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山野異聞錄「1」

嘉靖年間，滄州府有一個獵戶，叫做焦二，此人自幼不愛讀書，也不擅長農桑，日子過得頗為清苦，年近三十仍是孤身一人。

不過，好在他天生有一身蠻力氣，又使得一柄好獵叉，一張好獵弓，靠山吃山，時不時捕獲一些山雞野兔什麼的，拿到集市換些柴米油鹽，日子也倒是勉強溫飽。

這一日，焦二翻開米缸卻又是見底了，看著天色尚早，索性上山去看看。

作為一個技術還算可以的獵人，為啥日子這麼窘迫呢？他雖為獵人，卻不是嗜殺之人，遇到懷孕的母獸，或者幼崽，總是網開一面。每次上山，總是大牲口捉到一兩隻，小獵物捉到三五隻便已經知足，有了收穫之後對出現在眼前的獵物便熟視無睹了。

焦二翻看了昨天在山上幾處設定的套子，一無所獲，心中正在懊惱，又要飢寒交迫熬過這幾天了，眼見著山上要下雪了，又是好多天沒法上山了。

懊悔間，他走向了最後一個鎖套的位置，卻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看來是有獵物上套了。撥開樹叢，焦二眼前一亮，一隻通體雪白的小鹿，後腿被繩套圈住，正被吊在半空苦苦掙扎，嘴角有血絲滲出。此物頗有靈性，中了圈套卻也不叫喊，彷彿知道叫喊會招來獵人，只是在盡力自己掙脫，卻越來越緊。聽見樹叢被撥開的聲音，小鹿睜著眼淚汪汪的雙眼，看著焦二，眼神中充滿著祈求和哀怨。

焦二舉起獵叉，正準備迅速解決掉此物，背到集市賣了，至少十天半月不用捱餓，短期內也不用幹這種殺生的買賣了。當他和小鹿清澈的目光交匯的那一刻，卻在心裡生出一絲惻隱，看這毛色和牙口，分明是不滿歲的幼崽，否則也不可能這麼容易踩到圈套。像這種小繩套，山雞野兔之類的可能還有用，這種大的四足動物，基本上輕鬆掙脫，或者避過；這樣大大咧咧的被吊在半空，確實是很反常。

正猶疑間，卻聽見了樹叢中又出現了輕微的枯枝被踩斷的聲音，風中傳來了一股腥臊的氣味，還有小動物之類的在樹枝上躁動而不安的蹦跳，焦二神情一凜，作為一個在山裡混吃了十幾年的老獵人，他知道這種氣息代表著什麼，這是山林中最具有統治力的存在，死神在叢林的使者，老虎。

突然間，枯枝斷裂的聲音停止了，腥臊的氣味卻並沒有飄遠，那種沉悶而壓抑的氣氛卻越來越重，彷彿凝結住了周邊的空氣。焦二的一身汗水卻是瞬間冷透了貼身衣衫，透心涼，手指骨節慢慢泛白，鋼叉微微顫抖，腿肚子卻也開始抽筋，整個人彷彿凝固成一個雕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