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人“老六”

常去水庫垂釣，認識了很多釣友和生活在水庫周邊的人。但印象最深的，還是一個叫“老六”的人。

“老六”姓氏名誰？何許人也？不太清楚。詢問介紹人（我的同行，當地人），他也未置可否。只知是從黑龍江來的，都叫他“老六”，其它——不知道。

“老六”四十出頭，長得黢黑。大眼，大鼻，大嘴。臉上的褶子和實際年齡不符，但四肢健壯，步伐矯健有力。乍一見，首先想到的是，這傢伙，不是個善茬，好鬥。

我們常去的這個水庫，由於水面寬闊，水質較好，魚情也不錯，因此，頗受眾多釣魚人的青睞，很多外地釣友也聞名趕至。因此，水庫的管理成了大問題。現在的水庫都是個人承包的，這個水庫承包的費用大概是三百萬，五個人的股，時間是三十年。承包人之一是“老六”的親姐夫，他啟用了“老六”。我想有三個因素，一是“老六”年齡合適，不老不嫩；二是“老六”是自家人，可靠。三是“老六”無牽無掛，且脾氣暴躁，無人敢惹。黏脾氣的可幹不了這活。

實踐證明，“老六”是恪盡職守的。

由於是個人承包的水庫，來此釣魚必然收費，一竿100，嚴禁使用海竿，青魚、鰱魚釣上來也要放生，其它魚種隨便釣。看官要驚訝了：怎麼這麼貴啊？好不容易釣上了還要放回去？圖什麼呀？嘿嘿，幹什麼都有規定和規則。據我所知，河北水庫釣魚最少的收費是20元，最多的是100元。收費高自然有它的道理。一是水質好（相對），二是魚種多，三是大魚多。對於釣魚人來說，只要這三種因素具備，就有“巨大”的誘惑力。水庫老闆正是瞭解釣魚人的這種心態，才制定“一竿100”之規定。不然，沒人來釣魚，老闆掙誰的錢去？這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青魚肉質鮮嫩，價格較為昂貴，鰱魚屬“清道夫”，食浮生物，對淨化水質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禁釣。當然，有的水庫是允許的。

說遠了，轉正題。這個水庫我釣了兩年了，從未見過因為費用問題而發生糾紛的。釣魚人心知肚明，釣不上活該，100元買個樂呵。山清水秀，微風習習，吸一天負氧離子，多好！另外，“老六”執“法”嚴格也是因素之一，這廝一天圍著水庫邊轉好幾遭，掏錢給票，無票掏錢，沒錢滾蛋！再說，來釣魚的，多為外地人，結伴也就兩三個人，“老六”早把自己當成本地人了，一招手就是一大幫，你惹他幹甚？釣得起就釣，釣不起去別的地方釣去！

也真有不吃這套的。一般到了夏天，白天酷熱，魚不吃食，釣魚人多選擇夜釣。這不，今年夏天，一個傢伙抱著僥倖心理，到後半夜偷偷架起了海竿，琢磨趁“老六”呼呼大睡，抓緊釣幾個大的，天一亮就收杆。沒成想，“老六”這廝凌晨三點揹著手，貓著腰出來轉了，當場給抓了現行。結果很慘，一把上好的海竿被撅折了。“老六”邊撅邊吼：下次再這樣，看我削（xiao）你不？

有朋友介紹來的怎麼辦？照收不誤。你介紹你掏錢買魚票，你不買，“老六”就一臉誠懇地說：要不，我個人替你墊？你說這不是臊人嗎？能讓他墊嗎？

看到這，你可能覺得“老六”這人夠混的。沒錯，“老六”年輕時肯定是東北那旮旯的混混，但人都有兩面性。和“老六”交往長了，發現他並不壞，還挺豪爽和義氣。他常年吃住在水庫，過著很“磕磣”的日子，但從未見他抱怨過。有時候盤腿坐在水庫邊，見他眼不眨地眺望著遠方，象是懷念往事和遠方的家人。對了，他從未向我們敘述過他的過去和他的親人。可能事出有因，我們擔心傷及痛處，也從未問及。“老六”在水庫邊支了個攤，管釣魚人的飯，飯菜質量相當不錯，當然也要收費。我們和他混熟了，吃飯時他總是拿出自己的酒請大家品嚐，他也陪著喝，可不勝酒力。只要二兩下肚，“老六”一準兩眼淚汪汪。

說到喝酒吃飯，不能不提“老闆娘”。這老闆娘不是“老六”的媳婦，但吃住在一起。我們這裡叫“靠家”。據說老闆娘離了婚，來投靠“老六”，也許是同病相憐，很快住到了一起。這娘們別看是農家女子，別有一番姿色。瓜子臉，眼大而有神，也是古銅色面板，身材高挑，一舉一動，頗有野性之美。農家女幹家務就是利索，齊哩喀嚓，一桌菜就出來了，對於我們這些城市人來說，味道真不錯。每次表揚，老闆娘總是羞澀地微微一笑。“老六”若不在，她就代收魚費，同樣“執法如山”。

“老六”嘴臭，張嘴“國罵”，舉止蠻橫，一身匪氣。這和他的生活經歷、生活環境、教育程度有關。管理水庫和管理礦山亦然，離了這種人，你啥也幹不成。我想起了一句話，什麼叫人才，人才為我（老闆或管理者）所用，為我所能，這就是人才。“老六”這廝，幹這活，那真是人盡其才。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望著“老六”的背影，這樣想。

（網路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