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薛寶釵一首七律《憶菊》，暗示日後的淒涼，讀來神傷

紅樓夢是中國古典小說的集大成者，裡面有許多的文化知識。在痴迷紅樓夢的眾多人群中，有很多人喜歡紅樓夢的詩詞。欣賞紅樓夢的詩詞和其他詩詞略有不同，一定是把它放在整體的紅學背景下來欣賞，詩詞都是曹雪芹大師所作，但是書中分配給了不同的人，每個人各有特點，在詩詞中又能體現她們不同的命運和性格，非常耐人尋味。

賈府是個大家族，在秋天秋高氣爽的季節，在一起賞花喝茶是少不了的儀式，而秋天開得最美的花就是菊花和桂花了，因此在紅樓夢三十八回中就有這麼一回大家集體賞菊花做詩的場面。此時的賈府還處於“太平盛世”階段，看起來還是繁花似錦般熱鬧，這次活動記錄了姑娘們的享樂生活，一共做了十二首詩。

在紅樓夢中，十二是個常見的數字，警幻仙姑處有金陵十二釵的檔案，這裡十二也是和十二釵照應。當然並不是每人一首，擅長作詩的林黛玉和史湘雲每人做了三首，薛寶釵和賈寶玉探春每人兩首，薛寶釵所作的七律《憶菊》是首詩，她來打頭陣，一起來欣賞

詩詞原文

憶菊

薛寶釵

悵望西風抱悶思，蓼紅葦白斷腸時。

空籬舊圃秋無跡，瘦月清霜夢有知。

念念心隨歸雁遠，寥寥坐聽晚砧痴。

誰憐我為黃花病，慰語重陽會有期。

這首詩的題目是憶菊，暗含回憶，薛寶釵面對菊花想象思念菊花的而寫。這首詩的場景當然是西風來臨的秋天，正是“蓼紅葦白”之時。首聯就被一種惆悵所環繞，她在“悵望”中，“悶思”心情有些鬱悶。

為什麼呢，作者眼中看到的是紅色的水蓼，白色的蘆葦。這是夏末秋初的花，沒有西風這個季節應有的菊花，因為急於想看到自己喜歡的菊花，她認為此刻是斷腸時。斷腸是形容憂思過度，馬致遠在《天淨沙秋思》中寫道“

斷腸人在天涯

”，曹丕在《燕歌行》中寫有“

念君客遊思斷腸，慊慊思歸戀故鄉”

都是表達思念之苦。

頷聯

“空籬舊圃秋無跡，瘦月清霜夢有知

”，視線所及，是空空的菊籬，以往的的繁花似錦，現在是空空的沒有一點痕跡，消失殆盡。這裡“秋無跡”就是指“菊花沒有蹤跡”，一個秋字代替菊花，在作者心目中，秋天的靈魂就是菊花，沒有菊花的秋天也不是秋天了。

在這樣沒有味道的秋天中，月亮是瘦的，月亮怎麼能瘦呢，無非是想表明人瘦了。所謂“衣帶漸寬終不悔，為菊消得人憔悴”也是一樣的道理，因為思念過度因此人和月亮一起消瘦。淚眼看花的時候，花也會流淚，景物是為人的感情服務的。那麼思念菊花，卻思而不得，只能依靠做夢來相見了。

空籬依舊，菊花不再，在清冷的夢中才能相見，在作者心目中，只有菊花才能和自己情誼兩心知。儘管蓼紅葦白，因為沒有菊花作者感覺孤單影只，對菊花的殷切之情，是無法遮掩的。

頸聯筆鋒一轉，從空間上著墨“

念念心隨歸雁遠，寥寥坐聽晚砧痴

”把思念之情寄託到南飛的大雁身上吧，莫非菊花跟隨南飛的大雁也遠走高飛了？寂寥中聽見了婦女為出門在外的丈夫準備禦寒的衣服了。

這裡“晚砧”相當於“搗衣”李白也寫過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這裡都是指在古代留守婦女把布帛鋪在平整的砧板上，用木杵敲平，相當於熨布料，熨好後方便做衣服，來送別離別的丈夫。因為出征緊急，一般都是連夜趕製。李煜《搗練子令》中的“

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

”，這些都是表明徵人離婦的情緒。而本聯中又用了疊音詞“念念”和“寥寥”更突出了思念之情。

尾聯“

誰憐我為黃花病，慰語重陽會有期

”照應首聯，因為看不見菊花，我想念菊花都生病了。“黃花”就是菊花。李清照在詞中有“

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黃花是單薄的，作者是痴情的，思念菊花而生病，但是世人是無情的，“誰憐我”

痴情和薄情形成對比

。

作者也只能自我安慰，等到重陽節的時候，菊花就該盛開了，我們就該團聚了吧。在自我安慰中有希望，但是最終還是寂寥的。

薛寶釵這首七律，明明是在菊花怒放的秋高氣爽之時，卻因為思念而如此孤單，不能不說是融入了薛寶釵命運的“讖語”，紅樓夢中有很多詩詞歌賦都預示了人物的命運。

薛寶釵對菊花的這種思念暗示後來賈寶玉最終離她而去，寧可當和尚也不同她在一起，她獨自一人，在痛苦和思念中度過餘生，而且還沒有人憐惜她。薛寶釵平日裡理性大於感性，喜怒不形於色，但是賈寶玉出家，薛寶釵再也不再理性，表現出無限的淒涼，這首詩讀起來讓人感覺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