嘴角好像上揚了一下,緩步走出姜地,和王芹菜打招呼。

王芹菜說:“地底下鑽個眼兒就到了M國,你要到了M國的姜地裡,資本家一搶崩了你,都不用坐 牢了。”

農婦王芹菜在電腦上玩QQ農場,由於電腦是縣城妹妹家的,她十天半月才進城採摘一次,因此她的農場常被賊惦記。如今現實的姜地裡也進了人,她看那女子的打扮,肯定不是來偷姜的。

紅衣女子對一個農婦的幽默很感興趣,兩人幾個回合過招,女子拿出記者證來。原來是省城某某報的實習記者,姓苗,下鄉來收集素材,寫一部關於農民勞動致富的紀實文字。

兩人有眼緣,話投機,苗記者就住進了王芹菜家。芹菜兒子初中住校,男人外出打工,她一個人在家種姜。

王芹菜是村裡婆娘中少數幾個留大辮子的。近幾年姜價攀升,辮子也跟著一寸寸變長。苗記者很會捯飭頭髮,她在王芹菜家的兩天裡,王莊人們看見王芹菜頂著四個頭型出現過。她還教會王芹菜描眉畫眼掩蓋雀斑。

王芹菜喜歡跟著老掉牙的錄音機唱歌,苗記者是粉絲,驚歎她嗓音簡直是老天爺賞的飯碗,比大歌星唱得還好。苗記者鼓勵王芹菜,要是電視臺有比賽一定要去參賽。

農婦和記者,好成了閨蜜。

王芹菜告訴苗記者一個秘密,等這一茬姜賣掉,她就買一臺電腦,她QQ農場的菜啊花啊就不會被人偷走。她要是買了電腦,一定是王莊第一戶進入網路時代的人家。

苗記者跟王芹菜去姜地,提出要採訪其他種姜農戶,以讓她的文字寫的更精彩生動。

和芹菜家姜地相鄰的是賣豆腐的王五家。王五家的姜地主要他老婆打理。不用特意去請,下雨過後,王五老婆一大早就在姜地裡打農藥。

這天,王五推著他的豆腐車子經過自家姜地,看見他老婆和王芹菜還有一個年輕女子談笑風生。他老婆是個快嘴婆娘,老遠就見嘴角叭嗒叭嗒動。王芹菜最愛笑,三個女人在姜地裡唱一臺戲。

農婦的命運

這臺戲後來出現在省城的一個電視節目裡,王莊人最喜歡看的那種拉呱,每天下午六點半準時播出。一個闊嘴腫眼泡說著土話的主持人,總叫大姑娘小媳婦感嘆:男人醜到一定份上就是優點,女人漂亮到極致簡直是錯誤。

那天傍晚,王芹菜住校的兒子回來過週末,電視開著,她兒說:“電視裡那個說話的好像是你,也好像是王五家的大娘,王五家的大娘說話聲喳喳的。”

王芹菜正在院子裡用木柴燉雞慰勞她兒,聽聞此言她拍拍手,進了屋。

畫面不太清楚,但半截的姜苗是實在的,王五老婆的聲音是真的喳喳:“還能用什麼,神農丹啊,不下狠藥地裡招蛆,姜芽子早爛了個球……”

苗記者的聲音:“神農丹上面寫著不能用於蔬菜水果。”

王五老婆對外來的和尚也很熱情,三百隻黃雀就飛出來了:“說歸說,用歸用,你看超市裡那長得好看的姜,哪塊不是用農藥灌出來的。還有蒜,為嘛不長芽,打了除草劑啊。人都知道要美容化妝,我就不信有不用藥的。不過,出口的就不用…。。。”

晃動的鏡頭裡有個辮子梢,轉而又是個側臉。苗記者問:“大嫂你家也用藥嗎?”

聲音是王芹菜的:“我家是出口的,不用神農丹。”

“為嘛出口的不用?”

“不是外國人嬌貴,是賣姜的時候人家要檢測的。”

這時候,王五老婆的黃雀又飛出來了:“不光你家不用,我家也有不用的,就是自己吃的,堅決不能用,哈哈哈哈…。。。”

王芹菜起初還高興著,自己終於上電視了,苗記者這妮子還興偷拍,沒見她帶攝影的大傢伙啊,興許時代進步,攝影機和聽歌的mp3一樣了。

她心裡遺憾,苗記者怎麼也不給她個正臉,好歹她倆情投意合了兩天,王五老婆太搶風頭了。

這時候,那個醜得跟癩蛤蟆一樣的主持人,也開始故意板著臉做總結性發言:“透過這幾天對當地10多個村的走訪,發現這裡使用神農丹的情況比較普遍。田間地頭隨處可以看到丟棄的神農丹包裝袋,姜農們都是成箱成箱地使用…”

她兒說:“媽,你終於出名了,王五大娘也出名了。”

王芹菜傻在那裡。

種姜的王芹菜和賣豆腐的王五老婆,一下子成了十里八鄉的名人。網路時代,這則訊息迅速傳遍祖國大地,本來坐著火箭的生薑價格折戟而下,到了生薑收成季節,往年來王莊拉姜的貨車一輛不見。

不僅如此,那一年,全國的生薑價格都低迷。兩位農婦,輕易挫敗了江湖操手,“姜了”你一軍。

真金白銀的損失讓王莊愁雲籠罩,種姜戶們對村裡兩位人物的怨恨烏雲堆積。

這天下午,王芹菜的生薑地頭聚集著一群婆娘外加一個漢子,他們手拿鐵鍁,來找王芹菜討個說法。王五家姜地和王芹菜家鄰著,只等把兩個罪人一鍋打撈。

王芹菜在地裡出姜,回頭衝大家喊:“等出完了這一壟就過去哈。”

王五老婆小心地提著腳從自己的姜地跨到王芹菜家的。兩家姜地相鄰,但長大的姑娘一邊是涉 外婚姻,一邊是國內包辦。出口姜就是涉 外婚姻,大家嫌麻煩,因此大多種植國產姜。

王五老婆叫王芹菜家的姜為洋貨,說自己家的是土老巴子。

現在,王五老婆眼皮腫得像個鈴鐺,臉也跟沒洗乾淨一樣,道道悲愁的皺紋一夜間浮出水面,她惶恐地問王芹菜如何應對。

王芹菜說:“去幹你的活。”

“他們要是衝過來打我咋辦?”

“誰打你你打誰。”

“我一個人打不過他們一群。”

“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王五老婆又小心地提著腳回到自己地裡,胡亂出了幾棵姜。地頭的村民七嘴八舌開罵,風吹姜地,一浪高過一浪。

王五老婆突然把钁頭一扔,一個人往人群聚集的地頭奔跑,姜苗紛紛倒下,跑到人群處,突然給大家就跪下了:“鄉親們,我錯了,我不該胡說八道。可大家想想,要是沒有那個姓苗的,我就是胡說八道,有啥事。大家再想想,是誰把姓苗額丫頭片子當客人請進來的?冤有頭,債有主啊…。。。”

說著,王五老婆眼淚鼻涕橫飛。

王五老婆的懺悔果然把村民憤怒的火焰引向王芹菜,王芹菜無動於衷更讓他們生氣。人們對著王芹菜家那些沒有被刨的生薑亂砍亂砸一番,姜地瞬間像被牲口啃過。

王芹菜回頭看了一眼,繼續彎腰幹活,順便把大辮子扔到腦後,像馬尾巴打了個蒼蠅。

崇尚和平的王芹菜,平日裡笑呵呵的誰也不得罪。鄉里鄉親瀉火有情可原,火勢一瀉千里,快要燒到她了。她小時候聽爹講過當年村裡鬥地主的故事,工人們把地主用麻繩捆個結實,痛打一頓,再抄傢伙打砸搶東家地裡的東西。她覺著時代在變,人的腦筋卻沒怎麼變。那些人先是打砸搶,然後就該把她給捆起來了。

從打砸變成搶,果然一個男人跑到地裡來搶她新出的一筐姜。出口的姜貌似還能賣個好價。

王芹菜調轉車頭,跟著她的姜追去,她邊跑邊嘻嘻哈哈:“大兄弟,我家不缺勞力,你哥一會兒就來!”

搶她姜的是個年輕後生,一會兒功夫就把一筐姜提到地頭。

還沒追上搶姜的年輕後生,這廂地,噼裡啪啦在地裡搞破壞的婆娘們截住了她,圍成一道屏障。婆娘們咋咋呼呼向她討要一個說法。

王芹菜大辮子往後一甩,又打了個蒼蠅。她開始說軟話:“秋後算賬,這賬算得好哇,我誠心向大家道歉,但我也受了損失,咱們是同一條船上的客。你們朝著我的姜撒氣,解決不了問題。”

“道歉管個屁用,不當吃不當喝。”

“那你說咋辦?我總不能把苗記者拖出來打一頓吧。”

一個叫得最兇的婆娘看了一眼隔壁地裡的王五老婆,這時候,王五老婆已經站起來,扶著钁頭,背對著大家。太陽正在西斜而去,天邊聚集著豔麗的血紅。

婆娘說:“跟她一樣,下跪道歉。”

王五老婆一聽,腿肚子打彎,又一下子跪在姜地裡。

王芹菜哈哈一笑:“你爹來,我叫他叔,他讓我跪我就給叔跪下,提前拜年磕個頭,不用兩毛壓歲錢。”

另一個婆娘說:“不要你給他爹跪,你要給王莊種姜的一個交代,是你讓我們一年的辛苦打了水漂。放在以前,非亂石頭砸死你。”

眾人齊聲喊:“跪!跪!跪!”

王芹菜說:“跪了有個屁用,姜又不能貴了。”

領頭的婆娘說:“沒叫你賠錢就便宜你了。”

眾人繼續起鬨:“跪!跪!跪!”

跪字聲一浪高過一浪,王芹菜隱隱聽見豆腐梆子的敲打聲,遠處大路上,王五的腳踏車正馱著一盤新磨的豆腐到外村去。

王芹菜以為來了救星,有人說和一下也是極好的。但梆子聲突然消失不見,王五悄然溜走了,他跪著的婆娘腚大如磨盤。

一群人還在喊跪,並開始一寸寸往前湧。

平日裡說說笑笑的鄉親,彷彿一圈餓紅眼的狼,要把她吃掉。一個婆娘突然躥上來拽住王芹菜的辮子,王芹菜感覺自己的辮子掉到老井裡,辮子末梢墜著一桶井水,她“啊呀”著順勢倒地,有人趁機繳了她的武器,她的钁頭被扔到一邊。又湧來幾個婆娘,試圖把她的身子扭過來,讓她像王五老婆一樣長跪在姜地裡,給王莊人謝罪。

農村女人的戰爭,以“抓掐撕咬罵”為主要招式。那個搶姜的男人深知自己是站著尿尿的,來的目的就是給蹲著尿尿的女人壯膽,因此在一邊督戰。

王芹菜繼續笑嘻嘻求饒:“哎呀,嫂子們我服了還不行,別拽別拽,我自己來。”

婆娘們以為她要服軟,停了手,但王芹菜一骨碌爬起來,使出小時候上樹摘桃的本事,左一下右一下……王莊婦女這些年褲子也跟上了潮流,興起穿鬆緊帶的褲子,穿脫方便,辦事自由。

王芹菜以閃電般的速度扒了幾個婆娘的褲子。

頃刻間,那些花花綠綠鬆鬆垮垮的褲頭就出現在人們眼皮子底下。

人群裡爆發出一陣大笑,連那搶姜的男人也看得熱火朝天,嚴肅正劇忽然變成諧劇。婆娘們慌不迭地提上褲子,叫罵聲像一群呱噪的鴨子趕過來…。。。

王芹菜一骨碌滾出去,拔腿就跑。

農婦的命運

王芹菜跑回家,搬她男人當救兵,去善後姜地裡的凌亂。非常時期,她男人回來當狼狗守著。

不等她男人到了地裡,眾人已經鳥獸散。那搶姜的男人也被王芹菜男人繳了戰利品。只有王五婆娘哭聲如陰雨綿綿:“我這是什麼命,別人怪我就怪吧,連自家漢子都當爛鹹菜躲著我…。。。”

第二天早上,村裡兩個罪臣家分別被大糞糊門。

王芹菜男人出來罵:“操他娘,讓我逮著非糊他嘴上。”

賣豆腐的王五愁雲慘淡:“這日子咋過,人家知道賣豆腐的老婆成了名人,跟狗屎一樣臭的名人,連我的豆腐都躲著。”

他越想越氣,索性將他多嘴多舌的老婆痛打了一頓,然後趕集去了。

夜裡,村裡一個狗肉販子喝得醉醺醺地回來,肩膀上扛著一條編織袋子,袋子裡裝著一個小狗。狗肉販子去鄰村當獸醫的朋友那裡喝酒,獸醫剛好醫死了一隻串種小狗,狗主人不要了,他就帶了回來。串種狗太瘦小了,估計最後清理完也剩不下多少肉。村裡誰家養狗,狗的大小,狗肉販子腦子裡一本狗賬。

狗肉販子走到村裡一棵老槐樹跟前。他老遠看見樹上吊著一個長長的東西,風一吹搖搖晃晃,心裡大喜:好大一條死狗!

他搖晃著走到槐樹下,摸到兩條腿,一陣驚喜:好長的狗腿。

再摸上去,啊呀……他一聲驚呼:俺娘啊!

狗肉販子嚇得魂飛魄散,是個吊死鬼!

——王五的老婆吊死在老槐樹的枯枝上。

王五老婆以死謝罪,王莊人很快原諒了她。王芹菜活蹦亂跳著,讓他們很生氣。婆娘在屋山下議論,哪怕王芹菜裝裝樣子喝瓶假農藥,去醫院洗胃折騰個千兒八百,村民們也會原諒她一半。

王芹菜家的那隻笨狗經常在夜裡叫喚。聽到狗吠,芹菜男人就披衣下床,手裡拿根木棍,圍著自己的房前屋後轉一圈。

那一夜,沒有狗叫,兩夫妻睡了個安穩覺。第二天起床一看,笨狗直挺挺地死了,旁邊還有一塊沒有啃完的饅頭。這饅頭不是主人給的,一定是下藥的。

他們又吃了一顆報復的惡果。兩口子合計,把死去的狗埋在門前棗樹下,不賣給狗肉販子。

家裡沒了狗,等於夜裡沒了報警的。兩口子關緊門窗,準備睡個踏實覺。半夜裡王芹菜鬧肚子,起來上茅房。在茅房裡聽見外面有動靜。等她放空肚子出來,小心地踩著雞屋子看牆外的動靜。

半個月亮爬上來,門前棗樹下,有人揮動鐵鍁。這棗樹也有些年頭了,難道有人要了狗命還要樹命?棗木硬,能值幾個錢。

王芹菜趴在牆頭上,等著看究竟。那人忙活了半天,開始一隻手去扒拉棗樹下的泥土,半天,拖出的是那隻死去的狗!

她心下大驚,笨狗不明不白地死去已經讓她心裡不好受,連屍骨都有人惦記,這是做啥?王芹菜不禁怒火中燒,想開啟房門和人家理論。轉念一想,大半夜的,一個女人家還是有些吃虧,於是把身子縮縮,只留腦袋靠在牆頭上,學著貓喵嗚一聲,假聲假氣慢條斯理說:“誰家老死物…”

那人把死狗一扔,腦袋急速轉了一圈,扛著鐵鍁急匆匆而去。看夜裡走路的身形,王芹菜斷定,是狗肉販子。

王芹菜開了門,將那條死去又差點被人吃肉的狗重新入土安葬。混沌的月光穿透那棵棗樹枝杈,腳下的土地慘淡斑駁。狗被人毒死,死狗有人惦記,王五老婆上吊,村民的國產姜爛在地裡,她家的生態姜出口轉內銷賣不了幾個錢……事情潮水湧來她只能被動承受,在這個夜晚,悲哀像深秋的露水一點點浸透身心。

她沒有回家,一個人在深夜的村子裡轉悠。她走過老槐樹,王五老婆上吊的槐樹枝幹被砍去,映著湛湛星空,像天裂。

王芹菜想不明白,她沒招誰沒惹誰,怎麼就成了眾矢之的。更慘的是王五老婆,她招誰惹誰了?

想到王五老婆,她心裡又一緊,她知道最後壓死王五老婆的,不是村民的逼迫,是她男人的冷漠。

深夜的衚衕藏著空蕩蕩的寂寞,風吹來吹去更顯虛無。王芹菜就在夜遊的那時,做了一個決定,離開王莊。

天上一眨眼,人間數十年。

十年生存兜兜轉轉,王芹菜起初在小城賣煎餅,有一天看見電視臺選拔鄉村歌手,她想起當年苗記者的鼓勵,於是斗膽報名。

王芹菜憑著自己的好嗓子,被電視臺包裝成“煎餅大嫂”。精美食物吃膩了,人們要換換口味,王芹菜帶著一身農婦的土氣,一路過關斬將,竟然成為小有名氣的歌手。

誰成想,成名後,第一個採訪她的記者,竟然是苗記者。

苗記者憑當年對種姜戶的那則報道,一舉成名,事業風生水起。攝像機前苗記者一張越發精緻的臉,說著滴水不漏的話,似乎把當年的事忘了。而煎餅大嫂也深知自己不是王芹菜,她要在鏡頭前說該說的話。

採訪完,王芹菜還是單獨跟苗記者敘了敘舊,她感謝她當年對一個農婦歌聲的點撥,如同星星之火,才有後來的燎原之勢。最後,王芹菜還是告訴她,當年在姜地裡對她掏心掏肺的王五老婆,早已經吊死在老槐樹上了……

當苗記者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瞬間怔在那裡,眼裡的光芒像被一片烏雲掃過,精緻的五官抽搐了幾下子。

……她匆匆找個藉口離開了。

王芹菜成了耀眼的“明星”。除了好嗓子,她的“土氣”也製造了坊間津津樂道的話題,電視臺對她,如同逗猴子,為商演增加籌碼。但她知道,自己不過是這個娛樂至死時代的一枚小棋子。人們換著口味新鮮個三五年,又物色新一輪熱點。

她腰包鼓了,心裡卻有根刺。

王芹菜回到王莊,一頭扎進姜海。村裡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上年紀的村民十年如一日地種姜。姜價起起伏伏悲悲喜喜,村裡十年過去還沒什麼長進。王芹菜出資為王莊鋪路修橋。

人們早就忘了當年的生薑事件,村民們恨不能把她當菩薩供起來。

而十年後,王五老婆的墳頭荒草萋萋。王五早就娶新妻一枚,成了一名怕老婆的“妻管炎”。

這世界紛繁複雜,有時候誰也不知道誰欠了誰,誰又鹿死誰手,命運是魔術師手裡的綢。

——完——

農婦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