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殺死太子朱常洛?萬曆和鄭貴妃的小心思

其實明末三大案,無論是

梃擊

案、紅丸案還是移宮案,都是圍繞著國本之爭展開的。其中

梃擊

案就是其中很典型的代表。

萬曆十年,王恭妃生下了神宗皇帝朱翊鈞的皇長子朱常洛,但是這個妃子不受萬曆喜歡,兒子自然沒有多少萬曆的關注。等到萬曆十四年,萬曆的寵妃鄭氏生下了三皇子朱常洵。按理說皇家的繼承人要遵循“立嫡”的祖宗家法,但是王皇后只生了一個公主,並沒有其他的子嗣,這時候就應該“立長”作為繼承人。萬曆卻心有不甘,因為他的長子是一個不受寵愛的妃子生的,而他喜歡的是寵妃鄭氏之子朱常洵。

誰想殺死太子朱常洛?萬曆和鄭貴妃的小心思

於是事情就變得微妙起來。

然而,萬曆十四年,大明首輔申時行上了一道名為

《為懇乞宸斷冊立東宮以重國本事》

的奏疏:

……自萬曆十年,元子誕生,詔告天下五年於茲矣,即今麟趾螽斯,方興未艾,正名定分,宜在於茲。查得祖宗朝故事,宣宗以宣德三年立英宗為皇太子,時年二歲;憲宗以成化十一年立孝宗為皇太子,時年六歲;孝宗以弘治五年立武宗為皇太子,尚未週歲也。蓋冢歲升儲,所以明震器之重;沖年貽哲,所以端蒙養之功。成憲具存,昭然可考。今元子聰明克類,岐嶷夙成。中外臣民,屬心已久。及茲睿齡漸長,陽德方亨,冊立禮儀,允宜修舉。伏望祗率祖宗之舊章,深惟國家之大計,以今春月吉旦,敕下禮官早建儲位,以慰億兆人之望,以固千萬世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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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申時行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不管你皇帝喜不喜歡這個女人,兒子還是你的兒子,不管你喜歡不喜歡這個長子,他都是順位繼承人。

這話明顯就是戳萬曆的心窩子,誰不想讓自己最喜歡的孩子繼承自己的皇位呢,他也想啊。

於是一場圍繞皇位繼承人的爭論就在皇帝和大臣之間展開了。

萬曆乾脆什麼也不做,既不冊立東宮,也不允許皇長子朱常洛出閣講學,他生母王恭妃也得不到冊封,大臣們的奏章雪花一樣飛向萬曆的桌案,萬曆看也不看,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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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沒想到,這場拉鋸戰居然持續了十五年的時間,申時行、王家屏、趙志皋和王錫爵這四個內閣首輔就因為這件事被萬曆逼著主動或者自動辭官回家,甚至一百多名官員被罷官免職、發配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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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在慈聖太后的干預下,萬曆才不得不屈服,在二十九年冊立皇長子朱常洛為太子,而其他的兒子就分別封王,皇三子福王朱常洵、皇五子瑞王朱常浩、皇六子惠王朱常潤、皇七子桂王朱常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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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規定皇子成年後要離開京城到自己的封地去,這一去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是不會再到京城來的,於是萬曆和鄭貴妃二人十分捨不得朱常洵從此離開他們無法相見,就一直拖延他的就藩時間,還是李太后和大臣們再三催促,朱常洵才離開京城到千里之外的洛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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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看似都已經結束了,但是平靜的表面,實際上卻風起雲湧。

萬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正午時分,發生了一件差點影響江山社稷的大事,那就是

梃擊

案,巧合的是,當時太子朱常洛

“有戒心, 遂入禮佛”。

也正是這個舉動,讓他逃過一劫,那些大臣們都說這是祖宗保佑,讓大明沒有意外之險。

那麼

梃擊

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據記載,在當天下午申時,太監劉成帶著張差等人從厚載門進入皇城,然後張差就獨自從東華門前往宮城。到了酉時,張差闖進太子寢宮,當時慈慶宮的人員十分鬆散

,“ 蓋東宮侍衛落落,宮門僅老閹二,儀門虛無人,殿上才七八人”。

如此鬆懈的防禦,恰好給了張差十分有利的條件,於是他拿出了早就藏在身上的一根大木棍,對著守門的太監就是一頓打,內侍韓本用直接被嚇傻了,然後反應過來對著宮裡大聲呼救,其他人聽見了都趕緊跑出來,太監們齊心合力制服了張差,把人交給東華門指揮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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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朱雄就讓把種總趙國忠審訊,張差交代了自己的名字和出生,但是在其他事上思路十分混亂,審訊的人根本聽不懂他在言語些什麼。

這件事雖然只是一個人進去行刺太子,且只是手持木棍,但是影響極其惡劣,可以說這是動搖國本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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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

圍繞

這個刺殺事件又使得各方勢力不容易平和下來的局面再次沸騰起來。

而根據參加審理

梃擊

案的刑部員外郎陸夢龍所書寫的

《梃擊始末》

一書我們可以看出,在事件發生後太子朱常洛就給神宗皇帝萬曆奏報了這件事,但是當時萬曆

“方在西宮,不得入。”

也就是說萬曆並不在乎太子,彷彿太子被刺殺不是大事,一直等到初六萬歷也沒有什麼動作,直到事情發生後的三天萬曆才下旨查辦。

可見萬曆本人有多不在乎太子。

而且在官方記載裡面,當時的巡皇城御史劉廷元等人主張張差之所以帶著武器去太子寢宮,完全是機緣巧合,此人就是個瘋癲之人。其實劉廷元等人這麼做的原因就一個,那就是預測到了萬曆對太子的態度。

誰想殺死太子朱常洛?萬曆和鄭貴妃的小心思

在《萬曆邸鈔》中記載了朱雄和趙國忠的敘述:

“ 初四日戌時,有慈寧宮不知姓名內相六七人,孥獲不知姓名男子一人,與本門收留見在, 即把總趙國忠查審,張差系薊州井兒峪民,語言顛倒,相似風狂......再三考詢,本犯止呶呶稱‘吃齋、討封、效勞、 難為我’ 等渾語”

之後劉廷元又繼續審問,結合朱雄等人的說辭,給萬曆上了一份摺子,說這人

“詞無倫次, 按其跡若涉風魔, 稽其貌的是黠猾”。

當然了,如果結合劉廷元本人的職責,可以很簡單推理出他把張差的行為定性為瘋魔,還是為了推卸責任。畢竟一個皇城的御史居然能讓歹人從東華門進入皇宮,張差交代說守門的人員不僅沒有阻攔他, 甚至連盤查的情況都沒有,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僅如此,後面刑部山東司郎中胡士相、刑部山東司員外郎趙會楨、刑部山西司員外勞永嘉、刑部郎中嶽駿聲等人都以此人瘋癲為結論。

甚至刑部署印侍郎張問達也認同,準備一同上報給萬曆說,方從哲、吳道南等人都是人精,都知道現在的局面就是

“ 時東宮雖久定,帝待之薄”

,他們雖然也覺得事有蹊蹺但是為了不得罪鄭氏和萬曆,只能選擇中立。

事情到這裡似乎已經被定案了,但是卻沒想到出現了一個關鍵人物,他的疑問使得這個案件峰迴路轉。

面對諸多大臣異口同聲地說張差是瘋子,刑部主事王之寀覺得十分蹊蹺,張差即為瘋癲之人,為何如此簡單就繞過了守衛,為何會直奔太子寢宮。他要求重新審問張差本人,大理丞王士昌、 行人司正陸大受等人也十分支援王之寀。

而王之寀審問的方法也不同與人,他先是不讓獄卒給張差吃飯,張差被餓了兩天王之

才在當天晚上的飯點出現,而在看到張差之後王之寀更加確定張差是個精神正常的人,於是他直接告訴張差,你想吃飯可以,但是你要說實話。

誰想殺死太子朱常洛?萬曆和鄭貴妃的小心思

張差就差臨門一腳了,哪裡還管別的,先吃飽了再說,於是就同意了。但是周圍人太多他也比較束縛,張差便留兩個獄卒,其他人都出去了。張差才慢慢交代:

“ 小名張五兒,有馬三舅、李外父令隨不知姓名一老公,說事成與汝地幾畝。比至京,入不知街道大宅子。一老公飯我雲:汝先衝一遭,遇人輒打死,死了我們救汝。畀我棗木棍,導我由後宰門直至宮門上,擊門者墮地。老公多,遂被執。 ”

看來,是有人預謀性地想要殺太子,並且還是宮裡的人,張差也不是一個人闖入而是有人帶著進來的。並且那個交代他來刺殺太子的人給他交代了被抓之後要怎麼矇混過關!

王之寀大驚,於是把張差的口供寫好,準備透過刑部侍郎張問達給皇帝說明真實情況,要求萬曆

“ 縛兇犯於文華殿前朝審,或敕九卿科道三法司會問”。

這個摺子有兩份,一個給萬曆,另外一份留在身上準備在刑部會審的時候拿出來。

到了刑部會審那天,王之寀把自己審問到的實情當場說出,所有審訊的官員都面露驚駭,因為這個說法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樣,而且殺太子居然是預謀好的,誰預謀的!

其實是誰預謀的,可能有人多少猜到一些,但是他們必須驚訝。

於是張問達在看了王之寀的記錄之後為了安全起見,就要求刑部再次審問,但是這時候事情的真相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而是這個真相要不要讓神宗皇帝知道。

有人支援有人反對,他們有的人十分害怕因為一個小小的張差會牽扯出更多更大的陰謀來,最後爭論下來,除了王之寀和陸夢龍,根本就沒人同意繼續審問張差,於是二人就把希望寄託在張問達身上,張問達才同意繼續審問。

只不過張問達要求不要問張差那個帶著他進去的內侍叫什麼名字。

看樣子他們根本不想把這件事牽扯更多,但是事情的發展往往不是人所能決定的。

在審問開始後,王之寀讓帶人犯上來審問,那些刑部的官員都不願意去審問,就怕之後被誰秋後算賬一樣。甚至後面要用刑,陸夢龍大怒,叫了四遍才有官差出來。後面張差交代

“ 有大老公龐公,小老公劉公......好老公用金壺一、銀壺一豢我三年矣! ”

時,陸夢龍急忙問這兩個公公的姓名,但是張差還沒說出來,勞永嘉與胡士相二人急忙打斷他的話,說不要問了不要問了,他肯定不知道!

之後張差又說到是要去打太子的時候,勞永嘉與胡士相兩人直接被嚇得直襬手,哭喪著臉說這個不能問,這個不能問,問了要出事啊!他們滿腦子都充滿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沒聽見,你別再問了”之類的話語。

於是審問不得不中斷。

不過這個更加驗證了王之寀的說法,張差非但不是瘋癲之人,思路還很清晰,甚至還給陸夢龍等人畫了他從薊州進京的路線圖,一邊畫一邊解釋。

最後還是王之寀想方設法私審張差,終於知道了原委:

張差在紅封教的授意和太監龐保、劉成的引導下蓄意謀害皇太子。

而太監龐保、劉成不是別人,正式萬曆寵妃鄭貴妃中兩個得寵的太監,兩個太監不可能和太子有仇恨非要殺了他,有仇的只能是鄭貴妃和他的兒子,也許還有心不甘情不願的萬曆皇帝。

如此,大臣們已經不能瞎說張槎是瘋癲之人,案子只能繼續查下去。

五月十六日,四司官在提牢廳對張差進行會審,但是有的官員依舊十分後怕不準張差說主使太監的姓名,最後只能帶姓。

五月二十日,

刑部十三司官同到提牢廳, 將主事王之案前目私審,張差所供各犯的確姓名、居住、年貌再三細審。

這次審問出了關於紅封教的情節,當然還有馮三道、李守才、龐保、劉成等人的具體。那些審問的官員越聽越難受,這不活生生把矛頭指向鄭氏嗎?

之後又審問出,

“ 劉公,我說了劉成罷。龐保約劉成在玉皇殿商量,說‘ 打上宮去,撞一個打殺一個,打殺了小爺,吃也有你的,穿也有你的。”

張差還惋惜地說到“ 小爺洪福大了”

但是事情不是到這裡就真相大白的,那些主張瘋癲行為的官員為了維護鄭貴妃依舊堅持這個說法,反觀王之寀這邊勢單力薄,沒有幾個人支援他,他本人也是個刑部六品小官。但是他本人並沒有退縮,即使是得罪了鄭國泰(鄭貴妃兄長)被打壓也沒有退讓。

誰想殺死太子朱常洛?萬曆和鄭貴妃的小心思

最終結果得以被公開,舉國譁然,萬曆卻完全無所謂,對王之寀的奏摺完全不理會,大理丞王士昌、行人司正陸大受、戶部主事張庭、給事中姚永濟等接連上疏要求徹查這件事的真兇,還指明瞭鄭貴妃和他的兄長,於是萬曆彷彿就像對待仇人一樣,對這幾個人十分厭惡。甚至曾經十分主張瘋癲的劉廷元也要求

“復請速檢諸疏, 下法司訊斷”,

依舊沒有得到萬曆的迴應。

誰想殺死太子朱常洛?萬曆和鄭貴妃的小心思

可以說,作為一個皇帝,一個父親,萬曆的行為實在是讓人費解,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請求居然被無視,也許是壓力太大,一直到五月二十七日,萬曆才表示:

“瘋癲奸徒張差持梃闖入青宮,震驚皇太子。朕思太子乃國家根本,已傳諭本宮添人守門,關防護衛。既有主使之人,即著三法司會同擬罪具奏。”

其實這不是萬曆突然良心發現要給自己的太子一個交代,而是看到群臣在攻擊鄭國泰和鄭貴妃太過,他從出這麼一招,還要求把張差速正典刑。

於是荒唐至極的

梃擊

案就這麼定性了,作為受害者的太子朱常洛也不敢真的和萬曆作對。史書中也不涉及這件事,只有明代史惇(明崇禎十五年進士第一人,授戶部山東司主事。歷官員外、郎中,升九江知府)在

《慟餘雜記》

中記載,萬曆想要讓太子和鄭貴妃和解,但是並沒有直接和他商量這件事,而是透過皇后來詢問。當聽到朱常洛說這件事一定有人指示的時候,一旁的萬曆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了,鄭貴妃直接氣得跳腳,徒跣指天地發誓,

“奴婢萬死, 奴家赤族”

萬曆大罵:

此事朕家亦了不得,希罕汝家。

朱常洛很看臉色,他們這一唱一和又什麼意思不言而喻,馬上又說,

“此事只在張差身上結局足矣”

誰想殺死太子朱常洛?萬曆和鄭貴妃的小心思

萬曆這才好看些,拍著他的背誇獎道:

哥兒是萬萬年太平天子,亙古未有之變立刻消弭,真大聖人作用,可謂止慈止孝者矣!

之後萬曆又在鄭貴妃的翊坤宮中召見皇太子朱常洛,鄭貴妃看到皇太子,急忙跪下說到:“ 哥、哥,我無此心,勿計較我! ”

朱常洛也趕緊對跪答到:“ 親孃,我並無此心,何乃爾?”

明神宗對皇太子說到:“ 渠求汝,可受他。”

於是這件事在張差被處斬之後便不了了之,明眼人都知道是何人所為,但是卻是不能說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