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在體育上半途而廢的我，愛上了泰拳 | 三明治
原創 盈照 三明治
作者 | 盈照
編輯 | 邱不苑
週一下午，泰拳館照常的中高階泰拳課，教練們以慣常的五分鐘高強度核心訓練結束了一個小時的訓練。我艱難的從地上翻了個身，拉伸了一下腰腹，喝了口水，走到了擂臺旁邊，準備最後15分鐘的clinching（泰拳和其他混合武術類別裡類似於“摔跤”的格鬥方式，徒手或者戴拳擊手套，從脖子開始直到扳倒對方結束）。
拳館clinching以一輪一輪的形式進行，每輪clinching持續三分鐘，這期間格鬥雙方不會停止發起進攻。15分鐘內，每個人平均要和不同的對手輪上5到6輪。別看時間不長，其實相當費力，又要考慮自己不被扳倒，又要努力扳倒對方，精神和體力上都是不小的考驗。
周圍的人很快就配好了訓練的對。泰國教練看了我一眼，兩手一揮，向旁邊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勾了勾手指，讓他過來，與此同時對我眨了眨眼，說，“你和他練這一輪。”
我有點驚訝。在澳大利亞，傷害未成年人是要進正式犯罪記錄的，而當老師的我必須保持一個完美的記錄。和未成年人練泰拳clinching這種傷害性不小的訓練，萬一我把小男孩不小心給傷到了，我豈不是得負很大責任？但我還沒來得及想，小男孩已經一臉無所畏懼地走過來，跟我點了點頭，碰了碰拳頭，示意友好比賽。很快，教練敲響了一輪訓練開始的鈴聲。
我吸了口氣，站定面對小男孩，互相把手臂搭到對方的肩膀上，三分鐘的clinching開始了。雖然比我矮半個頭，小男孩的力量非常強，所有的grip（類似於“抓”來控制對手的力量）都相當精準，目標明確的想要透過各種方式扳倒我。別看小男孩看似沒有“線條明顯”的肌肉，他的上肢力量運用自如，非常迅速的不停用膝蓋來攻擊我的腰部，還多次試圖趁我膝蓋攻擊的時候扳倒我站立的腿，想讓我失去平衡。
在一次接近被他扳倒的時候，我清楚感覺到小男孩的力量都集中在他的手臂和肩膀部位，像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龍捲風一樣，差點把我捲進去。他的眼神也十分堅定的盯著我的頭頂，偶爾瞄一眼我的腳跟，再尋找機會把我的腿掃開。
相比起他精湛的技術，我更訝異於他強壯的意志，和那種我很久沒見過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而比起技術的較量，這似乎更讓我感到自己並不強大。我一邊驚訝於小男孩的力量，一邊開始努力想保護自己並進行合適的進攻，早把“傷害未成年人”的考慮拋到了腦後。這麼有力量的小朋友，我得好好保護自己才能在這輪較量裡存活下來吧！
三分鐘過去，雖然我和小男孩都沒能扳倒對方，但我已經氣喘吁吁，不得不大口灌水以恢復呼吸，感受著手臂和脖子的痠痛，而小男孩只是甩了甩手，晃了一下腦袋，就開始準備和下一個對手進行新一輪的較量，完全看不出來有多累。小男孩之後，我又和一個13歲的女孩，還有兩個大概在20歲左右的男生和女生分別進行了幾輪clinching。兩個年輕女孩的身高差不多，看似瘦弱，卻充滿了肌肉和力量，也沒有一絲怯懦，抓著我脖子的雙手靈活自如——有些時候，我甚至感覺她們是在“讓著我”。相比起來，反而是我這個“大人”氣勢上都已經輸了幾分，更何況我在肌肉和身體力量上本就不如年輕人強盛。
最終幾輪clinching過後，我雖然只被大男生扳倒在地了一次，但我沒有能夠扳倒任何一個對手。我和他們在身體力量上差距並不大，我甚至比兩個女孩看起來還壯實，但哪怕我自認已經相當自信了，我才發現，拳館裡的年輕一代已經開始無所畏懼地挑戰“大人”和“傳統”——而他們良好的身體和心理素質更讓他們能夠在一群二三十歲的“大人”中訓練都能保持鎮定自如，甚至能夠把“大人”對手給擊敗。
clinching專場結束後，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開啟instagram（國外流行的圖片分享社交軟體），看到拳館帳號上發出了一張海報。“少年組全州爭霸賽”——誒，這個參賽的小男孩看著這麼眼熟，原來就是我剛才較量完的那個孩子！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現在的年輕人真的不可小瞧。而我連少年組可能都比不過，難道泰拳就不練了嗎？我自己的童年時期，體育方面都在幹什麼呢？
關於童年參加體育運動的記憶，我只能想起來和家人一起出遊和爬山。而從我媽那裡，我得知我和體育的不結之緣已經從三歲的時候就開始了。但是，故事並不總是關於“體育”本身。
記憶裡，每次我和我媽聊到關於身體的話題，她總會提到小時候她送我去參加芭蕾舞課、結果我第一節課後就被老師送走的故事。很顯然，是因為我“不適合跳舞”，而且“經常干擾別的小朋友”。舞蹈學校甚至把學費全額退給了我媽，只求我不要再回來上課。
時隔多年，我媽依舊時不時會提起這件“三歲小女孩被芭蕾舞學校開除”的事情。而每次她提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我也都下意識的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心裡默默的想，要是我能更擅長體育就好了。
接下來直到青春期的好長一段時間裡，我人生中和“運動”有關的部分，似乎都應驗了那個趕我走的芭蕾舞老師的“詛咒”。我嘗試過很多運動，網球、游泳、爬山、跑步……在我做這些運動的時候，我都抱著一種完成任務的心態。打完這一輪球，游完這次泳，我彷彿離一個“完美”的自己就更近了一步。
2010年，我參加中考。那個時候，深圳的中考已經加入了體育單項。800米跑是必修，附加選項則有好幾個，跳繩、仰臥起坐、立定跳遠和引體向上。我還記得當時媽媽給請了個體育教練，兒子和我同一年體育中考，讓她帶著我練一練。選修很容易，跳繩和引體向上是不可能做到的，立定跳遠的目標有點困難，所以最好練的還是仰臥起坐。於是我和班上大多數其他女孩子一樣，選擇了仰臥起坐保底。但800米，是跑不掉的一個大阻礙。
“雖然你體育不行，也努力不要在體育上丟分。”我媽看著我，淡淡的說，然後往我手裡塞了一雙釘鞋，是學校參加體育中考要求必須穿的鞋子。之後，我開始了每個週末都要練跑步的日程。
暗紅色的塑膠跑道，能夠遮住腿的校服長褲，還有那雙能夠跑步防滑的釘鞋，除了帶給我體育中考滿分的希望，還間接著支撐著我某一天能夠在運動上“出人頭地”的幻想，讓我爸媽知道我其實在體育上是可以的，只是不能當專業運動員罷了。當時照顧我的外婆則成為了我練仰臥起坐的拍檔。每天晚飯前，瘦小的她會坐在地上，壓著我的腳，然後我們一起看著鬧鐘，我練一兩分鐘60個的仰臥起坐。“一，二，三……”，我還記得她會一開始幫我數一下我做了幾個仰臥起坐，但隨著我開始越做越多，她慢慢會停止計數，但更用力的壓住我的腳。
訓練持續了幾個月，我也積極的配合著自己和教練的訓練。哪怕成績卡在及格線上，我還是能夠堅持完成。很快，體育中考的日程出來。我先考了選修，仰臥起坐，出人意料的在一分鐘內做了60個，成功拿到了滿分。然而，接下來的800米卻沒有延續這個勢頭。站在跑道上的我看著800米的盡頭，像是看著一個無盡的、無法到達的終點。發令槍響的那一瞬間，我還沒邁出去第一步，卻已經開始想象自己會是最後一個穿過那條終點線的人。
對自己的不自信似乎比真正的體力挑戰來的還猛烈。最終，不出所料，雖然在規定的完成時間內完成，我的確成了那個小組五個女孩子中最後一個到達終點的人。
大學畢業工作後，我跨國搬家，去了新的城市。去年，我簡短約會過一個體操運動員。第一次約會的時候，我們聊到彼此的職業，雖然在約會軟體上我已經看到了他的體操照片，見到真人時我還是很感興趣，想讓他表演一下一些體操動作。沒有猶豫的，他稍微活動了一下雙手和手腕，然後低下頭，在見面的公園裡一塊岩石上雙手撐起自己，雙腿開啟然後合攏，來了一個完美的九十度倒立。當時傍晚，天空烏雲密佈。但就在他固定起他的倒立的時候，天空劃過了一道閃電。
“這個上肢力量太完美了，倒立對我來說可能接下來幾年都不會發生吧。”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暗暗地想道。
雖然約會了兩次之後，我們就沒有再見過，我卻一直會時不時想到他那個在岩石上的倒立。某天，我隨手開啟社交軟體，正好看到一個鋼管舞學校的付費廣告。幾乎從來沒對鋼管舞這種性感的“體育運動”感過興趣的我不禁點開，預約了一節課。
寬敞的鋼管舞教室，黑色牆面和一面覆蓋了整個牆的落地鏡子倒映著很多亮晶晶的鋼管。撲朔迷離的粉紅色燈光又給教室蓋上了一層柔美的色調。在這裡跳舞，感覺整個人都能溫柔下來，我心想。但我完全沒有意料到鋼管舞會給我的上肢力量帶來多大的挑戰。
“來，像這樣，你把手搭在管子上，另一隻手橫著抓著這個手肘這裡……對，再調整一下……然後像畫圈式的走兩三步，手臂用力一下，就能夠把自己撐起來了！“
課程開始，老師對班上的七八個新學員先進行了基本的轉圈動作的演示，然後開始走來走去，進行一對一的指導。她的指示十分詳細，包括每一個手指，手掌，還有膝蓋該在鋼管相對的哪一個位置都有進行具體解釋。我照樣畫葫蘆，把膝蓋搭在鋼管上，然後一手抓著鋼管，另一隻手舉高，抓住鋼管再上一點的地方，後腿一瞪……呀，我居然把自己撐起來了！鋼管能夠隨著人的移動而移動，所以我隨著慣性也在管子上轉了好幾圈。一邊轉圈，我一邊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屁股和腿像是兩塊石頭，拉的我止不住的往下掉。我的雙手必須緊緊的抓住鋼管，只因為我怕哪怕自己稍微鬆一下，都會從這上面掉下來。
“很棒！繼續加油練，你很快就可以上技術課了！“老師從旁邊看著我做完基礎轉圈，拍了一下巴掌，然後面帶笑容地鼓勵我。從鋼管上下來的我有點半夢半醒，一邊拍著痠疼的手腕，手臂，和手掌，另一邊忍不住對著自己用手機錄的影片喃喃自語，“我居然能夠在鋼管上轉圈了！“
出於想挑戰自己的目的，我還是買了會員，繼續又在學校上了幾節課。同班也有其他的人加入了會員，我也在基礎課上有見到她們。學校有一個固定的課表和進度對照表，但上了兩節技術課後，我發現自己的手掌、肩膀，還有雙腿內側需要夾著鋼管的地方已經因為摩擦疼到我難以忍受。與此同時，我還沒有實現任何技術上的突破。我依舊沒有辦法比第一節課爬上鋼管更高的地方，腿也沒有辦法夾緊鋼管，以便固定自己。一種自己很笨重、很笨拙的感覺開始逐漸壟上我的心頭。
在一節自由練習課上，我實在忍不住自己對自己的憤怒，選擇嘗試一下，然後很用力的努力把腿交叉著固定在鋼管上，試圖把自己拉起來。結果因為手臂和肩膀沒有力量，我失去平衡，往下掉了一點。我下意識的鬆開雙腿，讓腳先著地，才避免了從鋼管上掉下來。然而，當時我穿著一雙“恨天高”的鋼管舞鞋，腳底沒踩穩，落在地上，差點扭傷了之前已經傷過好幾次的腳踝。
“你怎麼上肢力量這麼弱？連自己都拉不起來？”我趴在地上，脫掉舞鞋，狠狠地拍了自己的額頭幾下。嘗試了一個月後，我退掉了舞房的會員。
我半途而廢的運動專案不只有鋼管舞。
2018年，隨著練拳擊的朋友J的介紹，我在一個很小很偏僻的拳館開始學習拳擊。從來沒有練過出拳的我，上了一節課後，手臂和肩膀就出乎意料的痠痛，本約了第二天再去，卻因為肌肉痠痛在家待了好幾天。恢復後，我再次踏進了拳館，一模一樣的內容，一模一樣的出拳方式。我對著沙包不斷的擊打，覺得自己已經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但依然“軟弱”得像是打在了棉花堆裡。沙包紋絲未動，反而我握緊的拳頭，隔著厚厚的拳套，都能感覺到手指上末端神經在尖叫。
J有一次來看望我的時候，順便跟著我一起去了一趟拳館。J練過拳擊，技術不錯，加上能夠靈活的應對教練的出拳指示，只是上了一節課，就已經得到教練的青睞。那節課上只有四五個學生，每個人都和教練輪流練習了一輪，唯獨J有機會練了兩輪。
“嗯嗯，練的很好，繼續練！“教練帶著滿意的笑容看著J，彷彿她才是那個經常來練的學生。在和我練的那一輪裡，因為我欠佳的體力，我經常有沒能及時出拳的時機。教練雖然耐心的糾正我的動作，也允許我經常停下來喘口氣，我也能看出來他對我的表現並不滿意。
“我只練了兩個月吧！為什麼要對我這麼上綱上線？“我心裡暗暗的想。走出拳館的時候，我沒和教練進行對視，怕碰上他帶著失望的眼神。但是，他為什麼會對新學生失望呢？無非，我從他的眼神裡，會看到自己對自己的失望？
悶熱的拳館，一個不怎麼大的房間，四周牆壁上掛了兩個巨大的風扇，不停地輪流轉動。拳課的熱身是一百個仰臥起坐，兩邊腿輪流踢沙包一百下，然後繞場地跑十圈。房間裡塞滿了熱情洋溢來運動的人。本就相對狹小的空間，加上高強度的熱身，哪怕滿教室充滿了流動的風，也沒能吹跑我臉上一絲的汗。這只是泰拳課剛開始的十分鐘。
2019年年底，我從一個很偶然的機遇中知道了家旁邊的一個全女性的泰拳館。拳擊，還有踢拳，這些快速激發荷爾蒙的運動，瞬間抓住了我的眼神。彼時，我剛結束一份我不怎麼喜歡的工作，處於“失業”狀態，接連的幾個約會物件也都沒能成功。那個時候的我，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十分沮喪懶散。每天隨著窗外的火車鳴聲起床，卻在床上瞪著眼想人生，也沒想出來什麼。
抱著僅有的一絲存款，我去報名了這個泰拳館。
剛開始的路程十分辛苦。和拳擊相比，泰拳增加了腿部的訓練，包括多種不同的踢法和膝蓋攻擊。能夠運用腿、後背和腰腹的力量是泰拳和拳擊相比最大的不同，也是最考驗體能的地方。想象一下，在兩分鐘之內，我能夠踢沙包多少下？我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真的和別人在賽場或者訓練進行較量的時候，踢到對方的力量有多大？我一邊被能夠“拳打腳踢”的運動方式所誘惑，一邊也被自己踢幾下開始就心跳加速不停、大口喘粗氣的體能所折磨。
自此之後，我開始了更頻繁規律的訓練。每週三四次的訓練，每次訓練中都努力讓自己儘可能的在限定的時間裡多出幾次拳，多踢幾下沙包，或者多做幾個仰臥起坐。每節課的每邊腿200下踢沙包，還有200下出拳開始變得家常便飯。我從一開始繞著場地跑幾圈就開始氣喘吁吁，直到後來上完一節課後才真正躺在地上進行拉伸。體能的進步真的都是練出來的，我心想。
然而，隨著我越練越頻繁，我開始注意到這個全女性的拳館只關注“有氧運動”的部分。運動強度很高，但並不關注技術。隨著身體力量上來了，我也開始尋找更專業的拳館。於是，練了幾個月後，我轉去了另一個專門的混合武術拳館。
專業拳館的訓練的確是更關注於技術。但真正開始鑽研技術之後，我意識到強壯的身體並不代表強壯的力量。有些練了多年的，看似身材瘦小的女孩子，有著驚人的上肢力量，能夠扳倒比她們高出一個多頭的男生。而有些看起來高高大大，似乎靠著天生的力量就可以讓地板抖兩抖的男生，在對決中卻有著穩定的靈活度。後退，向前，出拳……幾乎是靈活的一氣呵成。我看著他們的訓練，想到自己之前練體能時的氣喘吁吁，還有肉眼都能夠看到的，和別人在技術和身體素質上的巨大差異。那種感覺就像回到了體育中考時看著800米賽場終點的感覺，感覺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但我選擇了繼續。在規定時間內做不完的俯臥撐，就去花多一點時間做完。定200下拳擊，可以在時間允許範圍內多做20個。一點一點，重新積累。
堅持訓練了一年後，教練邀請我去參加sparring（泰拳中模擬正式比賽形式的雙方“對決“）。加入新的拳館時，我也開始關注一些和泰拳還有混合武術相關的體育賽事，比如美國的終極格鬥冠軍賽，和新加坡的one冠軍賽。網上有很多影片回放，除了冠軍的加冕儀式，更多的是比賽過程中的出拳技巧和解析。我對贏家充滿了憧憬，希望和他們一起能夠抱得獎牌歸，卻不願意看到自己和他們一樣倒在地上頭破血流的場景。
sparring是一件對體力和精力都要求相當高的訓練。除了需要精湛的技巧，優秀的體能，參與者還需要強大的心理素質和觀察能力，來揣測或者防禦對方的進攻。雙方都不知道對方要出什麼拳，說不準是什麼時候會踢，什麼時候會出拳，什麼時候會踢到臉……習慣了用靶子訓練，接受教練或者訓練對手設計好的出拳組合訓練的我，剛一開始被介紹到sparring的時候，簡直嚇到一身冷汗。我會不會在sparring結束之後一臉血的走出拳館？哪怕被打到了一下眼睛我都會覺得挺害怕的，更何況根本就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
有一次，拳館安排了專門的訓練日（sparring day）。無論級別，水平，綜合素質，只要想來和別人練，都可以。我沒有報名，而是先去找了教練。
“我水平這麼差，真的適合sparring嗎？“我看了看八角場旁邊正在準備的其他人，問正在喝咖啡的教練。
“沒事的，他們不會抱著真的想幹掉你的心態來進行sparring的！“教練看著我，拍拍我的肩膀。“另一個人呢，她的技術也不怎麼樣，但她會做很多有氧運動，體能很棒，能撐完三輪三分鐘的高強度競賽。所以，你到時候準備好了，直接來參加sparring課就好了。”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站在八角場的旁邊，我只覺得非常沮喪。但這種沮喪是怎麼來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可能技術還可以，但sparring是一個全新的挑戰，不只是體能，技巧，還有更重要的心理素質，無論別人怎麼進攻，自己都可以防禦自如。我幾乎沒有一項運動是堅持到底的。除了自己可能技巧上確實不如別人，不夠高，腿或者手臂不夠長，不夠靈活……
我對自己在體育上從來沒有信心。我可不可以邁出這一步？
2021年有接近一半的時候都在居家令之中，但我堅持約了私人課程。等拳館開了之後，我立刻重新回去訓練。這一次，我專注在了泰拳上。說不清楚為什麼，但回到拳館的感覺十分親切。哪怕周圍參加課的人我其實一個都不認識，有些知道名字而已。就是感覺回到這個軟墊子上跳繩，出拳，練習技巧，是一件很自然流暢的事情。我心裡也暗暗想好了，今年好好練習，明天一定要找機會參加一次正式的模擬比賽。
“今天帶了腿套嗎？“
又一次泰拳訓練熱身結束後，我正準備喝一點水繼續接下來的訓練，教練走過來問我。我點點頭，“有啊”，他滿意地笑了笑，然後走開對著其他學生大聲的說道，“戴上腿套，戴好拳套，現在開始輕度對決（light sparring）“。
我有點懵，但還是去拿了腿套。要戴腿套一般都已經說明是要”對打”了，如果不戴，很可能會把小腿踢到青一塊紫一塊，甚至傷到小腿骨。但是，今天這節課不是專門的對決課呀？那要不要戴專門的牙齒保護套呢？是不是一定要全力進攻了？戴了是不是就真的證明別人會一拳打到我臉上？我翻了一下包裡，還有之前定做的牙齒保護套。戴不戴呢？戴吧？但這不是輕度對決嘛，那應該不戴也可以的，教練也沒有讓戴。那就偷個懶吧，我心想。
戴好腿套，我回到訓練場上。四周環視了一下，發現居然只有我一個女生。我望了一眼教練，他也正在四處看著今天都有誰來訓練。但他絲毫沒有任何顧慮，就指了一個站在我旁邊，跟我個子差不多高的男生，說，“你倆先練吧”。
我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和男生站到對面。教練敲響了比賽開始的鈴鐺。我和對手隔著拳套擊了一下掌，然後兩人都站成泰拳的擊打姿勢。我先努力嘗試著進攻了幾下，出拳，踢腿，倒也中過幾次目標。對手明顯一開始是在試探我的進攻程度，在我進攻幾次之後，他開始加快速度，變得有攻擊性。我的防守能力比較弱，於是過了一會，變成了對手開始主動攻擊。拳頭打在我手臂上的聲音，聽得我自己都有些懵。並不是疼，而是一種手足無措。別人都知道怎麼進攻我，我怎麼就不知道怎麼防守呢？
很偶然一瞬間，我好像稍微開了一個小差，對手趁著那個瞬間，出了一拳，拳頭落到了我的臉上。打得不重，但讓本身就有點懵的我更加想跳腳離開對打。“你好笨啊”，我那剎那傻在場上，一邊懊惱自己不懂得防守，一邊悔恨自己居然沒有佔到好機會去進攻。那個打在我臉上的拳頭似乎在提醒著我，“你真的太笨啦！你一定要趕緊出拳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出拳！為什麼就是不進攻！”
我撤下來，身體上並沒有感覺到很明顯的“累”，但心跳飛快，砰砰砰砰，感覺下一秒就要衝出我的胸口。再次進攻的念頭在我腦海裡不停的盤旋，但我的身體彷彿不受控制一般，一直在尋找更好的時間，並沒有繼續進攻。我是真的“累”，還是精力上已經耗盡了？我還沒來得及給自己答案，只能不停的應付著對手的進攻。對手在有意識的控制，但保持著一個穩定的出拳速度。我只是下意識的躲著他的進攻，但有那麼一個小瞬間，我感覺自己好像找到了縫隙，趁著他準備踢的時候，對著他的臉“狠狠”的來了一拳。
他愣了愣，但是接下來報了一個很大的笑容，說到，“好樣的！就應該這樣去進攻！”
我點點頭，但又搖搖頭。太多太多可以學的進攻技巧，但有了自信之後，技巧是錦上添花。先讓自己更自信一點，大概才是下一步的關鍵。然而，泰拳讓我明顯提高了“活在當下”的本領。是的，好不好，都活在當下。明天還不知道，但今天一定會去訓練。
嘗試了很多運動，最終現在確定在了泰拳上。
跟文中提到的很多其他的運動一樣，過去的兩年半里，我也嘗試過其他很多的東西，考慮過“放棄”，但卻出於某些原因一直沒有。現在看來確實是很出乎意料的好事情啊！文中的素材只是訓練的一小部分的記錄，還有太多太多隻能用身體和思考來回想：高強度的訓練一直不斷的挑戰我身體的極限。
有些時候訓練後頭痛渾身痛，滿腿的淤青，訓練對手時不時拳頭揮到臉上眼睛上的“恐懼”，一週要起碼洗兩三次衣服……汗水和疼痛不會騙人。身體素質和心理素質的不斷提高，給我的自信心提供了正向積極的反饋。我不再控制自己的飲食，挑剔自己的身材，而是專注於每一次的訓練，吃的讓自己的身體和心靈感到滿足，該休息的時候休息，也盡力不去和別人比較（但看到好的對手的時候還是會心裡癢癢的！）。這一次，放棄不會再是一個選項了。
目前正在努力準備，今年年中或者年底要參加本地的小型比賽啦！
原標題：《總在體育上半途而廢的我，愛上了泰拳 | 三明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