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去沛縣火葬場

文:韓正偉

圖:來自網路

很少去火葬場,每去一次,總會有個人不能再回來。那是我第四次去!前三次來都是姑媽去世,那種悲痛欲絕的感覺真的受不了。第四次我可以不去,卻偏偏去了!

上個月的8月18日凌晨五點,我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驚醒,首先聽到的是低聲地啜泣。我猛然清醒了,這是我大外甥洛洛打的電話。“姨夫,我爸爸昨晚十一點多去世了。”

那天,我去沛縣火葬場

我聽後無亞於五雷轟頂,呆若木雞。我連襟劉磊哥剛到之天命之年,個子不太高,四方臉,非常有魅力的雙眼皮,年輕時也是帥哥一枚。大兒子洛洛已經成家立業,有了兩個孩子。二兒子昊昊十三歲,帥氣聰明懂事。

磊哥是沛縣朱王莊人,他天生樂觀派,愛說愛笑很幽默,先前我們每次見面,總要互損一番。他在年輕時受過風寒,落下了哮喘的毛病。隨著年齡的增長,病情越來越重,沒想到這一次居然是永別。

我騎電車直奔外甥家,很遠就聽到淒涼的哀樂。我哭著走進靈堂,看著靈床上白紙蒙面的磊哥,悲痛如傾盆大雨一樣,瞬間淋透我的身心。我想放聲痛哭,喉嚨卻像被人掐住,只有如受傷野獸般低沉的哀嚎在喉嚨裡徘徊。這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難受,一言難盡。

我和洛洛聊了幾句話,馬上去看四十六歲的大姐。她一動不動地趴在床上任憑親友們如何勸慰,沉默不語。少年夫妻老來伴,二十多年的同甘共苦,相濡以沫。而今留大姐獨對殘生,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也許會相伴往後餘生!

火化與下葬都安排了同一天。本來火化沒有安排我跟著前往,我執意坐上火化車,這是此生我能陪磊哥的最後一程。小外甥昊昊哭得昏昏沉沉,他的三個姑姑,頓足捶胸傷痛欲絕。

那天,我去沛縣火葬場

磊哥因年輕時受風寒常年哮喘,雖然身體不好,但勤勞的他,卻種了七八畝西瓜。為了孩子,起早貪黑沒命的幹,他說昊昊將來要花很多錢,不拼命怎麼辦?他對自己非常苛刻,咳嗽厲害時吃點藥應付,連打針的錢都捨不得花。他對親朋好友卻異常大方,無論西瓜貴賤,總會打電話讓他們去拉,有時候還上門送瓜。提起他的離世,大夥都痛心不已。

在親人們悲哭聲裡,我們把磊哥抬進火化室。進火化爐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打開了蒙著臉的白紙。他還是那樣慈祥,雙眼緊閉像睡著了一樣。我很想喚醒他,求他跟我回家。只是他嘴角和耳朵裡面流出的黃水提醒我,餘生不能再見。我眼巴巴地看著火化工人把他推進火化倉,“砰”的一聲關上鐵門,從此人間天堂兩相隔。

半個小時,我又進了火化室,磊哥一百八十多斤身體僅僅剩下一堆白骨。我拿起鐵錘,輕輕地壓碎,“哥,跟我回家!哥,跟我回家……”弄了好久,小心得把全部骨灰放入骨灰盒中。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到頭來就是一把灰罷了!

那天,我去沛縣火葬場

下葬我沒有跟著,不敢再看那痛心的場景。我就坐在磊哥的臥室裡,注視著牆上有關他的照片。我取下一張他年輕時的單身照,風華正茂,可惜沾了灰塵。我用手輕輕擦拭,“哥,您放心走吧,有我們幫你繼續撐起這個家!”

晚上回家的路上,剛出村子,電車後輪突然沒氣了。我停下車,知道磊哥不捨得我走。我寧願相信他在另一個空間看著我們。半小時後我打了氣,很順利回到家。

兩天後,我去接軍訓回來的兒子。路上,我很謹慎地對他說:“告訴你個不好的訊息,你不要難過。”

他疑惑的望著我,“爸你說,我堅強著呢。”

“你姨夫去世了,已經入土為安了。”

他先是一臉驚愕,接著小臉漲得通紅,隨即淚水滾落,“姨夫人那麼好,怎麼說走就走了。他不在了,大姨怎麼辦?昊昊怎麼辦,他成了沒有爸爸的孩子了!”他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悲傷,放聲痛哭。我撫摸著他的頭,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他突然停止哭泣,望著我的臉,“爸爸,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要好好的。”一下子撲在我的懷裡。我很想告訴他,人生總避免不了生死離別,爸爸有一天也會離開,卻沒敢開口。

磊哥過世後一個星期,我惦記大姐,便與她影片。她頭髮花白蓬亂,眼睛紅腫,好像蒼老了十幾歲,“我吃不好睡不好,我想他!”我瞬間淚流滿面。大姐失去了摯愛,我們以後相約走親戚也永遠會少一個愛說愛笑、愛喝酒的人了。

昨晚午夜夢見磊哥,在瓜地裡抱著一個超大超圓的西瓜向我微笑,“兄弟,來吃瓜。”我開心地坐起來,想用手去接。手碰到了蚊帳,才發覺又是一場夢。我開啟床頭櫃,拿出一張磊哥的照片。我用手輕輕撫摸,他彷彿隔著玻璃朝我微笑。我也笑了起來,含著淚!

那天,我去沛縣火葬場

恍惚間午夜響起一首歌《兄弟啊,我想你了》:

兄弟啊 我想你了

你在那嘎達還好嗎

也不說主動來個電話

問問這邊咋樣啦

兄弟啊 放心吧

我在這嘎達挺好的

過年我就回家來啦

你就等著瞧好吧 等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