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精讀Vol.131：第十回批註精讀（3）

到了寧府，進了車門，到了東邊小角門前下了車，進去見了賈珍之妻尤氏。也未敢氣高，殷殷勤勤敘過寒溫，說了些閒話，方問道：“今日怎麼沒見蓉大奶奶？”尤氏說道：“她這些日子不知怎麼著，經期有兩個多月沒來。叫大夫瞧了，又說並不是喜。那兩日，到了下半天就懶待動，話也懶待說，眼神也發眩。我說她：‘你且不必拘禮，早晚不必照例上來，你竟好生養養罷。就是有親戚一家兒來，有我呢。就有長輩們怪你，等我替你告訴。’連蓉哥我都囑咐了，我說：‘你不許累掯她，不許招她生氣，叫她靜靜的養養就好了。她要想什麼吃，只管到我這裡取來。倘或我這裡沒有，只管望你璉二嬸子那裡要去。倘或她有個好歹，你再要娶這麼一個媳婦，這麼個模樣兒，這麼個性情的人兒，打著燈籠也沒地方找去。’她這為人行事，哪個親戚、哪個一家的長輩不喜歡她？所以我這兩日好不煩心，焦得我了不得。偏偏今兒早晨她兄弟來瞧他，誰知那小孩子家不知好歹，看見他姐姐身上不大爽快，就有事也不當告訴她，別說是這麼一點子小事，就是你受了一萬分的委曲，也不該向她說才是。誰知他們昨兒學房裡打架，不知是那裡附學來的一個人欺侮了他了。裡頭還有些不乾不淨的話，都告訴了他姐姐。嬸子，你是知道那媳婦的，雖則見了人有說有笑，會行事兒，她可心細，心又重，不拘聽見個什麼話兒，都要度量個三日五夜才罷。這病就是打這個秉性上頭思慮出來的。今兒聽見有人欺負了她兄弟，又是惱，又是氣。惱的是那群混帳狐朋狗友的扯是搬非、調三惑四的那些個；氣的是她兄弟不學好，不上心讀書，以致如此學裡吵鬧。她聽了這事，今日索性連早飯也沒吃。我聽見了，我方到她那邊安慰了她一會子，又勸解了她兄弟一會子。我叫她兄弟到那邊府裡找寶玉去了。我才看著她吃了半盞燕窩湯，我才過來了。嬸子，你說我心焦不心焦？況且如今又沒個好大夫，我想到他這病上，我心裡倒像針扎似的。你們知道有什麼好大夫沒有？”

【批註】璜大奶奶在金寡婦面前趾高氣揚，但是真到了寧國府內，見了尤氏，便“未敢氣高，殷殷勤勤敘過寒溫”，這前後行為的對比真是充滿諷刺。下面，璜大奶奶的文話更是客客氣氣稱呼秦可卿為“蓉大奶奶”，這可不似之前“秦鍾姐姐”。

【批註】璜大奶奶的詢問秦可卿下落，從故事情節邏輯上是來分析，她是來找秦可卿告狀的，從文章結構上，則也引出了尤氏對秦可卿的介紹，為後文寫秦可卿請醫治病的情節做鋪墊。

【批註】透過尤氏的介紹，作者向讀者交代了秦可卿的近況，顯然秦可卿此時已經疾病纏身。尤氏的話語，同樣也側面寫出了秦可卿的特點，即秦可卿不僅長相貌美，在寧國府中有一定治家手段，而且頗受賈府上下喜愛。

【批註】尤氏顯然也是富有心機的人，說完了秦可卿的情況，又將秦鍾來告狀的事情也詳細陳述了一遍。本來璜大奶奶就是來向秦可卿告秦鍾在學堂的狀的，但是此時尤氏卻先說出了秦鐘的這件事情來，作者如此行文構思真可謂奇妙。

【批註】尤氏顯然是知道璜大奶奶此來何意的，所以她又繼續陳述事實，還特地說到秦鍾告狀造成了秦可卿病情加重的情況。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樣的話在璜大奶奶聽來，心中不免就要吃驚了，向秦可卿再告狀的想法必然無法實現了。

【批註】尤氏的話，除了能看出尤氏對秦可卿的喜歡，也側面突出了尤氏此人的圓滑心機，她絕非像表面所呈現出來那樣憨厚。至少這裡她應該是知道璜大奶奶此來是來告狀的，所以先行用話堵死了璜大奶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