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草之人,認真臨習懷素的《大草千字文》,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始終看好列於懷素名下的《大草千字文》,鴻篇鉅製,卓而超群。

就其藝術而論,與他自己的《自敘帖》,與“草聖”張芝的《冠軍帖》,與“顛張”旭公的《古詩四帖》等超一流的草書帖,當屬同一層次,而立於草書之巔。但此碑帖為何沒能叫得響亮,以至於名頭沒有這幾個帖大呢!我沉浸其中,尋蹤探秘,覺得必有緣由。

寫草之人,認真臨習懷素的《大草千字文》,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效果

史上學者、專家對此帖褒貶不一,優焉劣焉,真焉偽焉,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褒者如清代吳榮光、吳雲等認為,此帖筆精墨妙,雄渾恣肆,堪為上品佳作等等。貶者如明代孫鑛,清代包世臣、楊守敬等人,說此帖“鬼形怪狀”、“酒肆書”、“惡道俗劣”等等。

清代碑學大盛,對狂放一類的大草狂草書,橫加指責、大加鞭撻,《大草千字文》亦難逃此劫。當代也有不少學者認為,此帖與懷素風格相差太大,疑似“偽作”。名人的話往往成為“真理”,因此誤導了對此帖品次、價值的評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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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未見有墨跡存世,只有石刻碑拓,想必也受到一定影響。

史料稱有三種刻本:綠天庵本(懷素家鄉零陵刻)、西安本(明成化六年西安知府徐子俊摹刻)、群玉堂本(宋本)。比較一下,唯群玉堂本流傳最廣。南宋丞相韓侂胄家中所藏此帖墨跡,命門人向若水勒石刻碑。而向氏集鑑定、金石收藏、刻銘為一身,技藝高超,將此碑刻成了精品,以至連飛白枯筆都精細摹出,點畫、轉折處肖似,拓本堪比墨本。

此拓收在《群玉堂帖》裡,十卷本,第四卷為懷素的《大草千字文》。但即便如此,碑拓怎能與墨跡相比,自然差了一等。

據說此碑殘帖後為美國大收藏家安思遠所藏。物稀為貴,這外國佬太有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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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白雪,曲高和寡。我以為,此帖草書太過出彩,達到出神入化、玄妙詭異之程度

,是否也影響了一些普通讀者、書者對此帖的欣賞與推崇呢!

我曾在二零一七年十月間寫過一篇小文《懷素大草千字文存疑》,其中妄言“懷素大草千字文的藝術含量,實高出《自敘帖》”。當然,懷素此大草二帖都屬佳作神品,實不好劃分出層次,當時我只是感到此帖與懷素書風不合,恐系“偽作”。現在來看,既然一千多年來,沒有新的資料證明這不是懷素的作品,那麼這個帖列於素師名下,只能為之增光添彩,絲毫不會辱沒大師聖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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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習懷素《大草千字文》與《自敘帖》已不少年頭,長期浸染在這方藝術天地裡,收益頗深。近日重習群玉堂本《大草千字文》,再次被深深打動。說句武斷的話,此草帖儘管是拓本,但卻是超一流的草帖,需重新認識其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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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應為素師晚年時所書,具體日子不好考證。但我感其筆墨老到,禪意濃郁,人生修行境界自非一般。

有學者評論,說他後期專事書法,而不誦經參禪,含有貶義。而我理解兩者是統一和諧的。尤其在唐代中晚期,以六祖慧能為代表的禪宗,注重向內體悟內心,發覺心性與佛性。及至後來,甚至發展到了呵佛罵祖,非經毀教的地步,信奉“明心見性”、“我心即佛”,更加註重心性的作用。而懷素乃大智先覺之人,以狂草釋狂禪,以書問釋道,把練書同參禪融匯一體,遂性情、書風大變。縱覽全卷,儘管狂草書就,卻始終一種定力在,雖百折千轉,繚繞回旋,唯見靜氣瀰漫,絲毫不帶狂躁怪戾之氣,實達到鬼斧神工之上上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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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其用筆,猶如神靈掌控:收露垂縮,操縱自如; 圓渾姿媚,隨心所欲;奇縱跌宕,精氣逼人;

若斷似連,氣息通貫; 剛柔相濟,變化萬端; 飄逸萬狀,如神似仙; 結體奇異,超乎尋常。以及揮運調鋒的豐富多彩,提按絞轉的曲折綿延,斷、連、挫、露鋒的恰如其分,每每令我歎服不已。可說是無一筆不符合規範,無一筆不出人意外,心手合一,運用之妙,誰人可及! 至於古今尚有人講其“字俗”,格調“稍遜”,實在是深入體察不夠、臨習不到位、研究不深入而輕率結論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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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比之《自敘帖》,似乎更貼“地氣”。

我總認為“自敘帖”有那麼點不食人間煙火,那麼瘦、細、硬的“篆隸筆法”,如錐畫沙,疾速揮灑,開合俯仰,氣勢宏大,不怎麼好掌握,學臨往往得其外形多,難與神會,甚至學了多年,尚不能以自敘面目創作,更難得到行家認可。當然,此帖也斷不能不臨,這是懷素的代表作,其氣勢、魂魄等必得領略一番,方知草書之絕美。而《

大草千字文》,則血肉豐滿,筆豐墨潤,點畫撇捺,起承轉合,交代清晰,技法成熟,神采逼人,若真正學進去定能開竅,悟出“真經”。

寫草之人,認真臨習懷素的《大草千字文》,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效果

《草書千字文》,為懷素老年時所作,此時他筆墨已然純熟於心,技巧內斂而化融,隨心所欲不逾矩,心手相師勢轉奇,猶如神靈附體,不可端倪。我觀此帖,簡直是草書技法之大成,曲折為本、橫勢生姿、欹側多變、八面出鋒、老筆紛披。既遵循草書規律,又極盡變化之態;大草、狂草搖曳飄忽,卻不見任何雕琢痕跡,達到其他名帖很難企及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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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此帖屬於“高層次”的草書,習書者不能拿來即臨,可先從其他相對容易的行草帖入手,比如智永的《草書千字文》,孫過庭的《書譜》,“大王”的《十七帖》,以及“顛張”、“醉素”的其他碑帖等等,

待有了一定程度的草書基礎,正欲突破、縱深發展時,再習此帖,就會感覺新穎獨到,別開生面,筆底生花,“奇怪生焉”,如能潛心學習,勤練有日,必能收到較大成效,進入一個新的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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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只是我個人學習、臨帖之感悟,難免偏頗之處,諸君權作參考而已。

文圖/侯和平 責任編輯:梁飛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