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牌局:咖啡豆

女王的牌局:咖啡豆

沃克不記得黑衣人是什麼牌,甚至乎他沒注意他到底有沒有亮牌。沃克當時只覺從未有過那麼強烈的對贏的渴望和對輸的恐懼,甚至遠遠超越了他對鄧肯的最後那手牌。他從未在意過,一萬多元的彩池他贏過多少次,輸過多少次,但沒有一次讓他這樣驚心動魄。他也是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像個賭徒:連續失利之後變得不在乎錢,只急切的希望能儘快贏,儘快將剛才的錯誤糾正,就好像今天下午在金塊酒店的牌局。而贏了之後,在如釋重負之下,反而更擔心會輸掉,而迫不及待的離開。沃克心裡明白,牌桌上這種心態是大忌,可他今天擺脫不了。

“你要走了麼?我這裡還有很多錢。”黑衣人輸了那把牌,不動聲色的對自己面前好幾萬元的籌碼劃了個圈,無所謂的對沃克說。

沃克咬緊牙關搖搖頭,他知道面前的這位是條富有的魚,可是放高利貸的老大就站在旁邊,他沒法打得好牌。他將借來的錢連帶利息還給這條真正吃人不吐骨頭的鯊魚,剩下的到櫃檯上兌換現金,不多不少正好一萬元。沃克帶著不甘的眼神回望,看到黑衣人、荷官和老大正談笑風生。黑衣人不經意往這邊一瞥,沃克就迅速轉頭,急匆匆的往賭場門口趕。明明贏錢的是他,走得卻那麼窩囊,沃克一肚子悶氣。他很想跑回去再坐在黑衣人的對面,現在他用自己的錢來玩,表現一定比剛才好。可是他這樣站起,還錢,再坐下就相當於存錢,不但不合牌桌上的規矩,沃克也拉不下面子。

走在夜色蒼茫的大街上,涼風一陣陣迎面而來。裹緊了單薄的外套,握著口袋裡那捲鈔票,沃克百感交集。他又得到了剛到賭城時的資金,等於回到了原點。可悲的是,以前無論輸贏,他都沒有失去過自己的信心。而今天,輸了固然是因為技不如人,贏了可也沒有絲毫的喜悅。他不能對那條魚窮追猛打,全因為那錢是借來的。而之所以他要去借錢,就因為他輸給了鄧肯,而輸給他,起因是今天在賭場裡偶然遇到了方曉翎。不久之前,他還認為那是自己的幸運。

沃克開啟手機,看到有好幾個方曉翎的來電。他看著手機上她的名字,就禁不住會想到鄧肯,他那無法捉摸的表情,令人畏懼的底牌

……

急速的呼吸著,沃克表情在不斷扭曲,他突然用力將手機遠遠的扔了出去,看著它在地上粉身碎骨的散開,彷彿連心中那份恐懼也摔了個粉碎。沃克抬頭看著一團漆黑的天空,心裡面大聲對自己說:我永遠也不會再畏懼任何人!

“早跟你說過,你這樣子贏不了沃克,他不是個胡亂松兇就可以打發走的對手,為什麼你不讓我上。”賭場裡,埃裡克和黑衣人還未離開。

“可我不是贏過你嗎?”黑衣人笑得很開心,剛才輸的一萬多元渾不當一回事。

“那天完全是因為你運氣好,我們只打了十手牌不到。”埃裡克悻悻然。

“今天我的目的不是為了贏他,要是沃克連我都贏不了,那這個人還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價值。”黑衣人施施然站起來,沒有說出口的是:沒有價值的人,就由得他被切斷了手指扔到後巷好了。

“可惜他還不夠浪,要是他能堅持下來,將這些錢都贏去,那就是個可造之材了。現在,就當是你那瓶酒的錢吧。”黑衣人拍拍桌面,轉身要走了。

“你覺得,靠沃克能打敗鄧肯?”埃裡克皺著眉頭,老大不以為然的問黑衣人。

“你能憑牌技贏鄧肯嗎?即使我想辦法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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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敢說一定能做得到吧?所以,能夠幫我達成目標的,相信不能依靠像你們這種人。”黑衣人淡淡的說。

埃裡克望著黑衣人,露出自信的微笑:

“這你可搞不懂了,我很快就可以安排,贏鄧肯一次給你看看。”

方曉翎的心情變得很消沉。

那天晚上,一直無法打通沃克的手機。第二天,她來到阿方索的鋪子,可阿方索也不知道沃克住在哪裡。方曉翎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阿方索如果看到沃克就聯絡她。阿方索既奇怪又高興,還有點嘆息,絮絮叨叨的只管說沃克不該辜負這麼好的女孩子。方曉翎看到他誤會了,欲言又止,默然離開。她想著光聯絡到沃克沒用,雖然難以啟齒,但還是勉強詢問了鄧肯,是否願意將贏沃克的錢歸還給他。

不出所料,鄧肯斷然拒絕了:

“那不行,曉翎,打牌對我們不僅是一項娛樂,這是我們的工作。這個行業有規則,我們必須要遵守它。當你將賭資放上牌桌的時候,你就必須承受失去它的風險。當你輸了,你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下次贏回來。相反,如果你贏了,不要同情對方,因為你輸的時候他也不會這樣做。用錢去幫助朋友是可以的,但不能是你的資金,資金就是職業牌手的生命。職業牌手一旦置身於牌桌上,是從來不講交情的,你必須要習慣這一點。”

平心而論,方曉翎知道鄧肯說得沒錯,就連沃克自己也是這樣說。可她一直以來都將打牌當成一項富有挑戰性的娛樂專案,接觸到職業那冷冰冰的一面時,一時難以接受。接下來兩天回學校,大概是在沙漠公路上賓士的時間太長,方曉翎覺得身體不舒服。林嘉蘭不無擔心的問她,是不是受打擊了。

“我的精神狀態很差嗎?”方曉翎詫異之極,林嘉蘭一向大大咧咧,胸無城府。從小到大,自己即使有心事,在她面前也會隱藏得很好。

“是啊,我從來沒看到你這麼沮喪過,你在拉斯維加斯過的不快活?”林嘉蘭變了,她不像以往那樣愛大驚小怪,而是表現出一種關切而聆聽的態度。

方曉翎抹了一下臉,換上笑容說:

“沒事,生活方式的轉變,有點不習慣而已,我會適應過來的。”雖然牌手的生活一開始沒預想的美好,令到方曉翎懷念校園,但她沒打算這麼容易放棄。餘洋陪著她去了沃克的住處,那裡已經換了租客,他將沃克的東西都扔到了外面,都是些可以捨棄的物品,估計沃克不打算回來了。

“別管他了,他這是咎由自取。這件事我同意鄧肯的看法,沃克不是個適合深交的朋友。喂,別告訴我你喜歡上他了。”餘洋說。

方曉翎淡然一笑,以表示這個問題不值得回答。沃克的手機始終沒有接通,也只能不去想他了。渾身有一種乏力感,對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方曉翎在學校裡多待了一天。擔心著鄧肯會多想,她又回到了

LV

心情沒能好起來,因為方曉翎在牌桌上還是贏不到錢。彷彿被詛咒一般,每天總是被兩三手牌洗去辛苦建立的盈利。鄧肯對方曉翎說,他會陪她同桌打一段時間,觀察一下是否有什麼問題。方曉翎心喜鄧肯的體貼,但她自己知道,她沒有打錯牌。確實就連鄧肯也認為,在

10

元盲注這個級別上,方曉翎的技術和心態已經爐火純青。資金連續不斷的陰跌,也未能讓她心態失衡,可就是贏不到錢,這實在只能歸咎為運氣的原因。在幫助方曉翎的同時,鄧肯也沒有放下贏錢的腳步。固然以他的身手,在這樣的牌桌上贏錢猶如探囊取物。可偏偏他的運氣卻也是非常的高昂,平均每天可以贏四、五個買入,甚至比他在更高額的牌桌上更多。

今天似乎有點起色,方曉翎贏了好幾個中等的彩池,目前贏到

2000

多元。這手牌她在中間位置用【

AQ

】加註,對面鄧肯在

SB

跟注,

BB

跟注。翻牌是【

AA3

】,兩個人過牌。方曉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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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彩池,鄧肯卻做了最小程度的加註,

BB

棄牌。

說起來,方曉翎還沒和鄧肯正面對抗過。她知道即使她處於下風期,鄧肯也是不會手下留情的。牌面很乾,方曉翎的牌只怕

AK

33

。要是

33

,輸了就輸了,就擔心鄧肯用

AK

慢打,方曉翎只是跟注。轉牌來一張【

9

】。鄧肯轉動著手上的指環在思考,方曉翎已經熟悉了,這是他做重要決定前的習慣動作。

鄧肯下注整個彩池!方曉翎知道他要麼是堅果,要麼是純詐唬。而且以正常打法而論,不管是堅果還是詐唬,河牌他都應該會再下同樣的份額。但方曉翎卻認為,假如鄧肯是在詐唬,只要她跟了這一注,河牌鄧肯會停下來。方曉翎跟注,她認為鄧肯詐唬的可能性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