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北京第一個皇陵群,它見證了北京800多年的建都史

揭秘北京第一個皇陵群,它見證了北京800多年的建都史

金陵主陵區全景鳥瞰。選自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編《北京金代皇陵》

說起北京的皇陵,大部分人會不假思索地想到明十三陵。其實,北京西南房山區的大房山腳下,還有一處比明十三陵早260餘年的皇陵群。那裡埋葬著17位皇帝,它就是北京第一個皇陵群——金代皇陵。

這是一處歷經800多年曆史滄桑的皇陵。與很多被盜墓賊破壞的陵墓不同,金陵的每一次重大命運節點,都與朝代興衰更替緊緊相連。它的營建,是北京首次成為一國之都的歷史見證;它的衰落,源於明朝屢戰不勝的恐慌;它的修葺與重整,則是取代明朝入主北京的清王朝所為。

隨著清王朝衰亡,金陵屢遭“破壞”,面目全非,逐漸湮沒在深山老林與史料雲煙中。直到上世紀80年代,金陵的神秘面紗才得以揭開一角。2002年,金代開國皇帝完顏阿骨打的睿陵被開啟,從此補上了中國曆代帝王陵墓考古的“一個缺環”,而金中都最初的歷史和麵貌也被此次考古折射得愈加生動。

植樹挖出皇帝陵碑

1986年,龍門口村的一個農民劉江山在村東北挖樹坑時,發現了一座石碑的碑頭,上面雕有龍紋。要是在平時他就會用炸藥崩掉,可是這時他想起在附近活動的一支考古隊對他說的一番話:若發現帶有人工雕飾的石料等,立即報告考古隊,並給予獎勵。於是他馬上找到了北京市文物研究所金陵考古隊隊長魯琪,魯隊長立即帶人前來此處挖掘。當他看到這座兩米多高的石碑上刻有“睿宗文武簡肅皇帝之陵”的字樣時,歡喜若狂。

這是1988年5月27日《北京日報》頭版報道《北京金陵發現記》中的一段描述。

睿宗,即金世宗的父親完顏宗輔。他生前沒有當過皇帝,金世宗奪取皇位後追諡其為皇帝,廟號睿宗,並將其遷葬至大房山金陵。

睿宗陵碑的發現,是第一次在考古中發現金代皇陵的確鑿證據。

如今,這塊陵碑的原件仍保留在房山區周口店鎮九龍山(又名雲峰山)下的金陵遺址。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原研究員黃秀純指著石碑對記者說:“走近點仔細看,還能看到金粉的痕跡。”他告訴記者,這塊陵碑的發現,“為考古人員確定金陵主陵區提供了可靠的實物資料。”

揭秘北京第一個皇陵群,它見證了北京800多年的建都史

1986年,黃秀純、吳元真應邀前往金陵錘拓的睿宗陵碑。

金陵,北京地區最早的皇陵,比鼎鼎大名的明十三陵還要早260多年。這座皇陵的興建,在北京建都史上可謂是一件大事。

北宋與遼國簽訂澶淵之盟時,生活在東北地區的女真族還是處於遼統治之下的小部落。11世紀中葉,女真族逐漸強大,1112年,女真族首領完顏阿骨打不堪忍受契丹的壓迫,率部抗遼。三年後即皇帝位,國號大金。

金的崛起,讓北宋看到了奪回燕雲十六州的希望。1120年,宋金訂立“海上之盟”,聯合消滅了遼國的主力部隊。按照約定,本應由宋攻佔當時還是遼南京的燕京城,然而,孱弱的宋軍一再潰退,只能向金求助。1123年,勢如破竹的金兵攻佔燕京。對遼出兵不利的北宋自然喪失了話語主動權,僅拿回了燕雲十六州中的燕京、薊、景、檀等六州,並且,每年還得把燕京租賦的六分之一贈與金人。

自此,金朝國力大盛,北宋每況愈下。1123年金兵離開燕京時,把城裡的富戶全擄去了關外,留給北宋的只是一座空城。這座空城在北宋手裡不過短短兩年,就再次被金攻佔。

歸入金國版圖的燕京,很快被“捧”了起來,成為一國都城。而遷陵是遷都的組成部分。

貞元元年(1153年)三月,金代的第四位皇帝——史書上的海陵王完顏亮正式遷都,將金代的都城從白山黑水之地的上京,遷到了幽燕地區的燕京,也就是今天的北京。燕京自此成為北京建都史的起點——金中都。此後,北京作為國都,一直為元、明、清所沿襲,乃至今天,已有860多年的歷史。

當年,女真貴族反對遷都的不在少數,為了防止舊勢力反撲,完顏亮命人將上京的舊宮城、宮殿和貴族府邸一律平毀。即便如此,仍有一些王公大臣以會寧乃祖宗陵寢所在、不宜遠離為藉口,不願離開。為了保證遷都成果,海陵王決定釜底抽薪,把祖宗的陵寢也遷到中都。他派出司天臺官員在北京及周邊地區選“萬吉之地”,經過半年考察,最終選定了“大紅山大紅谷(亦作大房山大洪谷)”這片風水寶地。

這裡“岡巒秀拔,林木森密”,原有一座雲峰寺(又名龍銜寺)。完顏亮拆毀寺廟,在佛像之下鑿穴為陵,將金太祖完顏阿骨打、金太宗完顏吳乞買及他的父親完顏宗幹安葬在了雲峰寺地基下。

古人多信奉神佛,完顏亮竟然毀寺造陵,原因何在?原中科院科學傳播研究中心研究員、燕山區文物研究所王德恆認為,“完顏亮就是這麼一個混不在乎的人,他只是出於政治需要,想要節省工期。”

完顏亮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孫子,他出生的1122年,正是大金王朝崛起、滅掉遼國與北宋兩個強大王朝的前夕。大概是父祖的赫赫戰功給童年的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完顏亮一生最大的志向便是“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王德恆告訴記者,完顏亮遷陵是遷都的組成部分,目的都是攻打南宋、統一全國。為此,完顏亮1155年年初下令在大房山修陵,建行宮,半年後就已遷陵完畢,行宮也建好了,進展可算神速。期間,他六次前往大房山視察,最長的一次在山裡住了約半個月,鞭笞過因怠工而使工程進展緩慢的官員,也獎賞過有功的役夫,“可見他對遷陵這件事很看重、很著急。”

這是《金史》等史料中關於完顏亮營建金陵的記載。然而,800多年的風雨滄桑後,再去尋找“大紅山大紅谷”的確切位置談何容易?很長一段時間,考古和歷史學家都只能在史料中尋找蛛絲馬跡。

“一個有故事的地方”

龍門口村一直流傳著各種關於皇陵的故事。這是一個很小的自然村,位於大房山支脈九龍山的腳下,歸車廠村委會管轄,上文提到的發現睿宗陵碑的村民劉江山就是龍門口人。前些年,劉江山去世了,但他的親哥哥劉守山還能向考古學家和媒體講述這些故事。

村裡祖祖輩輩都是守陵人,劉姓和馮姓是守陵人的後代。小時候,奶奶曾給他講過“搶皇陵”的故事,祭祀皇陵的時候要用一對牛、一對羊、一對雞、一對鴨、一對鵝和一對駱駝,祭祀之後,牛羊等大的祭品由守陵戶分了,雞鴨鵝之類的小祭品由大夥兒上去搶,這就叫做“搶皇陵”。

山裡有座皋塔,兩層高,傳說下面壓的是金兀朮。之所以稱皋塔,指的是牛皋,也就是《說岳》中“氣死兀朮,笑死牛皋”的那位。1974年為了蓋學校,就地取材把皋塔給拆了。山裡還有兩個碑亭,東邊碑亭中的碑是康熙帝御筆,用漢文書寫,西邊碑亭的碑是滿漢兩種文字,1975年左右,村裡平整土地,兩個碑亭都讓炮給崩了……

1977年9月,王德恆第一次聽到了金兀朮墳的傳說。當時,他剛從吉林大學歷史系畢業,分配到原國家建委的一個幹校(後改黨校),報到地點就在房山。報到那天,他扛著行李搭公交車,突然聽到旁邊的人說這兒附近有個金兀朮墳。“我是滿族,又是學歷史的,當時第一反應是,金兀朮的墳不應該在黑龍江阿城嗎?”王德恆回憶說,他本以為這只是民間傳說,沒想到,報到後又問了好多人,大家都言之鑿鑿:金兀朮墳就在勝利廠北邊的車廠村。

於是,王德恆趁著週末,騎上腳踏車就進山了。山路難走,第一次尋找無疾而終。第二次,他先乘公共汽車到勝利廠,然後徒步向前,令人興奮的事情發生了,“走幾步路一腳就能踢出一個石構件,走一段路又看到一些溝紋磚,那是遼金時期的。”

問了當地人,王德恆才知道,他已經從車廠村進入了龍門口村,“我心中一機靈,因為前些天剛去過十三陵,十三陵入口就有個龍門口村。”繼續向前,呈現在眼前的居然是一片梯田,梯田上還能看到被砸碎的漢白玉石件,一塊一塊全壘成了梯田。

這是王德恆與金陵的第一次遇見。只是,當時的他還“不識廬山真面目”。

此後,他又去了龍門口多次,看到過寶頂遺址,看到過“皋塔”遺留的大青磚,還聽說當地老百姓管九龍山上面的山頂叫皇陵尖。這裡有沒有金兀朮的墳,金兀朮墳到底在哪裡,學界至今沒有統一的答案。但王德恆被吸引住了,因為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地方”。

回吉林請教母校老師,老師激動不已:“你運氣太好了,那裡很可能就是金代皇陵。”於是,已調到原國家建委辦公廳當秘書的王德恆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離開機關,去搞文物工作。恰好,北京市文物局舉辦文物普查訓練班,王德恆報名參加,然後又主動申請調進了“北京石化辦事處”,負責籌建文物管理所。1980年,辦事處從石化總公司分離出來,正式成立燕山區,燕山區文物管理所也正式成立,他是唯一一個在編人員。

王德恆記得,文管所成立沒多久,1981年北京市開展文物普查,金陵就被列為重點。時任北京市文研所所長的于傑先生以歷史學家的見識特意囑咐他:“你在燕山,就把金陵搞清楚。”這次普查之後,王德恆撰寫了《金陵初探》一文。1983年的《北京晚報》曾報道此事:

金陵果真是片廢墟嗎?在金陵踏勘數年之久的北京燕山區文物管理所王德恆、王長福二人,在佔有大量史料的基礎上撰寫的《金陵初探》,推斷:金陵“很可能是一座規模巨大的金代文物寶庫”。

王德恆在文中還明確提到了金陵的位置:“在北京西南郊大房山腳下,有曾在我國北方稱雄的女真金朝皇帝的陵墓群……”

于傑也一直惦記著金陵,上世紀80年代,他在《中都金陵考》一文中詳細考證了金陵的位置:“《金史》及《大金集禮》所記之‘墳山’……在房山縣之西北方約5至6公里處。墳山(墳上村)之西北約3華里處有‘龍門口’……過龍門口向西北行約2華里,即為金陵所在地。”

龍門口西北、大房山腳下的梯田裡,真的藏著規模巨大、隨葬豐富的金代地宮嗎?

其實,新中國成立後,大房山腳下這片神秘的土地,時不時就有金代墓葬和零星文物被發現。

早在上世紀50年代,房山地區還屬於河北省管轄,原河北省文物工作隊的鄭紹宗等就曾在金陵範圍內的墳山發現了一座穹隆頂磚室墓,裡面的壁畫相當精美。黃秀純為此專門訪問過鄭紹宗,他告訴記者,發現時正是冬季,為了保護壁畫,鄭紹宗等將其回填,打算來年再仔細發掘。不料,第二年房山劃歸北京市,後來又被劃為燕山區,大搞建設工程,此項工作最終不了了之,“那座磚室墓的主人是誰,不得而知”。

1971年初,燕山石化區勝利化工廠配電站工地發現6具石槨。于傑和年輕的黃秀純前去清理,可惜,抵達時原始現場已不復存在,僅留下一件鎏金銀質面具。

1972年12月,長溝峪煤礦在金陵主陵區西南的斷頭峪基建施工時,發現了一組石槨墓,由5具石槨組成,其中4具石槨已經空了,唯有主墓槨室內遺有一具柏木紅漆殘棺。黃秀純又被派到現場,從棺內清理出11件精緻的雕花玉佩、花鳥飾件。

1978年,就在後來考古人員認定的金陵主陵區,村民們“農業學大寨”整改梯田時,推土機推出了一件繪著“蕭何月下追韓信”圖案的三彩瓷枕。

今天,人們已經知道,出土三彩瓷枕的地方,距離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陵僅有80米左右。遺憾的是,當年三彩瓷枕與其他文物一樣,並不能為確定金陵位置提供直接證據,況且,我國的考古發掘必須是配合基建,或搶救性發掘,帝王陵寢尤其不能主動發掘。

就這樣,金陵在考古和歷史學家的尋尋覓覓中,繼續沉睡。

270塊巨石下的秘密

1986年初春,大房山腳下終於迎來了一支正式的考古調查隊伍。

考古隊由時任北京市文研所所長齊心負責,隊長是文研所第二研究室主任魯琪,一行人由王德恆帶路,開始了一次全新的考古調查。王德恆介紹說,這次調查使用了“新的科技手段”,即地質物探的方式,既省時省力,又不會傷到文物,正因如此,專案才得以順利在國家文物局立項。

調查歷時三年,最大的驚喜莫過於“睿宗文武簡肅皇帝之陵”石碑的發現。考古隊在當年的《金陵考古調查收穫》中寫道:睿宗陵碑的發現是金景陵所在的重要標誌,對金陵的定位和定性起了決定性作用,是重大的考古新發現。換句話說,此時基本可以確定,九龍山下就是金陵的主陵區所在。

揭秘北京第一個皇陵群,它見證了北京800多年的建都史

北京金代皇陵主陵區。選自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編《北京金代皇陵》

調查還清理出了一段漢白玉神道遺址,神道的欄板內側浮雕雙龍戲牡丹,外側浮雕牡丹,就連臺階條石上都滿刻著卷草紋,做工非常精巧。更為重要的是,把發現睿宗陵碑的位置與神道欄板連成一條直線,方向正對九龍山山巔,那麼,睿宗的景陵會不會就位於這條直線上?

物探結果的確顯示有一處異常,並且位置就在陵區中軸線上。然而,當考古隊試掘後,一下子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一塊又一塊重約1噸的巨石,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坑裡。

考古人員見多識廣,可從未見過哪個陵墓裡壓著大石塊。若要繼續挖下去,就不屬於調查,而是挖掘,得重新報批,再者,搬運大石塊耗費的人力物力也難以估量。“稍微有點含糊,也算是一次失誤,我們暫時把石坑定名為‘祭祀坑’。”王德恆說。為了保護文物,調查結束後,考古隊將挖開的“祭祀坑”回填了。

十多年後的2000年,當“祭祀坑”逐漸被歲月淡忘在漫山遍野的核桃樹、柿子樹、桃樹、杏樹林裡時,黃秀純接到了重新調查金陵的任務:“新上任的所長宋大川同志找我談話,準備成立金陵課題組,再次調查金陵。”當時,北京文研所還有好幾個發掘隊邀請他參加,如三峽考古隊、圓明園考古隊、北京東胡林人考古隊等,黃秀純不知如何是好,就去找前輩徐蘋芳先生指點迷津。徐蘋芳說:“以前雖然搞過金陵調查,但不徹底,沒能解決問題,你要有思想準備,金陵地處深山老林之中,方圓60平方公里,山多路少,很困難,搞全了不容易,搞好了就是對研究金陵的一大貢獻。”

黃秀純決定聽從徐蘋芳的意見,擔任了金陵考古隊隊長。第二年春天,金陵考古隊住進了龍門口村。當時,這個小小的自然村電視訊號模糊,手機訊號不通,村子裡沒有自來水,老百姓生活用水全靠山上流下來的泉水。考古隊租的瓦房在村裡已算條件很好,廁所還是最原始的旱廁。後來,還是考古隊自己改造了廁所,給村子附近廢棄的水井安裝了水泵,條件才好了一些。

揭秘北京第一個皇陵群,它見證了北京800多年的建都史

考古學家徐蘋芳(右二)、宿白(左二)、齊心(左一)與黃秀純(右一)在金陵發掘工地。

有意思的是,這次調查除了按照常規,在方圓幾十公里的山樑溝谷做調查、勘探,考古隊還順著古人的視角做了一番勘察。原來,負責此次調查的宋大川所長對古代堪輿學頗有研究。所謂“堪輿學”,即俗稱的“風水”。他們登上大房山,果然看到了古人眼中的“萬吉之地”:九龍山分九脈而下,形成開闊的緩坡臺地,金陵主陵區就坐落於九龍山臺地之上,坐北朝南。九龍山略低於北側的大房山主峰連山頂,符合“玄武垂直”之說;九龍山之東為綿延迤邐的山岡,之西為幾個凸起的山包,是明顯的皇陵“護砂”;九龍山西北側山谷中有泉水湧出,向東南流淌,千年不斷,是明顯的皇陵“水砂”;而九龍山對面的石壁山,是金陵的“影壁山”。

金陵總面積達60平方公里,綜合權衡之下,考古隊最終決定把工作核心放在九龍山下的金陵主陵區。經過一年努力,總算基本摸清了主陵區的平面佈局,包括石橋、神道、臺址、大殿基址以及圍繞主陵區的兩條排水溝等。

然而,當他們再次考察上世紀80年代發現的“祭祀坑”時,發現這裡居然變成了農民的蓄水池。黃秀純告訴記者:“由於長年被雨水浸灌,在石壁上遺有明顯的水鹼。清理前,坑口東、西、南三面種了十餘棵果樹,坑口裂縫長滿樹根,隨時有坍塌下墜的可能。”

揭秘北京第一個皇陵群,它見證了北京800多年的建都史

2002年“祭祀坑”被髮掘前的狀況

緊急報請國家文物局後,考古隊對“祭祀坑”進行了清理。清理的首要工作是搬開表層這些奇怪的巨石。上噸重的石塊不是幾個民工能挪動的,為加快進度,考古隊請北京市文物古建工程公司協助,20多個壯勞力操作起重裝置,經常加班到晚上八九點才收工。

好不容易把巨石搬完,露出了夯土層。更令人驚訝的事情出現了,夯土下面竟然還有一層巨石,巨石下面又是30釐米厚的夯土……10月中旬,坑內巨石終於被基本吊走,考古人員一數,居然一共有4層270塊巨石。

巨石和夯土下方,赫然出現了四具石槨。

如今的金陵遺址內,四具石槨仍然按照發現時的位置原地陳列。黃秀純在遺址現場向記者回憶當年的情景,最小的兩具石槨由青石板拼成,沒有雕刻花紋,稱為“素槨”。“我們發掘時最大的那具石槨已經粉碎了,就剩前臉兒還立著,它旁邊不到50釐米,那具略小的石槨儲存完好,外面還敷著厚厚的松香,松香揭開後,石槨外壁上滿是金粉,非常漂亮!”他指著兩具大石槨告訴記者,它們其實是複製品,原件修復後珍藏在首都博物館。

兩具大石槨的主人身份確實非同一般。黃秀純看到的金粉,是石槨上雕刻花紋後描上去的。隨著松香慢慢揭開,整塊漢白玉雕鑿而成的兩具大石槨逐漸露出真容,石槨上分別雕刻龍紋和鳳紋,圖案細膩精美,還描著金線,顯得富麗堂皇,一看就是帝后才能使用的龍槨和鳳槨。

“祭祀坑”竟是一座貨真價實的皇陵。

驚喜之後,新的疑問接踵而至。它的主人是金朝哪一位皇帝?既然是皇帝陵,為何獨獨龍槨破損嚴重,鳳槨和妃子的素槨卻儲存完好?又為何要在棺槨之上填壓如此之多的巨石?

“簡陋”的阿骨打陵

這座帶給考古人員巨大驚喜的陵墓,始終沒有出土類似睿宗陵碑那樣的關鍵文物,主人的身份還要回到史書中探尋。

據史書記載,金陵安葬了金朝的17位皇帝,包括大金國立國前的始祖以下十帝和金太祖完顏阿骨打以下七帝。而新發現的這座陵墓位置顯要,恰好位於整個金陵遺址的中軸線頂端,也就是九龍山正中“龍脈”下。“《金虜圖經·山陵》記載過,金陵各皇帝陵寢的分佈遵循昭穆制度,那麼,這個位置只可能用來安葬金代最顯赫最重要的開國皇帝完顏阿骨打,這裡應該是阿骨打的睿陵。”黃秀純向記者解釋,所謂“昭穆”,就是皇家陵寢以始祖居中,二世、四世、六世位於始祖左方,稱昭;三世、五世、七世位於右方,稱穆。這種制度是為了區分宗族內部的長幼、親疏和遠近。

而且,據上世紀80年代調查金陵的記錄以及當地村民口述,“祭祀坑”上面原有大殿基址,地面有柱礎和壓欄石。“阿骨打陵是完顏亮毀了雲峰寺,利用寺基建造的,這裡的大殿基址不正好就是雲峰寺留下的嗎?”黃秀純分析說。

揭秘北京第一個皇陵群,它見證了北京800多年的建都史

完顏阿骨打睿陵考古現場

跟大多數被盜墓賊光顧的陵墓不同,金陵被毀的罪魁禍首是官方政府。明代天啟年間,女真後裔滿族人在東北崛起,屢次大敗明軍。屢戰不勝的天啟皇帝聽信術士之言,把火氣撒到了金陵頭上,他認為滿人之所以崛起,是因為他們的祖先女真人的皇陵在北京,“王氣太盛”,只有破壞金陵的龍脈,才能阻斷女真人的強盛勢頭。因此,明政府於天啟元年(1621年)罷金陵祭祀,二年(1622年)拆毀金陵,三年(1623年)派人建關帝廟,以壓制女真人。

黃秀純向記者嘆息:“明政府的行為給金陵帶來了滅頂之災,阿骨打是金代顯赫的一代君王,死後著實受罪了!明政府派出大批人馬,搗毀了陵區內所有建築,把阿骨打地宮中的龍槨砸成碎片,然後放火焚燒,還派人毀了九龍山主龍脈的‘龍頭’,又在‘龍喉’部位鑿了洞,填滿鵝卵石。”直到今天,站在九龍山下,還能看到山體明顯毀壞的遺蹟,當地還流傳著“砍龍頭,刺龍喉”的說法。黃秀純帶隊發掘期間還發現,陵區內凡是帶有龍紋及雕龍的刻石,龍頭幾乎全部被搗毀了。

然而,術士之法終究挽救不了岌岌可危的明王朝,明朝還是沒有逃脫滅亡的結局。清入關後,面對一地狼藉的金陵,多次修葺,還修建了寶頂、享殿等地面建築。黃秀純據此分析:“估計修繕太祖陵時,將其散落在墓底的石槨碎片收集歸攏,堆積在了石槨底部,然後填土夯實,再用200多塊巨石回填地宮。”

他認為,巨石的作用在於防盜。實際上,巨石防盜的效果確實不錯,“我們發掘時在阿骨打睿陵東北角發現了一個盜洞,但盜洞最終被巨石擋住,盜墓沒能成功,陵內的龍槨、鳳槨也都沒有被盜痕跡。”

除了這個盜洞,民國年間,外號“小老虎”的軍閥劉鎮山也試圖盜過金陵。說來也巧,“小老虎”最終沒得逞,還是得益於清代對金陵的修葺。“清朝數位皇帝都修過金陵,但他們似乎不太確定每個帝陵的具體方位,所以清代修的大寶頂、小寶頂沒有在金太祖睿陵和金世宗興陵正上方,而是有一段距離。”黃秀純說,“小老虎”盜墓是順著大寶頂挖的,當然什麼也沒挖到。不過,龍門口村村民劉守山卻說,清人知道太祖陵和世宗陵的具體位置,他們在帝陵附近修建大小寶頂,就是為了迷惑盜墓賊。

究竟是陰差陽錯,還是未雨綢繆,我們不得而知。總之,睿陵沒有被盜,或者更準確地說,至少在天啟年間後沒有盜墓賊得逞過。那麼按照常理推測,堂堂開國皇帝的陵內必定埋藏著價值不菲的隨葬品。

果然,考古人員在鳳槨內發現了一件金絲鳳冠,以及散落的雕鳳鳥紋玉飾件和10枚金絲花飾。仔細研究後發現,金絲鳳冠其實是皇后冠飾中起支撐定型作用的骨架部分,準確地說,應該叫金絲帽撐子,而旁邊的飾件應是皇后鳳冠上脫落的裝飾品。可以想象,最初的鳳冠該是何等華麗精美。

揭秘北京第一個皇陵群,它見證了北京800多年的建都史

揭秘北京第一個皇陵群,它見證了北京800多年的建都史

揭秘北京第一個皇陵群,它見證了北京800多年的建都史

金陵發現的銅坐龍、睿陵鳳棺內出土的金絲帽撐子和玉雕鳳鳥紋飾件。選自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編《北京金代皇陵》

然而金絲鳳冠帶來的激動過後,鳳槨裡就再也沒有什麼金銀玉器,僅剩下散亂的屍骨。龍槨更令人驚詫,沒有任何隨葬品,就連屍骨都只剩下殘缺的頭骨。不僅是隨葬品,睿陵的形制也讓考古人員有些意外。一般來說,中原皇陵的地宮比較複雜,建有墓道、墓門、前廳、後室等,而睿陵僅僅是一個簡單的石坑。對此,北京考古學會會長齊心直言:“在帝王陵寢當中看起來是比較簡陋的。”

如果說龍槨內的隨葬品或許可能在天啟年間被搗毀時丟失了,那麼為何密封完好、完全沒有被盜痕跡的鳳槨內隨葬品也這麼少?齊心分析:“可能是金朝當時剛剛到北京,實在很忙,時間也有限,來不及,另外經濟上剛剛開始起步,還要去打仗,雖然有南宋給錢,但這些錢更重要的是用在打仗上。”王德恆則提出,女真人最初本就沒有厚葬的習俗,在黑龍江阿城時,阿骨打最初只被安葬在胡國林東,也就是一片林子裡,連講究風水的山陵都沒有。

其實,早在睿陵正式被髮掘前十幾年,歷史學家于傑就根據文獻推測過睿陵的形制。他在《中都金陵考》一文中寫道:“最初於貞元三年所建的太祖、太宗、德宗(陵),因建陵倉促,以當時施工水平計,即使完顏亮奴役人民過分殘苛酷烈,其規制亦不能十分龐大、豪華。”

金陵深受中原文化影響

與完顏阿骨打的睿陵相比,金世宗的興陵就豪華得多了。

金世宗完顏雍是金代第五代皇帝。他從海陵王完顏亮手裡奪了皇位,完顏亮的皇位則取自金熙宗完顏亶。說起來,完顏亶、完顏亮、完顏雍都是阿骨打的孫子,仨人本是同宗堂兄弟,卻為了皇位恩怨不斷。

1149年,完顏亮發動宮廷政變,刺死了完顏亶,12年後的1161年,他也在南下徵宋途中被譁變的亂兵射死。而完顏亮的手下之所以倒戈,原因之一便是後院著火——完顏雍趁其率兵南下,在東京遼陽府(今遼寧遼陽)稱帝。

完顏雍與完顏亮的個人恩怨更是比電視劇還傳奇。《金史·昭德皇后傳》記載,完顏雍的妻子烏林答氏聰明漂亮、賢惠能幹,夫妻感情非常好。在殘酷的宮廷鬥爭中,她經常為完顏雍出謀劃策。王德恆向記者講了一個故事,有一次,完顏雍的父親伐宋時得到一條御製白玉帶,完顏雍將它視為傳家之寶,但烏林答氏建議他應當獻給當時的皇帝金熙宗完顏亶,熙宗果然很高興,將白玉帶送給了皇后。因此,熙宗晚年雖酗酒嗜殺,但是對完顏雍始終沒有猜疑過。

完顏亮弒兄即位後,烏林答氏又勸完顏雍多向完顏亮進獻珍寶以討其歡心。但完顏亮還是沒有完全放下戒心,當完顏雍到濟南任職時,完顏亮不知是想扣留人質,還是豔羨烏林答氏的美貌,命令完顏雍將烏林答氏送到中都。烏林答氏本想誓死不從,可是如果死在濟南,完顏雍肯定會落個抗旨不遵的罪名;如果前去中都,自己又名節難保。進退兩難的烏林答氏最終決定毅然前往中都,走到離中都僅七十里的良鄉驛站時,趁著押送的人防範稍微鬆懈,投湖自盡。

王德恆說:“完顏雍對烏林答氏感情深厚,妻子的自盡,更堅定了他要推倒完顏亮奪權稱帝的決心。”後來,完顏雍果然取代完顏亮稱帝。大定二年(1162年),完顏雍將完顏亮“降封為海陵郡王,諡曰煬”,葬在金陵範圍內的諸王兆域。在此之前,只有隋朝第二個皇帝、暴君楊廣被諡為煬帝,完顏雍對完顏亮的憎惡由此可見一斑。完顏亮身後的厄運至此還沒結束,大定二十一年(1181年),世宗又降其為海陵庶人,把他的屍骨從金陵掘出,改葬於金陵西南四十里。

苦心營造金陵的完顏亮,最終沒有安葬在這片風水寶地,而今,他的墳墓,早已湮沒在荒山野嶺中,無跡可尋。登上帝位的完顏雍,則終身未再立皇后,並且,還為他的妻子昭德皇后烏林答氏特意營建了坤厚陵。這是金陵唯一的一座后妃陵。

坤厚陵並不在九龍山下的主陵區。黃秀純認為,坤厚陵應該位於主陵區西南鳳凰山最南端的斷頭峪,也就是1972年長溝峪煤礦施工時發現的那組石槨墓。他向記者解釋,當時共發現了5具石槨,其中位於中心的主槨內出土的玉器多為婦女所用飾品,主人應該是女性。槨內的木棺髹紅漆、外飾鏨銀龍裝飾,除后妃外,即便是貴族婦女也不能以龍作為棺表的裝飾,可見這是一座后妃陵,而坤厚陵是大房山金陵內唯一一座后妃陵。另外,查史料可知,坤厚陵共葬有金世宗昭德皇后以下六位后妃,世宗去世後,烏林答氏又從坤厚陵遷出,與世宗合葬,那麼,坤厚陵應該剩下五位后妃,這也與5具石槨的數量相符。

金世宗與烏林答氏合葬的興陵,也被考古人員找到了。2001年,黃秀純帶隊清理一座陪葬墓時,發現這座陪葬墓墓底偏北疊壓著東西向的青白條石,繼續向下清理,驚喜的一幕出現了:這竟然是一條石條構築的臺階墓道,臺階上鏨刻著菱形花紋圖案。自南往北拾級而下,一座精美的仿木建築結構的墓門出現了,墓門兩側雕飾漢白玉盤龍柱,殘存的青白石門樓上雕刻著瓦壟、屋簷、椽和瓦當,垂脊前端還雕刻了昂首的龍頭。這樣精美的墓道和墓門,在睿陵等早期金代皇陵中完全沒有。黃秀純說:“這說明金代中期的帝陵已經受到了中原文化較深的影響。”

那麼,考古人員怎麼斷定這就是金世宗的興陵呢?原來,《金史》記載,世宗去世後,遵照其生前“萬歲之後,當置朕於太祖之側”的遺囑,繼位的金章宗將其安葬在了九龍山太祖睿陵西南側,號興陵。現在發現的這座華麗地宮,就位於睿陵的西南約70米處。並且,“遺址內還能見到清代為金太祖和金世宗修葺的大寶頂、小寶頂,大寶頂前約15米是金太祖睿陵地宮,由此可推斷,小寶頂附近的應為金世宗興陵。”黃秀純補充說。

揭秘北京第一個皇陵群,它見證了北京800多年的建都史

1918年金世宗陵碑亭及陵牆。 選自關野貞《中國的建築與藝術》

從發掘的情況看,興陵與睿陵一樣,沒有被盜的痕跡。墓門如此華麗,地宮裡的隨葬品更令人遐想。但是,考古人員卻不能隨心所欲,睿陵是搶救性發掘,興陵卻儲存完好,既然已經確認了墓主為皇帝,那就只能回填,保持原狀。

金陵與金中都

海陵王完顏亮與金世宗完顏雍在宮廷鬥爭中顯然是死對頭,但如果客觀地回看歷史就會發現,兄弟倆作為皇帝的很多改革方向是一致的,正如王德恆所說,“方向一致,風格不同,一個比較激進,一個比較溫和。”

完顏亮執意遷都、遷陵,引起了金貴族大臣的不滿和反對。金世宗初在遼陽即位時,群臣就建議他還都上京,只有少數大臣持不同意見,認為“宜因此時直赴中都,據腹心以號令天下,萬世之業也。”世宗最終作出了與完顏亮同樣的選擇,奔赴中都。完顏亮在位時鞏固皇權,加強中央集權制,發展教育,推行科舉制,鑄造了金國第一代銅幣——正隆通寶。這些政策都被金世宗創新地繼承和推行。

金世宗與完顏亮執政的最大不同,就是與南宋罷戰修和,結束了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自太祖立國以來,大金國連年征戰,幾乎沒有一年安寧,世宗即位後,老百姓才過上了久違的太平日子。大金國自此步入盛世,而作為全國政治中心的金中都,也在和平中逐漸有了一國都城的氣象。

完顏亮最初遷都時,將遼南京城的西、南、東三面城牆分別向外擴充數里,然後在城市中心模仿汴京皇宮修建宮殿區。有時,甚至乾脆把汴京的東西拿為己用。南宋文人曾記錄,汴京的北宋宮殿裡凡是製作非常精巧的窗戶,往往題“燕用”二字。意思就是直接徵調到燕京,裝在新建的宮殿裡。雖是模仿,但金中都的宮殿甚至比汴京還要華麗奢侈。1170年,南宋的一位使臣范成大出使金國,就在他的日記《攬轡錄》中吐槽:“遙望前後殿屋,崛起處甚多,制度不經,工巧無遺力,所謂窮奢極侈者。”

完顏亮“複製”了一座汴京宮殿,金世宗則千里迢迢從宋徽宗建的艮嶽園取來艮嶽遺石,修建了一座園林——大寧宮,也就是今天北海公園的前身。令人唏噓的是,艮嶽建成不久,汴梁城破,一代名園即香消玉殞,而大寧宮竟然也在建成後第二年就毀於一場大火。

除了大寧宮,金世宗為金中都留下的最廣為人知的建築當屬盧溝橋。金朝以前,人們要過盧溝河(今永定河),只能藉助臨時性的木橋和浮橋。為了改善中都與京南的交通,大定二十八年(1188年),金世宗決定修建盧溝橋。不過,還沒來得及動工,金世宗就病逝了。他的孫子金章宗繼位後,花費三年,終於修成了橫跨盧溝河的大石橋,名為“廣利”。約100年後,義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親身經行這座橋,盛讚橋樑之美,盧溝橋自此聞名國內外,直至今天。

與他的祖父相比,金章宗更喜歡建造園林行宮、亭臺樓閣,以至於後人有“西山古蹟,多金章宗所造”之說。王德恆說:“這一方面是因為金章宗在位時國家富實,政治安定,另一方面,金章宗本人對中原文化極其痴迷,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非常崇拜宋徽宗,他模仿宋徽宗瘦金體的書法都能以假亂真。”

金章宗繼位後,重修了毀於大火的大寧宮,在西山修建了八處園林行宮,史稱“西山八院”。“西山八院”大多已無遺蹟可尋,但可以肯定,這幾處園林行宮為明清兩代修建大規模的皇家園林奠定了基礎,現在的頤和園、香山、玉泉山等西山園林都是在此基礎上建成的。金章宗修建的釣魚臺,其名字經元、明、清、民國一直保留到今日,現在的釣魚臺國賓館沿用的就是金代舊名。

修了行宮,自然要四處遊山玩水,金章宗的足跡幾乎踏遍了北京郊區的秀麗山川。他甚至還像今天的旅行達人一樣,遊玩之餘不忘留下點評——著名的“燕京八景”就是他提出的,也就是居庸疊翠、玉泉垂虹、太液秋風、瓊島春陰、薊門飛雨、西山積雪、盧溝曉月、金臺夕照。

熱愛修建園林的金章宗沒有忘記祖先的陵寢。他在位期間,大修金陵,還為自己修建了豪華的道陵,元明兩代這裡都曾是文人墨客遊覽吟詠的地方。元代散曲家馮子振寫過一首《鸚鵡曲》詠歎燕南八景,其中有一句“道陵前夕照蒼茫,疊翠望居庸去”,前半句說的就是大房山腳下最富麗堂皇的一座帝陵——金章宗的道陵。

1975年,考古人員發掘豐臺區的大葆臺西漢墓時,曾在兩個墓室之間發現了一座儲存完好的金代磚井,井內還出土了一些金代遺物。查閱《析津志》發現,這裡竟然也曾有一座金章宗為李妃修建的“避暑之臺”。

然而,這座園林廣佈、雄偉壯觀的金中都,大金國並沒有享受太久。1213年,金章宗的哥哥完顏珣即位,成為金第八代皇帝金宣宗。此時,成吉思汗正在率領蒙古大軍大舉伐金,懦弱的金宣宗不顧百官、士庶的勸阻,決計把都城南遷至汴京。當初,海陵王完顏亮定都燕京沒多久,就想遷都汴京,那時是為了進攻南宋,此時,金宣宗遷都卻是為了逃跑,為了躲避蒙古軍的進攻。可見金代國力已是天壤之別。

1214年,金宣宗命太子留守中都,自己則帶著文書、珍寶並親王宗族,慌忙南逃。第二年,中都陷落,蒙古兵一把火燒了月餘還未滅,完顏亮“複製”的汴京宮殿毀於火光之中。

自1153年完顏亮遷都始,至1214年金宣宗再次遷都,金中都作為一國都城存在的時間僅有六十多年,但這短短的六十多年對於北京城市發展史而言卻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清人曾稱“自古帝王建都之地多且久莫如關中,今則燕京而已”,這一轉變正是從金中都開始的。

半個多世紀後,當逐水草而居、沒有都城概念的蒙古騎兵想要建造一座都城時,成吉思汗的孫子忽必烈最終作出了與海陵王完顏亮同樣的選擇。就在金中都舊城東北,一座舉世無雙、雄偉壯麗的大都,將要出現在世介面前。

本文圖片除註明外,均由黃秀純提供。

編輯:楊萌

流程編輯 邰紹峰

本文來源:北京日報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