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人過年事：快來，快來，打米胖嘍！

一天路過城區的一條待拆的老巷道，裡面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隨後，一陣陣誘人的香味隨風飄來，尋聲望去，原來在不遠處有一位老人正搖著一個生鐵罐在弄爆米花。這種老式的爆米花生意，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農村經常遇見，但如今幾乎是銷聲匿跡了，想不到現在能在這裡看到，頓時又勾起了我許多兒時的回憶。

記得小時候，每當秋冬季節，總會有小販拖著長長的腔調喊著“打—米—胖—嘞。”只要吆喝聲一響起，彷彿成了全村孩子們的集結號，大家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像看馬戲般圍在了小販的周圍。這些走南闖北的小販，年齡通常在五六十歲，穿一件破舊的棉襖，身上還散發著一股刺鼻的煤煙味。他們的行頭也簡單，用一根扁擔挑著，一邊是炭爐和風箱，另一邊則是好似炮彈形狀的爆米花機子。小販在一堵牆的背風向陽處選好地方，就支起了火爐，風箱將爐中的炭火吹得一明一暗，不一會火苗旺起來了，這時我們小孩子便都焦急地期盼著，看誰家來爆米花。

當時我們最大的奢求就是爆米花爆出來的時候，會不可避免地灑漏出一些在地上，我們就會搶著撿起來，甚至來不及將爆米花上的泥土吹去，便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以解難忍的口饞。那時農村都很窮，爆米花用的玉米是家家戶戶的主糧，一般不會輕易拿出來做爆米花。有時，我也實在抵擋不了爆米花的誘惑，在幾度央求之下，母親便會無奈地領著我到儲糧的廂房，用葫蘆瓢掏出一兩把玉米，然後邊遞給我幾毛錢，邊叮囑我說：“爆的時候一定離遠點，快去快回”。往往是母親的話還沒說完，我早已飛快地跑出了家門口。

當著小夥伴們的面，我自豪地把玉米遞給爆米花老人說：“給俺來一鍋！”老人接過盛著玉米的葫蘆瓢，倒在他的一個已經漆色斑駁的白瓷缸裡，算是量了量收取了兩毛錢。然後他用一根食指粗細的鐵棍，插進那個兩頭細小，中間鼓起的“炮彈”機子的前端，使勁一掰，密閉處鬆動了，蓋子像腦袋一樣地垂了下來。他拿起白瓷缸，把玉米倒進了漆黑的鐵罐裡，接著是相反的動作，用鐵扳手擰緊了口子。

然後，坐到小馬紮上，左手抓住機子的柄，不緊不慢地轉圈，右手也有節奏地拉動著風箱，同時還一邊看一下機子上的壓力錶，一邊不停地給火爐添木炭。十分鐘左右，老人提起“炮彈”放在一條跟麵粉機上相似的長袋子口裡，用腳踩住機子，用鐵鉗鉗住蓋子，大喊一聲：“靠邊了，要爆了！”小夥伴們這時都會慌慌張張地捂上耳朵，紛紛向後退去。只聽“砰”的一聲巨響，一股白色的煙霧騰空而起，頓時空氣中便瀰漫起一股濃濃的香甜味，像魔術師變戲法一樣，“炮彈”機子把一小瓷缸玉米變成了一大袋白花花的爆米花。小夥伴們又一下子聚攏回來，搶食散落在地上還冒著熱氣和香氣的爆米花，並迅速塞進嘴裡吃得津津有味。

一鍋爆好以後，小販接著又為下一鍋做準備了。生意好時，往往是暮色四合，在他黝黑的臉上還映著燃燒的火光。孩子們始終不願離開，直到最後一家“爆”完，再也找不到那散落的爆米花了，才在大人們此起彼伏的喊叫聲中回家。後來，我外出求學，並參加了工作，離開家鄉也有三十餘年，這期間再沒吃到過那“炮彈”機子爆出的香甜可口的爆米花。如今，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已經難覓走村串巷的老式爆米花了，註定爆米花這個古老的行當，將從人們的視線中愈行愈遠。

現在每次看著抱著“蘋果機”，吃著微波爐裡兩分鐘就能爆好的爆米花，玩著卡丁車遊戲的六歲女兒，我想，她們這一代人終將不會知道她們的父母在童年裡，曾經奢望的那種原汁原味的爆米花為何物，想來我隱約中有一股感慨湧上心頭。雖然，往事只能回味，但在我的心裡不止一次地，聞到那誘人的爆米花香，並懷念起那個記憶中的年代。

紀實照片：扎西德勒

（藍媒聯盟·天台縣傳媒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