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存在即使如彩雲易散琉璃易脆,也要時刻熠熠生輝

我們的存在即使如彩雲易散琉璃易脆,也要時刻熠熠生輝

格非

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9年9月

編輯推薦

茅盾文學獎得主格非

繼《江南三部曲》《望春風》之後

暌違三年

最新長篇力作《月落荒寺》

小說以一段充滿遺憾的男女情事為主線,以典雅的學院派筆觸,細密勾勒出都市知識分子與時代同構又遊離於外的種種眾生相。同時又不斷以華美的古典詩詞穿插其中,營造出迷離惝恍亦中亦西的間離效果,其情思蘊藉之處,精妙至於不可言說,是近年來長篇小說中難得的藝術佳構,也是作家躬身向內重新書寫這個浮躁時代的再出發。

內容簡介

經目之事,猶恐未真。天邊高懸的圓月,也許不過是隔壁投影儀打在牆上的一個幻影。

故事發生在當下的中國。主人公林宜生是在北京五道口某理工大學任教的老師,以他為中心,大學同學周德坤夫婦、好友李紹基夫婦、趙蓉蓉夫婦等八人形成了一個小型的朋友圈。然而,在貌似平常的日常交往背後,隱沒在深處的人物關係卻遠不似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

一邊是以自由之名離開的髮妻白薇,一邊是在落魄時匆匆出現在生命裡又匆匆離去的神秘女人楚雲。眼前的瑣碎是實,天邊的圓月是虛;目睹的人事為假,耳聽的樂曲為真。“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時有還無”,庸常的人際交往在填塞日常生活的同時,也不斷架空林宜生作為人存在的本質意義。

何為真,何為假?一段蝶化莊生的末世餘情,來如春夢,去似朝雲。標題來自德彪西的名曲,具有東方禪意的名作曲目背後,是煙霞散盡的人生迷思…

作者簡介

格非 原名劉勇。1964年8月生於江蘇省丹徒縣。1981年入讀上海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1985年留校任教。2000年獲文學博士學位。2001年調入北京清華大學中文系,現為清華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清華大學文學創作與研究中心主任。

主要作品和著作有:《江南三部曲》《隱身衣》《望春風》《雪隱鷺鷥》《文學的邀約》等。《隱身衣》於2014年獲魯迅文學獎,《江南三部曲》於2015年獲茅盾文學獎。其作品被翻譯成近20種文字在世界各地出版發行。

試讀章節

四月初的一天下午,天氣晴暖。林宜生和楚雲從樓上下來,穿過褐石小區西門,準備去馬路對面的小院喝茶。中關村北大街統一上的十字路口,剛剛發生了一場車禍。道路兩側停著幾輛警車。醫生和護士將一名年輕的女傷者固定在擔架上,往救護車上搬;而趴在斑馬線上的那位中年男子,因頭顱碎裂而被晾在一邊,暫時無人置問。宜生注意到,死者穿了雙紅襪子。看來,傳說中辟邪消災的紅色,並未嚇退本命年的死神。

既然警察在路口設定了安全線,他們只能繞開車禍現場,從更遠一點的人行天橋過馬路。

這家名為“曼珠沙華”的茶社,坐落在桐花初開的樹林裡,幽靜而略顯荒僻。據說,這個小院原是皇家園林的一部分,離已成廢墟的西洋樓不遠。朝南的花窗正對著屋外的一畦菜園,園外是一處寬闊的池塘。池塘東側的一家打字社早已人去樓空。門前的樹蔭裡,柳鶯婉轉的啼鳴,一會近, 一會遠,夾雜著灰喜鵲喳喳的叫聲。林宜生還記得,兩年前,他曾受邀在茶社隔壁的“單向街”書店講過一次課。自從書店搬到了朝陽區的“藍色港灣”之後,茶社的生意就一蹶不振。

每年清明前後,小院中那兩株名貴的西府海棠到了花盛期,茶社的丁老闆都不會忘記給宜生打電話。喝茶兼賞花,賞花順便喝茶,反正都是一個意思。

丁老闆說話,有點愛咬文嚼字。他說,海棠花乃易逝之物,如果聽任它在人跡罕至的小院裡自行枯敗,無異於暴殄天物。宜生笑道:“既然你這麼喜歡海棠,為何不把店名改為‘海棠居’?‘曼珠沙華’這個名字,不好記,聽上去也有些拗口。”丁老闆想了想說,茶社的名號,是北大哲學系的一位女博士給起的。曼珠沙華,乃是《法華經》中的四大祥瑞之一,也被稱作彼岸花。在小津安二郎的同名電影中,彼岸花意為“純潔而憂傷的回憶”,很美。

楚雲對門廊下那兩株海棠沒什麼興趣,她說,看海棠,還是得去潭柘寺。至於丁老闆所津津樂道的“曼珠沙華”,在楚雲眼中,也不過是尋常之物:“說白了它就是石蒜。按照迷信的說法,這種花是很不吉利的。”

一走進這個小院, 楚雲就望著院內牆角一棵百年垂柳呆呆地出神,目光隨之變得有些清虛起來。這顆垂柳由鏽跡斑斑的鐵架支撐著,正在懨懨死去。長滿樹瘤和蘚衣的枝幹上綁著四五個白色的樹液袋,透過細細的塑膠軟管和針頭,向樹身輸送營養。看上去,這棵老樹就像一個渾身插滿了管子、處於彌留之際的病人,正將體內殘存的最後一絲活氣逼出來,抽出柔嫩的新枝, 隨風飄搖,在小院的一角灑下一片可疑的陰翳。

“瀕死的枯樹也能打點滴,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楚雲笑道,“只是不知道它心裡是怎麼想的。是這麼強撐著活下去,還是情願早一點死掉。彷彿是為了回答楚雲的提問,一陣風過,稀疏的柳枝從屋頂的瓦楞上簌簌拂過,猶如一聲寡淡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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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荒寺》| 讓我們走進中年人的庸常世界

文 |沐沁

看完了這部作品,我找來了德彪西的《月落荒寺》,滴滴點點的鋼琴聲送來,沒有歡快,沒有暖意,讓我首次感受到鋼琴所能帶來的寂寥和疏離感,彷彿一切都是輕飄飄的,聽完後,心臟連著聽覺,都落停在半空中,沒有可以安放的地方,我想這也是和這本書神韻契合之處。

拿到書後,花了一個晚上粗略讀完,然後再用一上午的時間研讀了一遍,仍舊是若即若離的距離感,像是一個舞姿輕盈的女子,將腳步輕落在地面上,沒有一點聲息,也像極了寂寥的白月光照在荒寺上一樣,軟綿綿冷冰冰。

《月落荒寺》講述的是發生在當下社會的故事,主人公林宜生是在北京五道口某理工大學任教的老師,以他為中心,大學同學周德坤夫婦、好友李紹基夫婦、趙蓉蓉夫婦等八人形成了一個小型的朋友圈。貌合神離庸常的人際交往和關係,填充著他的生活,生活好似是失去了色彩的黑白默片,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當下某一個群體的中年人在現世中迷失自我,在繁忙中麻痺自我的現象。

故事的描寫,不是大開大合,而是像中式山水畫一般,把紙張鋪開,旁邊放上洗筆的清水,點一滴墨水在其中,會看到墨在水中一層層暈開,最後和清水渾然一體。格非在這本書的書寫,前半部分是水滴暈開的過程,後半部分倒是像將錄影的回放,暈開的部分又漸漸合體,最終迴歸到一滴墨的狀態。

大學教授林宜生及其所形成的群體,算是比較成功的中年人,如果用階層來估量的話,他這個朋友圈算是較為成功的中產群體了。但是當工作佔據了大部分的生活,當忙碌像藤蔓佔據了一個人的內心,好似這些藤蔓具有麻痺性,漸漸的吞噬了一個人對這個世界和對生活的期許和好奇心。

臺灣作家蔣勳曾說過:所有的生活美學都在抵抗一個字——忙。

忙,左邊是心,右邊是亡,如果心被永遠的佔據,被忙佔據,那將是生命的悲劇——心的死亡。

我們的存在即使如彩雲易散琉璃易脆,也要時刻熠熠生輝

茅盾文學獎得主格非

格非用極為剋制和平靜的筆調,去書寫和描畫著生活中典型卻又非典型群體:對小動物無限熱心,卻能夠下狠手痛打保姆的朋友妻子;不安於當下平靜生活而選擇突破,最終卻只剩下落魄的大學教授……大家好像都很忙碌,但又像是行屍走肉般,在這世間庸碌穿行。

年輕人容易懷才不遇,中年人容易中年迷失,格非呈現的是迷失的中年人百態:官場失意、婚姻不幸、中年喪偶、情感迷失……筆調冷靜,讓讀者在一層輕薄的涼霧中穿行,一邊走,一邊作為旁觀者,去品讀和思考生命的意義,和對待生活的態度,對家庭、對社會的責任等,如果一個人開始把任何事情都不當回事時,或許他自己也就不把自己當回事了。

在整個書寫中,格非沒有對哪一個角色進行評判,很自然的為每一個角色導引著走向,和故事發展的節奏,一個個可以獨立的場景描寫,構成了整體故事的梗概,用一條主線、數條支脈架構起整部書的框架,在可預見的中年危機中,仍有幾個新生出現,大庇是對生命本身,對生活最深情卻又最恬淡的思考吧:

比如主人公林宜生對楚雲的態度;比如林宜生的兒子,下一代的生活狀態;比如再遇楚雲時,兩個人都開啟了新的生活;比如楚雲一直擔心的哥哥,也安然開啟了一種可以拋頭露面的生活。

就像老樹出新芽般,在沉鬱的描寫中,在淒涼的薄霧中,作者仍舊讓我們看到了即便身處迷失中,卻仍舊保持生命本真的描寫,比如作為教授的林宜生,態度堅決的拒絕了“遞條子”招生的建議;比如受到創傷後的楚雲,被一個騎行的記者搭救;比如林宜生兒子林伯遠和女朋友之間若即若離的親密關係,就是青春中最甜美的試探。

這也讓讀者不禁去思考,去自問,生命中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的就是像《紅樓夢》中所描寫的“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嗎?當生命被無限瑣碎佔據,或許眼前就像是有一層迷霧,再難見到頭頂最真切的月亮。

當所有成年人都在滿地抓取六便士時,或許已經遺忘了頭上的月亮。

“夜已漸深,霜露濃重……一陣酸楚梗在喉頭,不由得滿眼落淚”,讀完,滿眼淚水。

或許這就是這本書內斂的深意,讓每一位讀者在其中走一遭,然後帶著淚水,去反思自己的庸常。

本期編輯 | 邰蘇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