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你見或不見，它們都在這裡
你見或不見，它們都在這裡
——走近河北蔚縣剪紙
文/林素
一個地方，青磚古瓦也好，高樓大廈也罷，在這片土地上時光與歷史積澱下來的文化才是它的靈魂和根脈。文化雋永，靜水流深，潛移默化地濡養著一代又一代居民，生生不息。文化，你見或不見，它們都在這裡。
剪紙，中國二十大國粹之一、人類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
剪紙，指的是一種鏤空的藝術表現形式，它可以刀刻、剪刀鉸、手撕、電烙鐵燙。它可以以宣紙、雲母、牛皮、布帛、金屬箔、樹葉等為材質。它的表達內容有圖騰、植物、動物、建築物、場景、人物、書畫等。它表達的情感有祈願、祝福、記憶等各種美好。
河北蔚縣剪紙，中國唯一一種點彩剪紙，按照中國的史料記載剪紙起源於西漢，單色。蔚縣剪紙追根溯源最初也是以單色（紅、白、黑）為主。蔚縣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自唐堯時的冀州延續至今。蔚縣是要塞，蔚縣有染坊、有八百古堡、有八百戲樓，各種彩色布帛的鮮亮，染料的豐富，戲樓、戲服、壁畫的色彩多樣為蔚縣彩色剪紙的誕生提供了富足的土壤。
蔚縣民間製作剪紙叫“鏃窗花”，故宮關於窗花的記載也叫“鏃窗花”，兩者的聯絡不能揣度，但故宮記載的團花圖樣按照內容與做工精細程度可以找到一些與蔚縣剪紙有所關聯的端倪。在明清時期蔚縣不乏在朝中做官的達官貴胄，如明朝時期的王振，順治時期的魏象樞。剪紙作為貢品進入宮廷也很有可能。蔚縣剪紙傳統沿襲單層、手工刻制、手工點彩。其製作工具為鋼絲軋的筆一樣的刻刀，刻刀刀刃品種繁多且各不相同，因為它們是剪紙藝人自己製作的“武器”。但凡藝人要決定學習刻剪紙的技藝，就必須從做刻刀學起。點彩剪紙因為需要著色的紙面，所以造就了蔚縣剪紙以陰刻為主陽刻為輔的刻制技法，但在點彩過程中蔚縣剪紙重視色彩和諧搭配，故而點彩剪紙同樣能釋放出和諧與平衡的生命狀態。
蔚縣剪紙最初的用途是貼到窗戶上，中秋節、春節、婚嫁娶親的時候家家都要在糊著白麻紙的窗戶上貼上窗花，有些人家用粉色的紙貼在貼了窗花的窗戶外邊，氛圍溫馨、喜慶、繾綣、呢喃。蔚縣民眾在婚慶中除了用彩色剪紙，還大量使用紅色剪紙，單純的喜字，加了荷花、牡丹、石榴、百合、葡萄等的喜字。
隨著時間的推移，蔚縣居民居住的房舍窗戶也逐漸發生了變化，蔚縣剪紙的規格、圖樣也隨之在逐漸變化。發展到本世紀，蔚縣居民居家的紙窗戶越來越少，玻璃窗代替了麻紙糊的窗戶，剪紙從窗戶上逐漸走到牆上，成為室內軟裝的掛畫、鏡框。同時蔚縣剪紙隨著國家的經濟政策開放、政府對地域文化的日益重視、地域交通逐漸便利、傳媒平臺的增多，蔚縣剪紙從上世紀九十年代起開始被更多的受眾瞭解、認知、喜歡，蔚縣剪紙在文化流通之外也逐漸加入經濟流通中。針對全國部分剪紙愛好者的需求蔚縣剪紙被做成了剪紙圖冊、剪紙畫軸、剪紙長卷類。同時個性化的定製剪紙也發展起來，標誌性建築、字畫、照片以及將客戶提供的文字提煉變換成實物載體制作成剪紙。
世事變遷，隨著文化產業化，剪紙市場出現了多層剪紙、機制剪紙，但蔚縣剪紙的部分匠人們依然傳承著純手工刻制、純手工染色、單層表達的技藝。他們在單層純手工剪紙中依然秉承著蔚縣剪紙特有的符號和語言。比如：圓眼（花芯、花邊、服飾、陽刻的眼睛、類似龍角、鹿角上、雞的腿上、雞冠上等補缺上。）、麥子點（花葉瓣上、代替直線、曲線、圓線和一些不規則的線紋以顯示其刻制功夫及美感。）、月牙紋（常用於吉祥物中的眼、口、眉，人物四肢線條及其他動物的眼睛，月牙紋與毛刺相結合組成圖案。）、毛刺（蔚縣剪紙最特殊的語言符號，用在鬍鬚芽，花蕊上，花朵上，常用來表現事物的質感、量感、層次感。）、水紋（1、魚甲紋：象魚鱗一樣的網狀紋。2、波浪紋：直線或活線紋組成的。）、雲紋（朵雲和拉雲。）、直線紋（象直線一樣的紋絡）、活線紋（象拉鬍鬚一縷鬍子一樣，陽刻的那些雲紋、水紋等。）、蝌蚪紋（象小蝌蚪一樣分陰、陽兩種刻法，常運用在花朵上、服飾上。）、魚鱗紋（象魚鱗一樣的花紋，常用在盔甲上、動物的甲上和花鳥的胸部上。）。
蔚縣剪紙在其發展史上儘管經歷了家庭製作——公有剪紙廠——個體剪紙廠的變遷，但所有剪紙從業者都有著千絲萬縷的交融。不管他們互相交流切磋學習，還是暗地裡飆勁彼此超越，還是他們有著各種血緣或親屬關係，他們的作品裡流淌的都是蔚縣這片土地積累的資源與文化積澱。儘管現在蔚縣剪紙以各種姓氏姓名命名剪紙廠家，但在每家的作品中都可以找到蔚縣剪紙傳統的語言和符號，差別只是在藝人整體與細節表達上功力的不同、心力的不同。有的作品只是在個體的情緒裡表達，而意識不夠清明。有的作品觸及人類共通的情感，所以博大。有的作品超越了感官、情緒與理智的圍牆，帶來了精神世界的平安與人心的釋然，這種作品剪紙藝人感受天地四季變化、花鳥魚蟲沉浮，意氣神體互感，藝人的思想、技藝與刻刀、染筆、顏料、宣紙及剪紙元素達到同頻，天人合一、自然流溢、順暢表達。刀法如行雲流水，色彩如自然天成，作品空靈優美。這類作品藝人的意識與情感依然存在，只是在高度的理性和廣闊的心靈裡和諧共存。這便是蔚縣剪紙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精魂，是蔚縣這座千年古城瀰漫著濃濃的文化氣息的緣由之一。
日出，日落。代國遺址的痕跡，南安寺塔的風鈴，玉皇閣迴環的飛燕，釋迦寺的臘八粥香，華嚴寺的鐘聲，日光下八百古堡裡出圈的牛羊群、暖泉古鎮裡如若星辰的紙糊燈、滿眼滿懷杏花的清香、廣袤的田野中沉甸甸的穀米在養米……梨花頌好像穿越在八百戲樓，長恨一曲千古謎，長恨一曲千古思。儘管我們無法知曉蔚縣剪紙到底有多少年的歷史，到底有什麼樣的起源，到底是什麼造就了蔚縣曾經男女老少都會做剪紙，但時至今日蔚縣匠人們匠心製作出的剪紙散發出的和諧、平衡、飽滿、自然、天人合一、舒展、純淨、力量依然是值得我們停留下腳步，安靜下心緒與之交流、對白、能量置換。
曾經有一位從事民俗文化工作的老師說過：傳承民俗文化，目的不是要推介多少個民間工藝美術大師，也不是要深刻的挖掘民俗文化的商業價值，而是要培養一批有美感的國民，讓他們能從最平凡、最樸實、最原始的東西上見到美，也懂得利用身邊平凡的東西創造美，使他們對生活有一種積極樂觀的態度，而不只是著眼於現實的價值，更能使他們以美的感覺，面對人生不可避免的苦難與缺憾。
當我們摒棄所有的喧囂、雜亂、功利、匆忙、商業價值，把剪紙這種民俗文化技藝表達站在日子長短的生活角度感受的時候，它便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春夏秋冬，是花開花落，是執子之手，是男耕女織，是小兒環膝，是細水長流的日子與時光。我們會被自己的感受感動。
在中國剪紙第一街剪紙銷售一線十一年，秉承用生活的角度感受剪紙，用心與剪紙交流、碰撞，所以才有了不會刻不會染的自己鍾情於剪紙文案設計和剪紙賞析。十一年中全國各地為河北蔚縣剪紙慕名而來的各界人士數不勝數，他們都是有情懷的民眾，有耄耋老人，有稚子孩童、有中青年。他們或者用他們的學識，或者用他們的經歷、或者用他們的愛好，或者用他們純淨的心靈與感受給予了蔚縣剪紙各種各樣有價值的評價與肯定。
近五年來有機緣接觸了中醫傳統自然療愈，同時很幸運得到了幾位有德行的自然療愈老師的指導。有幸聽到了一些平臺含金量很高的自然療愈課程，讀到了不少相關的書籍。逐漸明白了道在日用間，明白了自然萬物、煙火紅塵、一粥一飯蘊含的能量與資訊。明白了平衡便美好、和諧便健康的道理。並且逐漸運用傳統中醫蘊含的奧妙賞析和解讀剪紙，那些紅肥綠瘦的團花、俏皮可愛的熊貓、悠然自得的牧童、憨厚可掬的生肖、華貴敦厚的牡丹、氣貫入魂的戲人臉譜、威嚴的門神、慈悲的佛像、莊嚴的圖騰、形神逼真的名畫剪紙、流傳久遠的福壽……它們散發著舒展、踏實、祥和、靜寧、純淨、慈悲、希望。它們能讓匆忙停駐，讓渾濁清明，讓黑暗光明，讓焦灼平和，讓絕望峰迴路轉，讓狂妄敬畏，讓哀怨釋懷……。它們具有陽光般的溫暖，土地般的踏實，細雨般的滋潤，母親般的慈愛與博大，嬰兒般的無邪與純真……。
在中國剪紙第一街開街即將開啟第十二年的時候，以文字記錄下自己的心得與感受。
二零二一年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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