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草書”看不懂？懷素《自敘帖》到底寫的啥？（附釋文及高畫質全卷）
在中國書法藝術史上，僧人書法家懷素（737-？）與他的《自敘帖》，從誕生之日開始，一直為書法愛好者津津樂道。
草書
《自敘帖》運筆變化莫測，規矩於法度中，奇蹤變化，神采激盪，被後世譽為“天下第一草書”
。
《自敘帖》區域性
懷素，10歲出家為僧，字藏真，俗姓錢，永州零陵（今湖南零陵）人。少時在經禪之暇，就好書法，貧窮無紙墨，他為練字種了一萬多棵芭蕉，用蕉葉代紙。勤學精研，寫壞了的筆頭也很多，埋在一起，名為
“筆冢
”。
懷素性情疏放，銳意草書，卻無心修禪，更飲酒吃肉，交結名士，與李白、顏真卿等都有交遊。李白作詩《草書歌行》贊其：
“少年上人號懷素，草書天下稱獨步。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
今人想象中的懷素形象
懷素書法以“狂草”名世，《宣和畫譜》評其草書：
“字字飛動，圓轉之妙，宛若有神。”
唐代文獻中有關懷素書法的記載甚多，有文獻記載其，
“運筆迅速，如驟雨旋風，飛動圓轉，隨手萬變，而法度具備”
。
唐任華有詩寫道：
“狂僧前日動京華，朝騎王公大人馬，暮宿王公大人家。誰不造素屏，誰不塗粉壁。……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後始顛狂。.......”
前人評其狂草繼承張旭又有新的發展，得草書筆法三昧，“援毫掣電，隨手萬變”，與張旭齊名，稱
“顛張醉素”
，對後世影響極大。
八大山人舊藏《宋拓懷素草書聖母帖》墨拓 美國弗利爾美術館藏
書法史家認為，草書至唐，達到巔峰，宋、元、明、清乃至當代，遠不及唐，而唐則以張旭、懷素為代表，但張旭草書只見碑刻，不見墨跡。所以，
稱懷素為“中國草書之巔峰”不為過
。
懷素善以中鋒筆純任氣勢作大草，如
“驟雨旋風，聲勢滿堂”
，到
“忽然絕叫三五聲，滿壁縱橫千萬字”
的境界。雖然寫書疾速，但懷素卻能於通篇飛草之中，極少失誤。與眾多書家家草法混亂缺漏相比，實在高明得多。
《自敘帖》區域性
懷素的狂草，雖率意顛逸，千變萬化，終不離魏晉法度，不得不歸功他從極度苦修中得來。
懷素傳世的書跡較多：
《千字文》《清淨經》《聖母帖》《藏真帖》《律公帖》《腳氣帖》《自敘帖》《苦筍帖》《食魚帖》《四十二章經》等，但最具代表性的，當屬《自敘帖》。
懷素《苦筍帖》上海博物館藏
懷素《食魚帖》（古摹本） 原藏於青島市博物館
懷素《自敘帖》堪稱標準的懷素書，也是其晚年草書代表作。
《自敘帖》書於公元777年（唐大曆十二年），懷素41歲時所書，紙本墨跡卷，大草（狂草），縱28。3釐米，橫775釐米。126行，首六行早損，由宋代蘇舜欽補成，共698字。
卷前有清高宗乾隆題簽
“僧懷素自敘真跡。神品。”
前隔水還有乾隆御題一則。
帖前有李東陽篆書引首“藏真自敘”四字。
引首的“藏真自敘”
該帖曾經
南唐內府、宋蘇舜欽、邵葉、呂辯，明徐謙齋、吳寬、文徵明、項元汴，清徐玉峰、安岐、清內府等收藏，現藏臺北故宮。
《自敘帖》上收藏印章累累，鈐有
“建業文房之印”、“佩六相印之裔”、“四代相印”、“許國後裔”、“武鄉之印”、“趙氏藏書”、“秋壑圖書”、“項元汴印”、“安岐之印”、“乾隆”、“宣統鑑賞”等鑑藏印。
《自敘帖》卷首印章
這件被認為是懷素晚年代表作的草書，通篇為狂草，筆筆中鋒，如錐劃沙盤，縱橫斜直無往不收；上下呼應如急風驟雨，可以想見作者操觚（音“gū”）之時，心手相師，豪情勃發，一氣貫之的情景。
《自敘帖》全篇圓潤、遒勁、狂逸，氣勢磅礴。清人安岐《墨緣匯觀》評曰：
“大草書，墨氣紙色精彩動人，其中縱橫變化發於毫端，奧妙絕倫有不可形容之勢。”
作品表現出的豪邁氣勢，體現出盛唐寬闊之氣。
《自敘帖》區域性
《自敘帖》內容為懷素自敘習書經歷，及時賢對其書法的贊評，簡單來說，相當於一篇懷素個人的“簡歷”。
《自敘帖》內容大致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懷素以80餘字的篇幅，自述其生平大略。
第二部分，節錄顏真卿《懷素上人草書歌序》，250餘字，借顏魯公之口，展示
“縱橫不群，迅疾駭人”
的“草聖”氣象。
第三部分，懷素將張謂、虞象、朱逵、李舟、許瑝、戴叔倫、竇冀、錢起等八人的贈詩，摘其精要，列舉諸家的評贊。
在文章結尾處，懷素擔心後人說他借重名公之口，揄揚自己，特意補了一句：
“固非虛薄之所敢當，徒增愧畏耳”
。
《自敘帖》卷尾
下面，我們就跟著《自敘帖》釋文，一起領略這件“天下第一草書”的書法之美。
【釋文】懷素家長沙，幼而事佛，經禪之暇，頗好筆翰。
【釋文】然恨未能遠覩（音“dǔ”）前人之奇蹟，所見甚淺。遂擔
【釋文】笈杖錫，西遊上國，謁見當代名公。錯綜其事。遺編絕簡，往往遇之。豁然心胸，略
【釋文】無疑滯，魚箋絹素，多所塵點，士大夫不以為怪焉。顏刑部，書家者流，精極
【釋文】筆法，水鏡之辨，許在末行。又以尚書司勳郎盧象、小宗伯張正言，曾為歌
詩，故敘之曰：
【釋文】
“開士懷素，僧中之英，氣概通疏，性靈豁暢，
【釋文】
精心草聖。積有歲時，江嶺之間，其名大著。故吏部侍郎韋公陟，覩其筆力。勖以有成。今禮部
【釋文】
侍郎張公謂賞其不羈，引以遊處。兼好事者，同作歌以贊之，動盈卷軸。夫草稿之作，起於漢代，杜度、崔瑗，始
【釋文】
以妙聞。迨乎伯英，尤擅其美。羲獻茲降，虞陸相承，口訣手授。以至於吳郡張旭長史，雖姿性顛
【釋文】
逸，超絕古今，而模楷精法詳，特為真正。真卿早歲，常接遊居，屢蒙激昂，教以；筆法，資質劣
【釋文】
弱，又嬰物務，不能懇習，迄以無成。追思一言，何可復得。忽見師作，縱橫不群，迅疾駭人。
【釋文】
若還舊觀，向使師得親承善誘，函挹規模，則入室之賓，舍子奚適。嗟嘆不足，聊書此，以冠諸篇首。”
其後繼作不絕，溢乎箱篋。其述形似，則有張禮部
【釋文】雲：
“奔蛇走虺勢入座，驟雨旋風聲滿堂。”
盧員外雲：
“初疑輕煙澹古松，又似山開萬仞峰。”
王永州邕曰：
“寒猿飲水撼枯藤，壯士拔山伸勁鐵。”
朱處士遙雲：
“筆下唯看激電流，
【釋文】
字成只畏
盤龍
走。”
敘機格，則有李御史舟雲：
“昔張旭之作也，時人謂之張顛，今懷素之為也，餘實謂之狂僧。以狂繼顛，誰曰不可。”
張公又云：
“稽山賀
【釋文】
老總知名，吳郡張顛曾不面。”
許御史瑝雲：
“志在新奇無定則，古瘦漓驪半無墨，醉來信手兩三行，醒後卻書書下得。”
戴御史叔倫雲：
“心手相師勢轉奇，
【釋文】
詭性怪狀翻合宜。人人慾問此中妙，懷素自言初不知。”
語疾速，則有竇御史冀雲：
“粉壁長廊數十間，興來小豁胸
【釋文】
中氣。忽然絕叫三五聲，滿壁縱橫千萬字。”
戴公
【釋文】又云：
“馳毫驟墨列奔駟，滿座失聲看下及。”
目愚劣，則有從父司勳員外郎吳興
【釋文】錢起詩云：
“遠錫無前侶，孤西寄太虛。狂來輕世界，醉裡得真如。”
皆辭旨激切，理識玄奧，固非虛
【釋文】蕩之所敢當，徒增
【釋文】愧畏耳。時大曆丁已冬十月廿有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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