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我們回家~”

本文轉載自半次元,由莫勸飛光酒原創,已授權,圖源網路,侵刪。

吳邪其實見過張起靈,在那段時間裡。

2005到2015,或者再詳細一點,二零零五年年八月十七日到2二零一五年年八月十七日之間,吳邪曾經看見過張起靈。

那時候他把自己關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裡,堪稱瘋狂地讀取大量費洛蒙,昏昏沉沉間不知道天明天黑是常有的事情。黑瞎子有時候會守在外面,有時候不會;但總而言之,那個地下的房間是非常安全的。

他就在那樣一個黑暗密閉的條件下,被急湍的資訊流沖刷著,一點一點、艱難地從資訊瀑布裡抓取碎片,拼湊出真相。

黑瞎子說他第一次吸取費洛蒙後像過了一千歲,他自己也這麼覺得。

那天外面的陽光明媚到刺眼,剛從費洛蒙裡走出來的吳邪不得不拿手遮著眼睛。他長出一口氣,渾身不知道何時緊繃起來的肌肉都鬆懈下來。

恍若隔世。

此後他慢慢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開門關門,在兩個世界裡穿梭。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看見了張起靈。

在一條蛇的記憶裡。

蛇類的視力很差,又隔的很遠,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剪影。但吳邪一下子就認出那是張起靈。他思維停滯了一瞬,一片空白的大腦裡跳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裡沒有汪藏海的訊息。

沒有汪藏海,但是有張起靈。這條蛇應該是躲在草叢裡,一條條豎起的草梗讓本就模糊的視線更加雪上加霜。它埋伏在草叢裡,伺機而動。

張起靈或許是注意到了這裡的危險,他沒有過來,而是往左邊走去。

吳邪藉著蛇的眼睛看著那道影子越來越小,不愉快的情緒翻湧上來,和著黑毛蛇捕獵的焦躁——

黑瞎子在門外,聽見沉悶的撞擊聲。

蛇的眼裡,張起靈突然停了下來。

他隔得遠遠,往這邊看了一眼。

隔著冗長的時間,透過蛇類無機質玻璃似的眼睛,穿過枯黃的草叢,吳邪和張起靈,在費洛蒙的世界裡遙遙地對視了一眼。

非常、非常遙遠的一眼。

“小哥,我們回家~”

那一次吳邪出房間時,抽了很久的煙。

恰小花過來看他,見他抽菸的那股狠勁,簡直是用煙霧把肺反覆刷洗。

解雨臣說,吳邪,你這是何必。

吳邪吐出一個菸圈,看它消散在空氣裡,回敬道,小九爺,你又是何必。

解雨臣跟他一起在臺階上坐下,說:“我是形勢所迫。”

“形勢所迫。”吳邪重複了一遍。

於是解雨臣不說話了,兩個人一起在臺階上坐著,看天上滿天的星星。

意外,意外總是在所難免。偏偏就那麼巧,有天黑瞎子去處理他的三急問題,新來的夥計帶著緊急訊息找不到人接收,急得火急火燎。狗急跳牆之下也記不得什麼規矩了,跳著腳就去敲那個地下室的門。

那時吳邪在深重的資訊泥潭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僅有的一線清明時斷時續。渾渾噩噩時聽見外面一陣急過一陣的敲門聲,他從床上游下來,過去開了門。

黑瞎子一聲厲喝嚇住了夥計,那時門剛剛轉開一條縫,被他重重拍上。吳邪就靠著門滑落下來攤在地上,然後精神完全被沉重的資訊沼澤吞沒。

黑瞎子打發走夥計,緊緊褲子——他隔著遠遠的聽到有人接近,來得太過著急。

毛躁的夥計捱了一頓好罵,有八卦的人湊過來神神叨叨:“小三爺擱哪金屋藏啥呢?”

小夥計還是實誠,想了好一會,說:“一股蛇味。”

這個回答太過普通,不能滿足廣大八卦人群的好奇之心。

訊息愈傳愈烈漸漸演化為謠言,進行了漫長而遙遠的傳播。從“小三爺房間裡一股蛇味”逐漸變成“吳小佛爺金屋藏了個蛇精”。

“據說腰賊軟,漂亮得跟天仙似的。”

傳謠的人描述得繪聲繪色。

聽故事的黎小爺冷哼一聲:“神特麼蛇精,他//媽蛇精病還差不多!”

“吳邪你有病啊!”黎簇捂著腦袋跳將起來,怒吼聲裡夾著一點背後編排人的心虛,很是色厲內荏。

關根同志抖著煙,一聲冷笑。

彼時解雨臣在北京,突遭秀秀的靈魂拷問。

“小花哥哥,你說,南方到北方,就那麼遠嗎?”

“怎麼,你想去哪?”解雨臣倒上一杯茶。

霍秀秀又不說話了,盯著茶湯聚精會神地發呆。

他倆心知肚明。

南方到北方,杭州到長白山,直線距離兩千多公里,駕車全程兩千三百五十七點二公里,火車轉公交四日可達,飛機更快。

還有私人飛機,全球可達。

“小哥,我們回家~”

就像吳邪說的,現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離別,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長距離。

除非那點距離,遙遙地生在人的心裡。

長白山路難走,幾番交通工具轉折後只剩下步行。從出發開始,吳邪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真實感。他一路上基本說話,安靜的不像他自己,倒有兩分張起靈的影子。

“吳邪,你老了。”

張起靈說。

十年沒見,時間在張起靈身上好像看不到痕跡,卻狠狠地把吳邪雕刻了一把。

有人鬆一口氣。

山路崎嶇,他們上不去。於是張起靈走了下來。

當他站到吳邪面前,伸手碰到的時候,吳邪眨了一下眼睛。

提著的心吊起的膽都回歸正位,飄在半空的魂也能夠安心落地。

那一點遙遙的距離,曾經生在吳邪的眼裡,曾經記在王胖子的腦裡,曾經落在張起靈的心裡的距離,終於等到了消融的時刻。

“小哥,我們回家。”

“小哥,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