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財務自由後和女兒成為朋友:支援戀愛文身,拒絕為家庭犧牲

母親財務自由後和女兒成為朋友:支援戀愛文身,拒絕為家庭犧牲

這是《人物》「母女對話」系列專欄的第四期。

這次對話的主人公,是48歲的媽媽胡永平和24歲的女兒韓舒淇——中國式母女關係中,有太多的犧牲和奉獻,也有太多的控制與束縛,而胡永平與韓舒淇的故事,則提供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樣本。

作為女性,胡永平的故事,是罕見的、徹底的娜拉出走的故事。她是佳木斯人,大學畢業後留在當地高校工作,事業編,早早結婚生女,但一眼就能望到頭的人生和不睦的婚姻令她窒息。28歲那年,她選擇離婚,隨後隻身北漂。度過了「混得人不人鬼不鬼」、每半年就要搬一次家的五年後,33歲那年,她進入汽車之家,從底層員工一直做到二手車事業部總經理。2013年,汽車之家在紐交所上市,胡永平實現了財務自由。

一個女性,擺脫了傳統的母職束縛,選擇出逃,選擇為自己而活,這是這對母女關係的底色,而在底色之上,在意自由、公平的胡永平也給了女兒一段幾乎完全不被束縛的人生。

韓舒淇的整個成長過程,尤其在母親面前,她始終是一個完全獨立的個體。高中就可以談戀愛,可以任意決定自己的髮型,可以直呼媽媽的姓名,18歲之後可以文身,可以在不違法的前提下,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

但沒有任何一段關係是絕對完美的,因為缺席了女兒11年的成長,胡永平和韓舒淇自嘲是「半路母女」——韓舒淇在15歲那年來到北京,母女兩人度過了從不熟的親戚到舍友再到好朋友的九年,如今,她們依然過著彼此「誰也不管誰」的生活,甚至還開了一個展示日常相處的自媒體號,取名「塑膠母女」。

這是一對「半路」母女的故事,也是兩位女性各自獨立生長並逐漸走近彼此的故事。我們希望透過這個有些特別的故事,呈現一種「非典型」的母女關係樣態——原來並不是每一個媽媽都要犧牲自己,原來,一個女性還可以這樣做媽媽。

文|

羅芊

編輯|

金石

影片|

茂一 山楂

圖|

受訪者提供

「我媽很自私,我也很自由」

女兒:韓舒淇,24歲

1

我們算是「半路母女」。我四歲的時候,胡永平就從佳木斯去北京了,四歲之前的事,我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因為太小了,之後她大概每年回來一到兩次。我對她一直都不熟,可以說是特別不熟。

我小時候跟我姥姥姥爺一起生活,我姥是那種特別細的人,特別傳統的東北女性,她覺得自己非常堅強,在一些事情上一定要讓你去吃苦,就比如說咱們能走著就不坐公交車,能坐公交車,咱們絕不打車,雖然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這些到底是為啥,反正她當時是這麼做的。

姥姥覺得,風雨無阻地去上課也是一個堅強的表現,不論什麼天氣,咱們絕不缺席。五六年級之前,我去上課什麼的,她都會陪著,參與感很強。所以小時候即便我媽不在身邊,我的生活也挺充實的。

我們那兒離婚的家庭還挺多的,東北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吧。這件事倒沒給我造成什麼影響,唯一有點介意的是,可能會有其他小朋友的家長覺得我很皮,不是好學生,跟自己孩子說,「別跟她玩」,但我記憶力不太好,心大,一會兒有一個其他的事,我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那時候,我對胡永平的記憶就是,她這個人太過於自我,很少精力能放到我的身上,她不太管我,我覺得這也挺好的,我自己玩得特別開心。

從小學開始,我就是那種比較招老師嫌棄的學生,性格外向,喜歡跟同學嘿嘿嘿,哈哈哈,學習又不是很好,中不溜秋,又會帶著別人一起玩。我記得特別清楚,我們小的時候看那個電視劇,《鹿鼎記》,我就在小學班級說,我們玩一個開「怡紅院」的遊戲吧,拿一張紙貼在書桌上,寫「怡紅院」,結果被老師找了家長。

我從小就很獨立,五六年級開始,我就會自己去買內衣,寫日記也沒有媽媽的事兒,都是記錄和男同學的愛恨情仇,這個男生今天怎麼怎麼樣,把我給甩了之類的。很好,很快樂,不太會覺得媽媽不在身邊是一種缺席或者遺憾。

我爸其實是在老家的,但其實我見他跟見我媽的頻次也差不多,對我來說,父母的這個概念很新,我小時候也會幻想,會想,別人家會是怎麼樣的?可能會很好,但我會告訴自己,每個人都不一樣,這些事我看清得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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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時的韓舒淇和媽媽胡永平

我媽大概一年回來一兩次,那時候她也挺窮的,每次回來就會帶一些很奇怪的東西,比如她參加活動別人送的禮品,她就給我帶回來,其實我並不喜歡,但因為我倆見面次數實在是太少了,我覺得我得禮貌性迴應一下,所以每次都得表演喜歡,那種感覺就非常像親戚。

唯一一次比較親密的接觸是2009年,她拿到一筆獎金,一萬塊錢的旅遊基金,她問我你想去哪兒玩,我說我想去迪士尼,她說OK。

我先坐飛機到北京,在她那兒住了兩天,再一起飛去香港。那時候我也就11歲,跟姥姥生活慣了,每天吃三頓飯,很規律。但我媽吃飯特別不規律,早上給我5塊錢,說你去買倆雞蛋灌餅,白天帶我看電影,看外國片,中午也不吃飯,下午她還出去了,讓我自己在屋裡看,我也不知道她幹啥去了,因為我跟她不熟,我也不敢說,最後餓到就只能睡覺,跟自己說,「要不我睡會覺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餓了一下午,她晚上回來,一進門就說,走啊,吃烤串去。終於可以吃飯了,我拖著我的殘軀,去到烤串店,到那兒發現還要排隊……我已經餓得胃疼,但是我也不會說,感覺都快要餓死了,我說給我點倆饅頭片吧,當時已經餓到返酸水了,就一點一點往嘴裡塞那個饅頭片。

北京那兩天就這麼過了,等到香港迪士尼,巨熱無比,我跟她又不熟,想要什麼東西我也不好意思吱聲。路過一個玩偶,那是個戴著蝴蝶結的Marie貓,我當時特別喜歡,但我不好意思要,我就說,「這個好好看啊。」希望她能聽懂我的弦外之音,結果她說,確實好好看,來,你跟它照張相吧!然後我就跟那個貓照了一張相,我當時都懵了。你說這得多沒有默契啊,關鍵我最後還強笑著,就那種假笑,跟那個貓拍了一張照。

從香港回來那天,我記得是凌晨3點多,小區進不去,她還帶我翻欄杆。然後我就回佳木斯了,帶著那張和貓的合影。回到家,我姥姥翻我的包,說你去香港沒帶什麼東西回來嗎?沒買紀念品?翻翻翻,最後只翻出來一雙拖鞋,是我們住迪士尼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我姥姥懵了,說怎麼帶個拖鞋回來呢?我告訴她,我媽說,這上面有迪士尼的標。

這次旅行之後,我對她這個人印象特別不好,就想,跟著這個人沒有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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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二人不熟的迪士尼之旅

2

我來北京是2013年,那年我15歲,來北京在我媽身邊,依然是很自由的。

剛來北京那會兒,她那個房子很小,差不多四五十平,房子是長條形的,很擁擠,還養兩隻狗,一開始我們一起睡一張大床,睡了兩天,她說不行,她睡不著,在過道里給我加了一個上下鋪,我就睡那兒了,我們也過起了這種合租生活,每天話也不多,因為真的不熟。

高中我念的是私立學校,一開學就要軍訓。那天我媽跟我說的是,我們去看看學校,我以為就是去哪個地方逛一逛,晚上還回來,我就帶了個揹包,換洗的衣服什麼都沒帶,結果到了學校她就走了,說要開始軍訓了,手機也給我拿走了,說老師說了不讓帶手機。

結果,我所有的同學根本沒有人聽老師的,他們都推著32寸的大箱子,裡頭應有盡有,我當時心裡這個恨,「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把我手機拿走就算了,啥也沒讓我帶,我在那兒待了一週,幸好當時我各種social,讓同學給我買吃的。

高中有一回,我沒上晚自習和同學去打籃球,結果碰到教導主任,還和我們同一個籃筐。當時我就覺得完了,果然老師就把我媽找來了。她氣沖沖的,踩個高跟鞋,「噠噠噠噠」地來了,坐在那兒,老師一通說我這不好那不好,得管,當時我就很擔心。因為之前初中每次被找家長,老師都會把我爸找來,我爸是那種一定會跟老師站在一邊的人,不管我怎麼解釋也不管事實如何,他一定會罵我或者揍我一頓。

我以為這次也一樣,結果我媽說話也很衝,她說,老師,打籃球也沒什麼吧,實在不行我們退學吧。反而老師慌了,說那也不至於。那天因為我太害怕了,都沒明白我媽是什麼意思,我當時就覺得,我的媽呀,我只是打了一個籃球,為什麼學校要找我的家長,然後我媽又讓我退學?很久之後才明白,我媽其實是站在我這邊的,她覺得沒上晚自習去打籃球不叫事兒。

戀愛這件事,我媽也沒有限制我。我剛上高中的時候,她就拉著我看了性教育片,一個英國的,真的很離譜,我當時剛來北京不久,還沒談戀愛呢,連男的的嘴都沒親過,完全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特別想逃,她就會跟我強調,一定要戴套,要懂得保護自己。

她還告訴我,談戀愛不要有什麼顧慮,她也不會跟我提任何的要求,比如你應該找個什麼樣的,或者家裡應該是什麼條件的,雖然我之前找的物件她都不太喜歡,但也不管,你願意談你就談,我們也可以一起去吃飯,每次我分手了,她都跟我說,分得好。

包括文身也是,18歲之後,我文身啥的她也不太管,她只是會覺得我的文身醜,但是她不會阻止我文身這個行為。現在我手上有幾個文身,這個是去年的,這是前年的,幾乎每年添一個,文這個圖案的時候特別逗,我當時想文一個愛心,那個人說你不要文愛心了,文個麵包怎麼樣,愛情和麵包你選擇麵包吧,我說OK,就文這個了,特別隨意。

總之,在整個成長的過程中,我一直都生活得很自由,我媽想得比較明白,因為她自己不想被控制,所以她也不想去控制別人。

母親財務自由後和女兒成為朋友:支援戀愛文身,拒絕為家庭犧牲

15歲那年,韓舒淇來到北京和媽媽一起生活

3

當然,自由也是有另一面的。

我來北京將近十年,我媽幾乎沒做過飯,剛來北京的時候,她給我煮了一碗粥,真的不太好喝,她可能自己也意識到了,也就不怎麼做了。我也不太願意把朋友叫到家裡來玩,因為我知道我媽不會準備好吃的,也不會照顧人家,我就不惹這個氣了。如果有一天早上起來,我發現我媽給我做了一桌菜,那肯定是她有求於我,之前她烤過一次雞翅,我都驚呆了,那個雞翅出來的時候,我以為烤的是碳塊,但她非常自然地拿著,說這個就是這樣的,這個能吃。

我媽非常不會照顧人。比如我們剛搬來這個小區,那會兒我高二,小區都是獨棟,走到門口要走很遠,我每週都要坐地鐵去順義上課,因為她起不來,也就不常開車送我。剛搬過來的時候,有一次我還在小區裡迷路了,拎著一個大行李箱要去學校,找不到出口在哪兒,這時候過來一輛車,司機非常好心地說,你上來吧,要拉我去地鐵站,我心想,這世上還是好人多,結果,到地鐵站的時候,一剎車,他說「給我20」。

還有一件事,高中畢業後我去英國留學,出國之前她問過我,你哪天走,還問要不要送我,我說不用,然後她那天就真的跟朋友去越野了。她知道我那天要坐飛機,但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的飛機,也不知道我哪個航班……

我內心裡可能還是希望能被照顧的。高中的時候我就談戀愛了,當時覺得談戀愛真好,有個人可以送我,有個人可以幫我拿東西,帶我去吃東西,太棒了。我媽很少會做這些,她都是以她自己的喜好為標準的,比如她今天想吃什麼,那可能會帶我去吃,但我談戀愛不一樣,戀愛是以我為主的,所以我會很依賴那種戀愛關係,一談就談了四五年。後來我想,我可能也沒有多喜歡這個男生,只是很需要一段這樣的關係,所以恰好就談了這個戀愛。

但我媽好像從來都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媽媽。

長大以後回看,我覺得,我爸跟我媽根本不適合生活在一起,他們就不是一路人,性格完全不同。我爸很傳統,不讓我早戀,而且很看重成績,你如果成績好,就說啥都行,想買啥都行,你要成績不好,你整個人就不行。你看我媽現在這個樣,跟他完全是反的,她結婚那幾年試圖營造出一個家庭婦女的形象,那怎麼可能呢?

我還記得2017年左右,我們去菲律賓考潛水證,下水之前,那個老師會跟你講很多,會告訴你各種各樣的問題可能會導致你死亡,我就非常害怕,潛下去之後,我的腦子一直在想,哪個地方一旦操作不好,我就會死在這兒,她看起來就完全沒有那種恐懼,她都不會游泳,肢體還不協調,下去之後,就咔咔咔擱那兒潛,我都驚呆了,我考完初級就不考了,她還去考了中級,我就覺得這個人很虎。

過去這些年,她在工作上也確實很拼。生存壓力逼到那個份上了,賊拼。

在我小的時候,我都不知道她是幹什麼的,學校要填家長職業,媽媽那欄,我不知道填什麼,就寫「個體戶」。我真的看到她工作的狀態是來北京讀高中之後。那時候,我每週五放學,會坐班車去她公司等她下班,一般她都是九點多才從那邊走,我們再一起回家,就還挺晚的。假期的時候,我去新東方上課,正好在他們公司對面,一大早我們就一起過去,晚上很晚回來。

她去汽車之家的時候,應該也算是歲數很大了吧,30多歲入職,而且是從最底層的小員工往上做,她的領導很多都比她年齡小。但這份工作真的給了她很多,我覺得,對她來說,這份工作應該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

這也是我媽對我最重要的影響,怎麼說呢,比起其他的人,我可能會更想要去自己幹一些事情,也會更野一點。

我媽有很多愛好,她喜歡騎摩托車,喜歡潛水,我自己是不碰這種東西的,但是她讓我去了解,我也願意去了解。因為她學了跳傘,我也去體驗了,我現在也喜歡上了騎摩托,也是我媽帶我去學的,騎摩托跟開車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它有一種被風包圍的感覺,我很喜歡那種感覺。

之前我爸一直覺得,我來北京是一個很錯誤的選擇,他覺得我來北京之後,可能消費觀會變,會變得更能花錢,會學壞,但我覺得,來北京是個非常正確的選擇。走出來起碼能看一看這個世界,看一看各種各樣的人,我覺得這是一件很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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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媽媽的影響下,韓舒淇也愛上了騎摩托車

4

小的時候,我也會認為,媽媽就是應該奉獻,我現在完全沒有這種觀念了。

我已經習慣了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們倆的這個模式已經形成了,所有她的這些選擇,包括她的行為,我都是完全理解的,包括我覺得她很自私,這些我也都能理解,換位思考,如果現在讓我生一個小孩,我也不會是那種無私奉獻的型別,我肯定是要可著我自己,自己先安排好了,再安排孩子。

至於愛情這方面,我們就是互不打擾,你別管我,我不管你。我媽也有過挺年輕的男朋友,我覺得任何事情我都不覺得奇怪。就像朋友一樣,比如說你朋友領回來一個男朋友,你也不會有啥想法,我干預不了,你願意咋的咋的。

在我媽眼裡,愛情不是必需品。很明顯,她現在就是這樣,她的處境說明了她的觀點。她已經不想結婚了,她覺得她結婚沒有任何的必要,談戀愛肯定是OK的,但她覺得婚姻這件事沒有什麼好處,如果我跟我媽說,我不想結婚,我這輩子都不結婚了,她應該會非常接受。這也是跟我媽相處比較輕鬆的地方,你不用去解釋,我為什麼要單身,或者我為什麼要做這個工作,她都能理解。

我跟我媽真正熟起來,就是這兩年,我們現在一起工作,又住在一起,不熟也得變熟了。

生活上她對我沒什麼要求,對我的要求都屬於工作上的要求。這兩年我們在一塊工作,同事都已經習慣我們吵架了,有時候我們拍影片,後期老師會說,你們拍攝不要吵架,如果要吵也不要炸麥,控制好音量。

我們倆都是屬虎的,特別容易吵起來,之前我們還定過一個暗號,吵到不可開交的時候,就說這個暗號,雙方必須終止吵架,我們商量了很久,叫「汪汪汪」,如果誰說「汪汪汪」,我們就不許再吵,結果定完暗號當天,就大吵一架。

我們現在會互相買東西了,可以一起去幹一件什麼事,而且我發現,她現在非常需要陪伴,以前她自己想去幹啥,抬腿就走了,她也不會跟你說,現在我們會互相告訴對方要去幹啥,有一個交代。

我們都知道,從我4歲到15歲,我們沒有在一起生活,必然有一些缺失是沒法填補的,那些日子已經那樣了,就讓它過去,就當彼此是從高中開始交的一個朋友,不斷地培養,不斷地跟這個朋友增進關係,從舍友,現在變成好朋友,我好你也好,我快樂你也快樂。

我和我媽都是那種挺迴避情感表達的人,不喜歡煽情。但有些東西還是能感受得到,比如最近我們會一起看電視劇,如果哪天我出去吃飯了,她會「威脅」我,說要自己先看,可我回來發現她並沒有看,還在等我,我覺得她可能是上歲數了。

還有一件事,我們家晚上門口一亮燈,知了就會飛過來,撲拉撲拉,知了都很大一隻,我膽子特小,走到門口就慘叫,我媽會先走到門口拿掃把把那些知了都胡嚕走,我再溜進來。昨天,她拿掃把趕知了,但有一隻非常頑強,根本趕不走,她就想用拖鞋把它踢下去,結果一抬腳,鞋就順著樓梯飛出去了,她只能特別老實地站在那兒,跟我說,幫我撿一下鞋,那個畫面太搞笑了,如果說最近有啥感動的事,就是這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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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過24歲生日的韓舒淇

做母親,需要付出,但不能犧牲

媽媽:胡永平 4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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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佳木斯的那天,我記得很清楚,2002年3月6號。那年,我28歲,韓舒淇4歲,我跟我前夫關係已經很不行了,我當時面臨一個選擇,走還是留下。

我屬於那種性格叛逆但沒有方向的人,不知道自己應該幹啥,稀裡糊塗地上學、留校,按部就班地結婚,結完婚生孩子。

我當時結婚也是有點跟我媽賭氣,我媽是一個非常傳統的人,大學畢業她就說我,物件處了這麼長時間,趕緊結婚搬出去,攆我走,一生氣我就結婚了,但結了婚我也沒走,還是住家裡,因為我們沒有錢,就這樣,然後生孩子。

當時我在佳木斯本地的一所大學裡上班,最開始管學生宿舍,後來去學校的圖書館,管電子閱覽室,就十臺電腦,在那兒坐著值班,學生上學生的網,我上我的網,啥技能也不會。然後看著身邊那些年紀大的同事聊天,我就想,那就是我未來20年的人生,我不要這樣。

還有一點很重要,我當時住在高校家屬區裡,環境很封閉,院裡的人認識我媽,認識我爸,認識我前夫,認識我,所以我想,要是不走,這婚指定是離不了,會有無數的人出來說,沒啥大不了的事,沒有什麼階級仇恨,怎麼就要離婚?

更何況我在老家的工作,那是鐵飯碗,高校裡的幹部編制,那個年代,在那個城市,這是一個非常值錢的東西,大家都非常羨慕,他們會覺得我走了,可能會混得很差,啥也不行。

想到要離開佳木斯,我也挺害怕,我考慮了大半年,因為孩子,就很糾結,糾結到後來,狀態特別特別差,天天失眠到三四點鐘,有人說看書可以治療失眠,因為我是學俄語的,我想那我就順便學學英語,找中學的英語課本拿出來看,也睡不著,能一直看下去,從11點鐘可以一直看到凌晨四五點鐘,太痛苦了。

我記得可清楚了,當時我有個同學,跟我說了一句話,他問我,你要是不走,你會不會後悔?我說我肯定後悔,以後無數年都會想,如果我走了會是什麼樣?他說如果你走了,你會後悔嗎?我說走了一半一半吧,可能會後悔,也可能不會後悔。他問完我之後我就想通了,一個是100%肯定會後悔,一個是有可能會後悔。

所以我當時就做了個決定,我走了,離開佳木斯,我去北京。從2002年到現在,我在北京待了20年了。

我走的那天,韓舒淇一早就去幼兒園了,我坐上從佳木斯到北京的火車,要坐24個小時。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但我記得的是,我不是失眠好久了嗎,到北京之後,借住到一個朋友家裡,我的失眠一下就好了,就能睡覺了,就覺得你好像把很多困擾扔開了,狀態變得輕鬆了,剩下的那些困難不是精神上的壓力,只是現實的困難。

那時候我一年也就回去一兩次,每次就待幾天,有時候趁韓舒淇不在就走了,個別時候趕上她在,我拉著箱子走,她就哭,我也哭,但還是繼續走了。

有一次我回家,韓舒淇突然問我,她說媽媽你為什麼不能回佳木斯工作,然後還問我,為什麼不能跟她爸爸復婚。我當時跟她解釋,我說,你上幼兒園有跟你好的小朋友,也有跟你不好的小朋友,讓你跟你不喜歡的小朋友做好朋友,你願意嗎?她說不願意,我說那就是一樣,我跟你爸爸就是沒辦法和好。後來她就再也沒問過這個問題,我不知道她是真理解了,還是忘記了,之後就再沒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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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的胡永平,早早成為母親,卻對人生充滿困惑

2

我在北京搬了得有20次家,平均大半年搬一次。

因為我沒有工作經驗,剛來的時候幹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工作。最開始是在北京郊區一個房地產公司做助理,幹了兩個多月走了,後來在光碟廠做業務員,給出版社壓光碟,可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吧,做銷售得看客戶的臉色,我脾氣不好,受不了。

光碟廠完了之後,我還去考了一個保險代理證,去保險公司上了一個月的培訓班,回來我想,保險這事我也真幹不了。之後還去過上海,在那兒找了一個非常小的財經類報紙,做一個汽車編輯,在上海待了不到一年,2006年年初我回北京,還開了三個月的飯館。

我感覺我以前非常莫名其妙,做了很多無用的嘗試,或者說沒有辦法的選擇,因為不知道自己能幹啥,也沒有機會去做自己擅長的事,從2002年到2006年,每個工作乾的時間都不太長,然後晃晃蕩蕩的,特別窮。

那時候,我在一個網站上寫部落格,認識了一個女生,剛認識沒多久,她就去汽車之家上班了,說那邊的銷售崗位在招人,剛好我也在找工作,就也去面試了一下。

可能是我寫部落格,他們總編覺得我寫東西還行,我也不知道為啥,反正就沒讓我去做銷售,讓我去編輯部了。

那會兒,汽車之家也就27、28個人,大部分是男的,就兩個女的。我很喜歡汽車,幹這個工作對我來講一點問題都沒有,而且我是那種幹事特別狠的人,那時候我已經33歲了,身邊的同事有的比我小8歲,我心裡很清楚,我沒別的辦法,就只能拼命幹。

基本上最初那一年,我天天都在公司待到晚上10點、11點才回家。我不是暗戳戳的那種,我是明卷,人家去玩我幹活,人家搞物件我幹活,想把前面荒廢的時間補回來。

那時,那份工作對我來講有雙重意義,第一重是生存,我一定要付出我全部的時間和精力把它幹好,其次它也給我很多正向的反饋,讓我覺得我是可以幹好這件事的,這種感覺對我來說非常非常難得,因為我以前乾的那些工作都非常有挫敗感,我幹不好,它們不適合我。

去汽車之家之前,我爸媽每年都會問我,要不就回來吧,在外邊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回去的話,事業編制可能找找人還能繼續上班,但我當時想法就是,寧可去要飯我也不回。

我的性格就是這樣,東北的小城市,非常人情社會,在那種環境裡,我生活得很痛苦,工作需要你很圓滑,需要搞好很多關係,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靠人情去解決的,我特別痛苦。有時候朋友也跟我說,說你都活這歲數了,為什麼還想不明白這一點呢,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就算想明白了,我也做不到。

可能這種性格也決定了我跟韓舒淇的相處方式,我就希望這個世界是有規則的,一個公開透明統一的規則,大家都是平等的,如果外面找不到,我希望家裡可以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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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時期的胡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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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韓舒淇4歲之後,到她來北京之前,每次回去,我們都是一個越來越遠的狀態。

2008年,我在公司拿了優秀員工獎,獎勵一萬塊錢旅遊基金,我就留到了2009年的暑假帶她去迪士尼。帶著她到香港,走哪都嘟嚕個臉,嫌天熱,從酒店門一出去,立刻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從頭到尾那眼睛基本就沒睜開,所有的專案還都得排隊。

她還看中了一個玩偶,因為我特別不喜歡買紀念品,也不擅長幹這個事兒,不管去哪兒旅遊,我都不會買這種東西,尤其是玩偶,是一個我get不到的東西。

她當時很想要那玩偶,就跟我說,「這個玩偶好好看」,我真的以為這就是一句評價,但凡她說,我很想要這個東西,我肯定會給她買。你想我迪士尼都帶她去了,不可能說差60多塊錢不給她買個東西,我是真沒有概念,而且在我的認知裡,去迪士尼就算買玩偶,不應該買個老鼠嗎,怎麼還買個貓呢?

就是這種疏遠的狀態,我那時候的想法是,無論如何,我得把她接到我身邊來。

我是2011年買的房子,那時候房子很小,50平米,2013年,我讓她來的北京。

她剛來的時候,上私立學校,我們兩個很傻的,學校說所有東西都準備齊了,學生什麼都不要帶,我們就傻呵呵的真的什麼都沒帶。送到那兒就被拉去軍訓了,還不讓帶手機,我們也是很乖,就真的沒有帶手機,結果後來她發現,別的同學都帶了手機,只有她沒有。

那段時間我沒辦法跟她聯絡,其實特別擔心她,會在家裡想象,想她的東北口音很重,這種私立學校的孩子,會不會歧視她或者欺負她,我這麼一個性格的人,當時給我擔心得都哭了,就在家自己想著想著就哭了。然後給他們老師打電話問她的情況,結果老師說,她很好啊,一宿舍的室友,被她帶得現在都說東北話。我就感覺我純屬自作多情,後來就更不操這個閒心了。

做母親有時是很難控制自己的,可能也有一些天性在裡面,你越是想對女兒負責任,越是難免會越界。我媽就是這樣。我上學的時候,我媽管我很多,但她不讓我乾的事情,她不允許我做的事情,我基本都做了,她只是不知道而已。

所以我就特別害怕這種感覺,就是哪天我突然發現,我怎麼這麼像我媽啊,我天哪,那樣我會真的挺有挫敗感的。

我是一個非常在意平等和自由的人,我也要這樣做,我希望韓舒淇有事她能跟我說,如果她跟我說什麼事,我說不行,這不行,那不行,那她什麼都不會跟我說。更何況這麼多年我也沒跟她在一塊兒,我硬管她,她肯定是不會聽的。所以我想的就是,我們倆相處的第一原則是,我們倆做朋友,在基本的原則問題之外,咱們倆誰也不管誰,我幹啥你也別管我,你幹啥我也不管你。

可能很多家長會望子成龍,我不太會,因為我很清楚,我只是一個幸運的普通人,也沒成龍,為什麼要孩子成龍呢?包括她的喜好,跟誰交朋友,談不談戀愛,有些事我覺得這就是她的自由和權利,我沒有道理去幹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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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永平參加韓舒淇的高中畢業典禮

她上高中的時候,有一次他們老師給我打電話,說她犯錯誤了,讓我去學校。我當時氣沖沖去了學校,那老師說,韓舒淇昨晚跟另外一個女生沒有上晚自習,她們兩個去打籃球了。那個老師特別能講大道理,宏觀微觀「咔咔咔」給你講半天,另外那個女生的媽媽,是非常典型的那種母親,她一直在跟老師道歉,「對不起老師,孩子錯了,我們一定好好教育」,我當時腦子裡面想的是,我一定要站在韓舒淇這邊。

我心想這老師咋這樣呢,我以為韓舒淇幹了什麼違法犯罪的事,晚自習沒上,去打籃球,怎麼了?我說這有什麼過分的嗎?沒上就沒上唄。我說要不這樣吧老師,如果你們覺得這種事情都接受不了的話,我們就不念了,我們退學吧,老師可能看在一年學費啥的十幾萬,就說,那倒也不至於。

包括她高中搞物件,談個男朋友,我也不會限制她,她搞物件吵架那叫一個頻繁,打電話吵都是後半夜,我在家聽得特清楚,我還請她跟她物件吃飯呢。

她剛來北京的時候,我就給她做了性教育,這個東西其實初中就應該開始,但我媽肯定不會教她,我就找了一個BBC拍得非常唯美的性教育片,但她死活不看,說很噁心,不看拉倒,反正我義務盡到了。

很多孩子在18歲之前,或者說在花媽媽錢的階段,很多媽媽對孩子是很控制的,媽媽天然認為自己有教育以及管理孩子的權力,但這個權力在不同的人手裡,它的邊界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的判斷標準就是我自己,我自己上學的時候,非常不喜歡家長做的那些事情,我就不會對她做。我基本上很少指責她,比如說她想把頭髮染成綠的,或者想剃光頭,我只會強烈建議,覺得她不適合那個髮色和頭型,但我不會說,你不可以這樣做。

她談戀愛我的態度就是,關於愛情,你自己做什麼選擇,做什麼事都是可以的,你覺得你有能力解決的事,想要怎麼做,這都是你的自由,可以不跟我說。但如果你遇到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事,你需要幫助了,我希望你告訴我,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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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永平說,「我是一個非常在意平等和自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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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在韓舒淇正式成為一個成年人之前,高中三年是為數不多的我可以跟她相處的時間了。但我是很「獨」的一個人,真不是那種會噓寒問暖,呵護型的那種媽。

我記得她三年級的時候,有一次我回去,學校讓家長去幫忙打掃衛生,韓舒淇跟我說,你平時從來都不在,打掃衛生都是我姥姥去,正好明天學校要打掃衛生,要麼你去吧,我直接就拒絕了,我自己家衛生我都不打掃,憑什麼打掃學校,我才不去呢。

她高中的時候,帶同學來家裡,進門之前她就會跟人家說,我媽不愛搭理人,但是她不是針對你。我當時覺得很無辜,我說我不是不愛搭理人,我只是覺得,我在那個年紀的時候,要是去同學家玩,我最希望的就是家長不要盯著我們,讓我們自由自在想幹啥就幹啥。

過去這些年,我一直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我很自私,這點我承認,當年離開家的時候,我就想明白了,你要做一個選擇,到底是做一個自私的人,還是要做一個看起來無私的人。絕大多數人是很難做到真正的無私的,既然這樣,我不如選擇做一個自私的人,我先顧好我自己,然後我才有能力去顧好她,我就是這麼想的。

在絕大多數人的心目當中,當媽就是意味著,你要付出,要犧牲,但我不那麼認可這件事,我覺得付出是一定的,你肯定要為孩子付出,但是如果到了犧牲那種程度,犧牲人生的可能性,犧牲人生的選擇,那我覺得代價太大了。

我在20多歲的時候特別困惑,我媽會說,你為什麼不能為了孩子犧牲呢,她理解不了,她覺得女人就是要這樣,我當時很想不明白,我說,你一直覺得你在為我們犧牲,現在你又要求我為了我孩子去犧牲,那我們一代一代都在犧牲,到底成全誰了,沒有人得到了成全。

所以我當時做了一個選擇,我就做一個自私的人,一切都解決了。

一直到現在我都記得一個畫面,在佳木斯的時候,我們家往市裡面走有一個大下坡,那條道是我上小學、初中、高中一直走的道。有一天,我騎腳踏車從那條道上走,颳風,我看見有一個女的騎個腳踏車,帶了一個小孩,小孩坐在後座上,大風颳的,灰特別大,那個小孩頭上蒙了一塊紗巾用來擋灰。當時我看見那個小孩從旁邊過的時候,我就在想,我以後要是有孩子,不能讓我的孩子遭這個罪,不知道為啥,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這個畫面我一直記著。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先要去做我想做的事。如果有人說我這些年在北京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孩子,經常還有人會說,你看一個母親,單身這麼多年,都是為了孩子,扯淡,我肯定不是為了她。我從來都不是那種犧牲隱忍型偉大母親形象。我沒有再婚也只是單純的沒有找到一個我想結婚的物件,最近這些年我就更不想結婚了,我覺得沒必要。

我是2017年離開汽車之家的,記得當時我還發了條微博,裡面有一句話是這麼寫的:「回首這些年,簡單概括就是三個字——狗屎運。前半程狗屎,後半程運氣。」年輕一點的時候,我覺得我能擁有的都是我應得的。但這兩年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一個幸運的人。也總有人問我,你現在事業成功了,所以你可以這樣去講述自己的人生,如果你沒有成功呢?我想過,沒成功那應該就會窮困一生,但即便那樣,我也接受。

我自己做了這樣的選擇,我也希望韓舒淇在面對自己人生的時候,能這樣選。我會告訴她,如果有人因為你是女的,跟你說,你必須得結婚,你必須得生孩子,那你就叫他滾,如果因為你已經結了婚,你已經有了孩子,他告訴你,你必須為家庭犧牲自己,那你也叫他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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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舒淇鏡頭下的胡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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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比較煩惱的點是,我們那個年代,年輕的時候可以選擇去體驗和感受的東西太少了,等我具備這個能力,也有這個時間的時候,都40多歲了,有限的生命很明顯就已經寥寥無幾了。

我現在去跳傘、去潛水,遇到的都是90後,跟年輕人玩,他們肯定會覺得我歲數有點大了,但是我跟我的同齡人又玩不到一塊去。所以我現在跟韓舒淇叨叨得最多的,就是希望她能找到一個自己非常喜愛的事情,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一個自己喜愛的又能夠真正投入熱情的方向。

其他方面我其實都不太在意。她學習可以不好,可以有很多小毛病,我覺得我都可以接受,她搞不搞物件,結不結婚,生不生孩子,或者她怎麼樣,我都不關心,我只是希望她能不要錯過這種短暫的青春。我特別不希望她像我年輕的時候那樣,稀裡糊塗地浪費時間。我跟她說,如果你有自己特別喜歡的事情,你一定要堅持去做,哪怕你做這個事不賺錢,我倒貼錢給你都行。

但事實上現在大部分的人一輩子都找不著自己熱愛的東西,這也是一個很無奈的事情。所以我有的時候也在想,韓舒淇現在才24,她現在找不到,那就等30再看,30找不到,也許50找到了,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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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在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熟,但對於韓舒淇,滿分10分,我會給她打9分。因為我覺得她是一個善良溫暖的人。有個細節我一直記得,前幾年,那時候她剛上大學,18歲,有一次,我們工作室的人出去聚餐,吃完飯走的時候,她在前邊走,我在後邊走,她都出去了,然後又回來,一直問我,你叫沒叫林林,別給落下了,林林是我們工作室的一個小夥伴。這是一件很小的事,但是忽然間讓我意識到,她是一個挺不錯的人。

而且韓舒淇很快樂,大部分情況下,她都是一個快樂的人。這是我們兩個非常不像的地方,我骨子裡非常悲觀,以前真的非常消極,30歲之後才好一點,因為認清了現實,發現消極只能消耗自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關於如何做一個快樂的人,我現在會有意識地跟韓舒淇學習。

我到現在都記得,韓舒淇不到1歲的時候,我們的床旁邊就是她的小木床,每天早上大概四五點鐘,她就會醒,然後從自己的床上翻過來,翻到我們的大床上,在我旁邊睡覺。現在這個年紀再回憶那個時候,挺感慨的,那時候我們還是非常親密無間的母女,她每天都會懵懵瞪瞪從床上爬過來,過來找我。

韓舒淇小時候很可愛,不哭不鬧的,特別乖。有一天我們那邊下大雪,晚上的時候,我從這邊的家屬區走到另一個家屬區,帶她去一個朋友家去玩,大雪特別深,得到膝蓋吧,我那時候還寫信呢,給好朋友寫了一封信,我把她放在雪裡,跟她說,你在這兒等著我,我去那邊郵筒裡把信封放進去,大概隔了有50米左右吧,她就乖乖在那兒一動不動,就等著我回來。

現在長著長著,我感覺我們兩個都越長越「獨」了,我現在有時候,比如說我們倆鬧啊什麼的,我會抱她一下,她會讓我別動。

她特別迴避情感表達,她喜歡那種搞笑的方式,很容易把這些消解了。但我覺得其實偶爾的情感流露還是很必要的,我有時候去她那個屋,她在那躺著,我就跑過去跟她賴幾一會兒,她就趕我走,不讓我躺她的床上。

我有時候想,這可能就是「報應」,因為我很多年睡眠都不好,以前我回老家的時候,她也是跟她姥姥在一個屋裡睡,我自己睡一張床,她小的時候我本來就不在家,回去的時候也沒怎麼跟她在一塊,缺少那種特別親密的相處。

現在,我只能說,我們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我們現在是好朋友,這也是我最希望看到的。

我記得2018年的時候,我發過一條微博,「剛看這個崽子跑下來坐我旁邊玩遊戲,忽然想,大概我20年前知道自己不愛交朋友,所以提前給自己生了個好朋友。」現在,我好像完成了自己定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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