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檔電視節目可以創造的社會價值,藝人的慾望和恐懼,她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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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後綜藝節目導演、編劇吳井能

2019年8月24日,未來音樂榜樣類節目《明日之子》第三季《明日之子水晶時代》正式宣告完結。又一撥年輕的面孔從人海里冒出頭臉了。她們會以「偶像」的身份出落於大眾面前,但在風雲變化極速的當下,未來的路在哪裡,有多長?每個人的命運會千差萬別。

這些現實,在本季《明日之子》總編劇吳井能看來,都太過熟悉了。她在十餘年的職業生涯裡見過太多爆紅和沉寂的往復了。

一場選秀節目的收官,往往也就是這些年輕人職業生涯的新起點。——正是抱著這樣的態度,吳井能和她的團隊才要一次次重新開始,為的就是給更多人一個自我發現、自我成就、自我完善的經歷。

在擔任了超過五年的電視節目、

真人

秀綜藝導演、編劇之後,吳井能意識到,這個表面浮華、充斥著慾望、爭奪和「我要」的娛樂圈裡,尚且還有一些可謂真實的瞬間、很多真情流露的可能,明星們的恐懼與逃避,也是挖掘人性中閃光與善意的開始。

吳井能有屬於她的職業中的信與望——不僅僅關乎「選秀」、「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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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藝人」、「娛樂」……這些被公眾淺表認知的語彙,更無關對名利的追逐,而是關乎一個人的自我認知與一個社會在高速變化中需要持恆穩定的心境與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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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文:呂彥妮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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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井能在本季《明日之子》後臺與選手溝通

就在《明日之子》總決賽直播開始前四天,我在無錫的《明日之子》錄製基地見到本季節目總編劇團隊中的核心骨幹——吳井能,身為上海「愛魚文化」的編劇總監,她和她的夥伴們此番被邀請來為這檔節目中的年輕人,梳理他們各自成長之路上曲折但美好的故事。

她和團隊夥伴們於2019年3月份接下這個任務,之後與參賽選手、星推官明星們

一一

接觸,在與導演團隊的數次磨合討論中共同梳理出本季的比賽流程、規則,並一路為選手和星推官們的故事講述與比賽細節做內容上的保駕護航。

這一切,對吳井能來說並不陌生。

她2014年從電視臺藝人經紀的工作崗位轉而進入電視內容製作後,第一個工作便是在

真人

秀節目《花樣爺爺》中擔任劉燁的編劇及FPD(

記者注:

FPD意為專門負責某位明星及嘉賓的對接編劇

),後來又相繼擔任了《花樣姐姐》第一季與第二季、《天籟之戰》第一季與第二季的編劇及FPD、《旅途的花樣》執行總編劇及FPD。至2018年,她更是被委以重任,作為《演員的品格》節目的執行總導演兼井柏然的FPD。

此次與《明日之子》合作,是她職業生涯中第一次以總編劇的身份,進入一個工作團隊。

2019年8月20日,距離總決賽直播還有不到100個小時。

我們約在這一天上午11點見面,編劇團隊的辦公室裡一張巨大的桌子上堆滿了電腦、筆記本、工作資料、對講機……還有一罐醒目的偌大的黃色大圓桶豎在桌邊,一看,是維生素沖劑,1。5g一包,一罐一共200包。

我擔心上午11點這個時間開始採訪對吳井能來說有點太早了,她反而告訴我她昨晚凌晨2點睡下,6點半就突然從夢中驚醒了。她說很搞笑,整個團隊的人都說「早下班就睡不著覺」,他們在節目期間尋常的生物鐘都是要凌晨4、5點才結束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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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之子》第三季總決賽直播結束後,工作團隊合影

與以往兩季不同,這一季《明日之子》所有的參賽選手均為女生。另外,本季前八期採取的都是錄播模式,最後兩期決賽則選擇了直播形式,加重了比賽的不可預知性,同時更加考驗年輕選手們的臨場發揮能力。

「直播不能重來,很多問題要在當下解決,包括一個人的故事形態或者我們預期中的戲劇效果……但現在的障礙就是,走到後面的選手,在之前八期裡,我們幾乎已經把她們的人物故事、性格變化全部講乾淨了,最後的直播,無非是要看在比賽的競技狀態裡,她還能給出什麼狀態?」

吳井能和整個編劇組的壓力都很大。

《明日之子》製作團隊最初找到「愛魚文化」和吳井能,就是因為這一季他們立在去「用影視化的手段講述這個夏天裡的一群熱血女孩,散發著blingling的光芒,對音樂充滿了熱愛的一個個故事。」

吳井能從一開始就預感到了事情沒那麼簡單。「女孩子有時候會比男孩子更加有包袱,即使現在我們已經相處了這麼久,我依舊敢保證很多女孩子給我們呈現出來的自己還是帶有保護色的。」

所以從一開始,吳井能和團隊就與總出品人龍丹妮和總導演馬昊商議,將這一季的方向定在「塑造全方位女性音樂榜樣」——這個目標給了編劇團隊一個巨大的機會,便是,他們可以在這個方向上,做非常多的測驗與嘗試。

測試什麼?——「我們一次又一次用不同的維度去測試這些女孩子們的人格和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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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之子》第三季的女孩兒們

吳井能深度觀察了當下的娛樂市場:「這是一個女性藝人要求極高的現實環境,你會看到就連老牌的蔡依林都要拼了老命在臺上去做很多雜技一樣的高難度表現,哪怕一個女生在唱抒情歌曲,也會在舞臺上想辦法讓自己跳起來、動起來。」

女性音樂榜樣的標準就是變得如此苛刻和繁複,所以他們為這一季《明日之子》的女孩子們設定了一關又一關的測試。

讓原先根本不會跳舞的原創音樂人去嘗試跳舞、逼迫她們去唱自己過去不擅長的歌、去挑戰不舒適的音域、甚至要求唱跳型選手自己寫歌寫詞……

「因為就算我們不給她們出這些難題,她們出道以後,照樣會面對這些情況,市場,比一場選秀節目要殘酷的多。」

吳井能一度很痛苦:「為什麼一個歌手要會那麼多東西?」

「但做藝人就是這樣的,大多數時候裡,你面臨的就是一個你不舒適的狀態。如果你一直舒適,你會沒有競爭性。」

她說服了自己和團隊,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一個個年輕女孩子們,每一張臉上都有藏不住的對被追捧與出名的渴求。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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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井能工作在《天籟之戰》現場

「你太可笑了,在這種關頭,你既然已經決定要去做這件事情了,你還哭……你是林黛玉嗎?」

這是《明日之子》的比賽進行到白熱化階段時,有一晚,吳井能打

電話

給一位選手,衝著她「罵」出的一句狠話。之前,這個女孩對賽制要求的跳舞非常抗拒,「『死』都不跳,要瘋掉」,因為她對形體表達有心理障礙。吳井能明明白白告訴她,你可以不跳,你可以打破這個規則,沒關係,因為只要你可以找到最適合自己的表達,就好。結果女孩反反覆覆,對接編劇也覺得難以招架了。

那天深夜的那通

電話

之後,女孩被「罵」到哭著說:「好的,我去跳。」結果第二天,又崩潰要放棄。吳井能後來能做的事情是告訴所有人,不要去找這個女孩,她如果不想錄影就不要管她,隨便她去。第二天,她主動又打

電話

去關切,最終結果是,女孩說,自己把自己關起來好好想了一天,願意走出來,嘗試用形體去和大家交流。

「我有責任幫助一個人去直面她的心理陰影,這就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通常,我們理解的影視劇、戲劇編劇的職責,是把指令碼寫好,讓參與的人照本宣科念出來,他們擁有指揮、擺佈角色,甚至影響他們命運的能力,但作為一個電視節目的編劇,他們的職責,是要讓角色自己說話。

「推他。」吳井能兩隻手在桌面上攏起一個小方框。

「這裡面是迷宮,你把小動物放進這個迷宮,然後讓他們去跑。我們要做的事情是設計,在哪放上乳酪,讓他不跑,或者說吸引他往前跑。迷宮是一個預設的大結構,人人可設,但是在哪裡放乳酪,放什麼樣的乳酪,是每個電視節目編劇不一樣的地方。」

吳井能從來不寫結局。

「我不覺得一個勝利的結果是好結果,我永遠覺得最好的結果是一個善良的結果。」

就在那個女孩因為賽制感到崩潰的時期,其實很多女孩都不願意上臺去跳舞。有一次她們聚在一起抱怨,吳井能直接衝到房間裡對她們說,你們真的可以不做,你們就躺在地上唱也沒關係,只要那是你們覺得正確的表達一首歌的方式。「但沒有人這麼做,我很失望。」她期待有人可以不落窠臼、脫俗不羈地從創作角度出發,真的去打破規則,但是沒有一個人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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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井能和《放開我北鼻》的工作同伴

和吳井能心有靈犀地期待這樣的驚喜的人,是坐在星推官位置上的歌手華晨宇。

吳井能與他自《天籟之戰》初相見,至今合作了三年,華晨宇像一面鏡子,讓吳井能照見自己的心向,也讓她充分體會到了這份職業的快感與欣喜。

在《天籟之戰》節目中,吳井能擔任的是歌手莫文蔚的FPD,同時是總編劇。「但我這人『有病』,愛操心,就一直觀察華晨宇。」在她關心所有的嘉賓中,華晨宇引起了她的格外注意。彼時他剛剛參加完另外一檔戶外

真人

秀旅行節目,收到一些莫須有的非議,吳井能好奇。令她意外的是,這個看起來非常「飄」的男歌手每次都能拿出一些讓人意外之極的改變,尤其是他對各種「神曲」的興趣。

他那麼「飛」,你跟得上他?

「要『死』了,你知道嗎?因為我也是個飄的人。就昨天夜裡,他還跟我說,他覺得我是個奇怪的人,因為只有我是個奇怪的人,我才能理解他!」

一旁有編劇組的同事聽到這裡不禁發出嘖嘖聲,顯然,吳井能一下子就從剛剛職業性的剛毅和嚴謹中跳脫出來了,呈現出一派難以抓取的飄渺愉快,兀自樂著,是那種為自己終於在宇宙間捕捉到一段波的回覆而感到的幸福。

雙魚座的吳井能——我現在終於可以這樣描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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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井能和華晨宇、毛不易的工作在《明日之子》現場

她說起摯友華晨宇的時候,你很難準確分清她說的那些他身上的優異與獨立,到底是他的,還是其實她也一樣擁有。

「花花(

記者注:即華晨宇

)在這個行業裡面得到了那麼多的鮮花和掌聲,他的東西市場化程度其實也很高,有這麼多的粉絲,在這種東西下面,他完全沒有迷失,他一直知道要做的音樂是什麼……而且他真的有些特別不喜歡的東西,他可以不說,但他絕對不會為了迎合誰,而去說那個自己不認同的東西是好的。」

當然,更讓吳井能有成就感的,則是自己有份參與的那檔節目《天籟之戰》,曾經激發出了華晨宇創作上的新靈感。

她希望,明星、藝人,來到一個電視節目裡,不僅僅是帶來收視或資料上的幫助,而是真真正正可以得到一場特別的人生經歷,為各人的自我認知開啟新的閾值。

「他們能來參加一檔節目,是真情實感地投入、參與和感受,而不是抱著『我今天是來營業』的心態,你們需要我做什麼、說什麼,我就照辦,不要這樣子。」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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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井能工作在《放開我北鼻》現場

「你覺得我在這個節目裡面應該是一個什麼『人設』?」——這是吳井能特別討厭聽到的一個問題。如果真的有藝人或團隊對這麼問,她會直截了當地回覆說:「如果你考慮這個問題的話,你可能也要考慮一下是不是還要和我們合作,因為我一定不會給你任何答案的,你隨時問我,今天你要是一個怎樣的形象,我也答不出來。」

她說這段話的時候,臉上佈滿了決絕的「不」。

入電視行業十年有餘,吳井能見過的藝人和藝人團隊逾百,難以計數,她一直秉承的工作原則是拿出所有真心去體察、瞭解一個藝人的喜惡,但絕對不會給一個人任何固化的定義。人每一天都在改變,這才是真理。

她也不願意去挖掘一個人身上的負面甚或陰暗的部分,她願意主動地看到所有人好的那一面,她甚至會在團隊成員和她反饋一個嘉賓的負面資訊時直接選擇憤怒遮蔽,「那個東西會讓我不舒服。」

真人

秀節目,讓吳井能到目前為止都感到不厭的一個重要因素,就在於她可以永遠用人物作為切入點,講故事。人是多種多樣的,世上也許可以找到兩片一樣的樹葉,卻找不到兩個時時刻刻完全相同的人。人在時間的作用下,自然就會有故事產生,故事反過來,也會重新塑造人。

讓觀眾目睹和了解這一切,是

真人

秀電視節目的一重價值。

吳井能在和藝人溝通的過程裡,有時候會格外

關注

,他們害怕什麼,喜歡什麼。而且,她不僅要知道那個「什麼」,還要知道「為什麼」。他們為什麼害怕?為什麼喜歡?這是日常生活中他們不一定會思考的問題。

「很多人認為明星在

真人

秀節目中就是演他們自己的第二人格,其實不是的。這麼多年我學到的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真正瞭解這些藝人,讓他們認同,並且願意接受引導,看到自己一些之前未曾發現的自己身上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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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井能被嘉賓未曾發現的特質感動

參與《放開我北鼻》節目的編劇工作時,吳井能聽聞黃景瑜一直在和導演的溝通中表示「我對付小孩不行」,她卻還是執意把照顧孩子的工作全權交給他,「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擅長做這件事,我之前觀察過,他說起了和他朋友家小孩的互動,我就確信他值得託付,他本身有顆心,只是缺少機會。」結果證明,吳井能是對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總會想起自己當初接下的第一個戶外綜藝節目《花樣爺爺》之後得到的饋贈,「那些老人家這麼多年積累的智慧,他們對生活百態、世間萬物的灑脫,牛犇就是灑脫和好奇,還有曾江對愛情的純真,……我太感慨了!」這讓她確信,自己做的事情並不是僅僅只能成為人家茶餘飯後的消遣,也不應該只是圖大家一樂。

「我喜歡聽到人家說和我們合作完,自己變了,或者自己有收穫,哪怕一點點,這是我的滿足……電視節目,也有輸出有益的價值觀的職責,也應該有這樣的能量。」

而她自己,也切切實實被這份職業所改變。

我實在想把一個談論工作之外的吳井能雕琢出來給大家看,那樣一個她,因為充滿了對遠方生活的具體憧憬而活力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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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井能與《花樣爺爺》嘉賓秦漢

之前幾年,因為做旅行類節目的原因,她走遍了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角落。她最愛挪威一個小鎮子,那裡有成片的樹林、湖泊,還有一塊站在其上毫無遮攔雲霧升騰起來會讓人置身其上充滿魔幻錯覺的大石頭。那裡的所有人幾乎認識所有人,下雨的時候有人在外面肆無忌憚地跑步,上山的纜車就是他們的日常工具,幼兒園建在山裡,孩子們每天的午飯都要跟著老師去山上野炊,他們的衣服都是戶外服,沒人穿得像小

公主

,所有老師在吳井能看來都是探險家。

她確信自己可以一遍一遍地去那裡,「老人與海」是她想象的自己晚年在那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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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井能和她「老人與海」的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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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拍攝旅行節目走在旅程上的吳井能

我問她,你很奇怪哎,過去從FPD終於做到總導演了,可以統領全域性了,怎麼現在卻又轉回頭去做總編劇,願意和人家一起合作?人都往高處走,尤其在這樣一個名利場的最前端,你怎麼「不進則退」呢?

她聽了這個問題猛拍大腿:「怪不得!我終於理解了,那天我老闆李文妤問我:下一季《演員的品格》如果只是去做一個FPD你願意嗎……我心想,太好了你是心疼我讓我放鬆一下,但是為什麼要問我願意不願意,還小心翼翼的……原來是因為你說的這個,我都不知道。」

吳井能對權力沒興趣,她做過一個性格測試,自己不是老虎,而是孔雀,擁有極高的溝通、表達和共情能力,對權力渴望很小。

「權力越大,反而自由會越少,會被各種各樣的東西架著走,我特別不喜歡這樣,我是一個渴望自由的人,將來我要去做『老人與海』的!」她怒著嘴,昂著頭,小小倔強在眉間。

然後接下來,她直截了當地將話題從權力、自由這些引開,興致勃勃地搓著手向我推薦了一檔挪威「慢電視」。

回來之後,我專門循著名字去看了。那個節目其中有一集,就把攝像機架在一輛火車的窗邊,記錄行駛全程途中的各種風景和畫外環境音,全長七個小時。還有一集,是拍燃燒的篝火,火燃了一夜,機器就拍了一夜。僅此而已。到站了,天亮了,篝火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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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綜藝《慢電視:運河Slow Tv: The Telemark Canal》

INTER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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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井能工作在《演員的品格》現場

你直播結束就能收工了嗎?

開心嗎?

吳井能:

是呀,我太喜歡最後兩集是直播了。因為沒有後期了,什麼都沒有了,結束了,太好了!很開心。然後這些孩子們痛苦的日子就開始了,我只能默默地祝福他們。

我問一個可能有點冒犯的問題,不管是《演員的品格》還是《明日之子》,都是選拔年輕人的節目,都在生產所謂的「鮮肉」、「鮮花」,但這也是大家所議論或者所抨擊的,你怎麼看?

吳井能:

抨擊《演員的品格》,有嗎?我倒是想要呢。他們都說我們《演員的品格》做得專業度太高。《演員的品格》告訴我們一個道理——演員不可能一蹴而就。反正《演員的品格》沒有製造出偶像。但是我非常懂你的問題的意思,這個情感,我也很矛盾。大眾的審美是隨時會變的。但是這些孩子,一年又一年,他們很多人就錄了一個節目,被所謂的泡沫、榮耀包圍了、迷失了,以為自己就是一個明星了,進了這個行業了,……但這個行業真的不是他們想象的這樣子的。這麼多的孩子一茬一茬地出來了,以後又怎麼樣呢?但是我後來想明白一件事,能被影響的人終會被影響,不得不說每一季選秀做下來,總有那麼一個、兩個人會成長為這個行業的標杆。你如果不做,那這一個人可能就沒有。所以我才要一定去做那些積極的、善良的東西。

你面對的觀眾可能是更低齡的,你在工作的時候會受到他們的影響嗎?

吳井能:

我都會去了解他們的文化,去了解他們的語言、習慣,喜歡的人。我覺得有一個東西真的是不變的,他們都喜歡美的、好的,沒有人喜歡醜陋的、暴躁的、抱怨的。90後、00後,他們更善良、純真,我看到的他們是這樣的。

也有人說這一代人沒有太大的生活壓力,奮鬥、努力這樣的詞,在他們的世界裡是很少存在的。

吳井能:

不,有,真的有!那些「飯圈」女孩可奮鬥了,可努力了!她們在為喜歡的東西去做,不努力嗎?當他們真的碰到一個自己喜歡的東西的時候,他是可以付出很多的,只是說現在他們喜歡的只是一個流行文化,但不代表之後他們不會領悟到他們真正從流行中感受到的力量是什麼,他們意識到了那個力量,也會為這個東西去拼盡全力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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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演員的品格》排程現場的吳井能

你後來有去關注《演員的品格》那些孩子,現在的狀態嗎?

吳井能:

知道!他們有一個孩子去見組,發現裡面十幾個人全是《演員的品格》的選手,在競爭一個角色!這個市場就是很殘酷。一個節目不能改變任何事情,真的不能。但是如果他們能在一檔節目裡提前經歷過一些東西,這樣到社會上,不至於那麼脆弱和無助。所以我們在設計節目的時候,永遠都要給他們希望,因為我們知道,這個行業裡很多情況下,乳酪的盡頭是條「死」路。但,你得面對啊!

這些年你從藝人們身上其實也一直在吸取能讓自己進步的東西對嗎?

吳井能:

對,真的是,我經常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讓我敬佩的地方,永遠感慨,一個真正會被大家喜歡的藝人、有潛質的藝人,一定有非常非常閃光的一面,這種強大的閃光是不會被任何東西動搖的,而且他們的本性一定是善良,對這個世界抱有善意和寬容。

你見過了這麼多人,他們身上集合著人之為人的很多欲望,你自己有改變嗎?

吳井能:

是啊,接觸了這麼多,只要是藝人,沒有不要的。而我只能說,我能知道他們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真正想要的東西,不是表面的浮華。你說一個演員誰不希望自己有個作品能夠給大家認可、記住?一個歌手也希望他的音樂能夠為觀眾所認可。沒有人說希望你們所有人記住我的片酬,我還沒遇到這樣的人,我很期待遇見一個。我不覺得有這樣的藝人。哪怕是一些「流量」藝人,內心一定不是這麼想的,而且他們肯定很痛苦,我相信。實在話,我很想可以好好了解一個「流量」的內心。

如果你碰到蔡徐坤,你會問什麼?

吳井能:

如果碰到蔡徐坤,我就問,你的眼線是自己要求化的嗎?我真的會問。你要相信我!我問這個,是想知道,他真的想要自己化,還是要拿出來讓大家看到覺得這樣是好看的,他是為自己,還是為別人。我想知道,他真的想做的事情是什麼。但我又不會很認真地問:你到底想做什麼?天哪,這個問題我覺得他也不會給我真實答案的。

你為什麼叫吳井能?

吳井能:

我奶奶起的,我奶奶是江蘇啟東鄉下的一戶大戶人家的小姐,她很老很老的,她在差不多民國那個時候,是很少有的從小就讀書的人。我爸爸媽媽有了我之後,我奶奶寫了一封信給我爸,提議叫我井能,希望我井井有條,有能力,這個名字就註定了我也沒有什麼人可以依靠,就要靠自己的雙手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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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井能微博,她懷抱「定居挪威」的理想

「老人與海」的生活你設想具體是怎樣的?

吳井能:

你知道挪威那裡的人啊,每天煩惱的事情都是什麼嗎?就是煮一鍋魚,魚燒焦了……要麼就是我要招待客人做蛋糕,我現在必須做,不然客人來了做不出來……你看多好啊!我老了以後,所有的煩惱只是為這些的時候,你不覺得很美好嗎?我成天就是想我們家的壁爐怎麼生不出火呀?隔壁的小孩又在剪我們家的灌木叢。我一定要有一個吵鬧的鄰居,我昨天想明白了。我燒中國菜他們就跑過來敲門,嫌棄我油煙太大,我說「好,對不起!」就一定要有這種東西。

所以,老人與海,根本不是歲月靜好?

吳井能:

沒有。要一直有讓我煩惱的這些事,我真的想明白了,未來的生活裡,我要有WiF、要有電、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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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電視機,什麼東西都要有,還要有煩人的鄰居。

生活不能一潭死水的對嗎?

吳井能:

生活「死水」的話,我就讓一些小事兒上不「死水」,不要很大的事情,沒必要弄得糟心吧啦的,不需要。就像我們做節目一樣,沒有很大的衝突,什麼誰和誰「撕」了、吵了,他不認同他,本來的好朋友反目成仇……哪有這麼狗血,不會的!所有人面對的終極面對的恐懼是自己,永遠在克服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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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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