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練霓裳強勢與卓一航懦弱，造就兩人的愛情悲劇
作者：暴雨梨花孤燈下
武俠小說都說是成人的童話。但是成人中有男人，還有女人。
所以成人童話，有時不光是男人的童話，也會是女人的童話。
男人的童話浪漫、美滿，而女人的童話卻很現實。
金庸古龍大多寫的是男人的童話。
而梁羽生先生卻寫了很多女人的童話。從女性角度寫武俠小說，不失為一大武俠特色。
梁羽生武俠小說寫了很多成雙入對、雙宿雙飛、伉儷情深的武俠情侶，有些小說看不得男女單身，到了最後都要強行拉郎配，也要讓男女角色有一個圓滿的結局，成就武林佳話。可謂是皆大歡喜。
但是梁羽生先生還有好多悲歡離合、勞燕分飛、相愛相殺的愛情悲劇，比如
《聯劍風雲錄》中的霍天都與凌雲鳳，《塞外奇俠》中楊雲聰與飛紅巾，《七劍》中凌未風與劉鬱芳，等等，都沒有成雙成對，最後無伴終老，獨孤一生。
而最有名的還是《白髮魔女傳》中的練霓裳與卓一航，這兩人的感情可謂是相愛相恨，不死不休。
《白髮魔女傳》本來可以寫成一部書生與魔女的優美動人的愛情故事，兩個本不相干的人偶然間相遇相愛，然後真誠的做了一些事情，但是到最後都沒有能夠改變什麼東西。他們誠摯，而又才華橫溢，這樣落寞的結局，真的只能說 是一個宿命的悲劇。
一：人生若只如初見
十數年前的一天，卓一航走入黃龍洞避雨，遇見一個明豔不可方物的少女在石凳上假寐。
他生怕將她驚醒，又恐其受寒致病，於是躡手躡腳移近其身，脫下衣物為她披上。
她醒了，明白他是正人君子，就逗他，時而嗔怒紛紛，時而嬌笑連連。她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說，卓一航。
她卻說自己姓練，沒有名字，讓他給取一個。山洞兀的岑寂了，風乍起，吹得修竹凌亂，吹得她衣袂翩翩，綽約動人，嫵媚生姿。——“叫做霓裳，豈非甚好？”他衝口而出。
如果人生以後的光景，也停留在這些美好的橋段多好。
或許你我最後只是彼此生命裡匆匆的過客，我會記得你的絕代芳華，你也會想起我的謙謙君子。
僅此而已，也不枉此萍聚。
可偏偏以後的際遇，又讓有情人遭遇太多情愫與之不能相容之物，再也無法以初時的眼光相視而笑。
最初的驚豔，來得太兇猛，把日後所有印象都填塞滿了，以至於往後相處，甚多瞭解也只是不停削弱匆匆一瞥的心醉神蕩。
柔弱與謙和截然迥異，狠辣與嬌媚格格不入。
一個官宦子弟，一個綠林領袖，反差太大，對方全然已不是當初遇到的洞中之人。
洞裡的人，穿戴光鮮，狀貌勻稱，又摻雜不少主觀想象，太完美了。
但許多人一走出那個洞，走入了江湖，有了江湖屬性，就不是彼此初遇之人了。
一對璧人，生生被江湖撕得支離破碎，不堪拾起，唏噓之餘，徒增無奈。
驀然回首，方才始覺得落差之大，如同瀑布激流，打擊得人渾身生疼，背脊發涼。
花開堪折直須折，待無花時才拼命追憶花開的美好，徒勞罷了。
二，個性使然
卓一航並非性格軟弱，而是揹負了太多的道德枷鎖。
練霓裳也非刁蠻任性，只是性格剛烈而且天真爛漫，不諳人情世故。
於是他們兩人代表了對傳統道德的兩種態度，一方面是默許和遵從，另一方面則是挑戰和突破。
這樣的矛盾放到金古溫的書裡面並非不可調和，他們三人書裡面的人物都有超道德的風範，有些復古的意思。
但是梁羽生做不到這一點，他的書很簡單，黑和白分得很清楚，所以一直到最後，卓一航和練霓裳的矛盾都沒有辦法調和。
看他們這段感情，讓人覺得很辛苦，但又覺得現實的沉重。真正的人生，又有多少人能像楊過、令狐沖般灑脫？
碌碌眾生中，像卓一航這樣的人確是更多一些。
三，玉羅剎的性格
練霓裳對於女讀者有巨大的吸引力，幾乎是梁書第一人氣角色。不過在男讀者這裡看法就不盡相同，特別是要理解她的思路相對比較麻煩一些。
練霓裳的個性，單純用“好、壞、善、惡”來形容都過於簡單了。她如同孫悟空一般，追求自由和隨性很純粹，有自己的一套標準。
在大義上非常站得住，但是處事上就和常人有很大區別。
她的強盜生活就是這樣，根據她的喜好來匡扶正義，大節不虧的同時也得罪了不少人。
耿紹南就是其中之一，原著中這個人物說不上犯什麼錯，被練霓裳砍手指實在有些冤枉。因此影視改編都要把他改成反派叛徒，就是為了美化練霓裳。
其實練霓裳也不是多心狠手辣，就是隨性而為，特別在對方對自己有意的情況下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卓一航和其他人的不同就是他儘管揹負了很多，但是也是個很純粹，內心純真善良的人。也沒有對練霓裳的身份有任何偏見，反而為她遷就了不少。
練霓裳這方面和大部分魔女也沒有區別，內心終究還是渴望卓一航至真至誠的愛，所以兩人才會如此相愛。
如果這是童話故事，必然會有完美的結局，就像金庸小說中，女人一旦鍾情於男主，便會放棄自己個性，最後兩人雙雙歸隱，不問江湖世事。
可是梁羽生卻做不到這一點，因為他的小說更貼近現實。
現實中的男女，可能會改變一些，但不會變得完全失去自己，所以才有許多人轟轟烈烈戀愛一場，但隨著時間的消磨，又黯然分開。
而卓一航與練霓裳就是這種典型。有時並不是男人或者女人的錯，而是性格使然，怪不得別人。
四，卓一航的懦弱
在小說中，卓一航也沒有什麼大錯，也就是關鍵時刻因為所受教育和職責的不同，為人比較一板一眼，不懂得變通。沒有練霓裳那麼灑脫，也就是再努力也有些跟不上她的節奏。
我作為一個男讀者，嘗試去理解練霓裳的思維邏輯都花費了不少精力。
如果是一般情況，練霓裳和卓一航在武當山之前就結束了，也就沒有後面的跌宕起伏了。
然而練霓裳決心去找卓一航，是人物的巨大突破，她決心不同以往去追求自己的真愛。
可是由於卓一航的懦弱，不僅讓練霓裳被刺一劍而走，更讓練霓裳一夜白髮。當卓一航醒悟時，一切都晚了，兩人的悲劇愛情無法避免。
練霓裳的白髮最終讓卓一航拋下了自己的一切，去尋找練霓裳乃至甘願為她付出下半輩子。
這也是我非常欣賞卓一航的原因，作為窩囊了多年的男人，敢於掙脫自己的枷鎖直面本心去追求真愛。
但是太晚了。雖然此後兩人也有重逢時光，但是練霓裳再也沒有原諒卓一航，直到優曇花開，練霓裳才知道卓一航的真心，可惜卓一航已經死去。
兩人卻沒有能在一起。練霓裳和卓一航最後的分別，也是因為找不到山洞中的感覺了。
練霓裳比普通女人更看重感覺，在她豁出去追求後卻沒有得到回報後自然會進一步封閉自己，乃至對愛情失去信心。而卓一航不解此道，決定用苦心打動她。於是放棄武當掌門，隱居天山，並守護在優曇花旁，想等到優曇花開，去向練霓裳賠罪。
相比梁書中其他女角大多因為外因作用，練霓裳和卓一航沒有走到一起，就像梁老自己所說的，更多是出於彼此個性的不合。
但是性格的不合，兩人卻又彼此牽掛，就像一對歡喜冤家，又愛又恨。
在此後倆人彼此的苦守，證明他們沒有忘卻過去的情感和甜蜜。
但是對於練霓裳而言，又有相隔在中間的那段痛苦過往她無法忘懷，尤其在白髮後更加沒有信心去面對怕再受傷害。
五，最後的原諒太晚
最後卓一航死優曇花開，才真正打動了練霓裳，讓她覺得自己錯過了美好，給這段愛情劃上了一個不圓滿但是精彩的句號。
但是這已是卓一航死後的事了。練霓裳有一個結局，而卓一航至死都在愧疚中。
從理性角度來講，卓一航前期再有錯也不至於此，他的確有些冤枉，付出也是巨大的。可惜愛情很多時候就是這麼不講理。
如果卓一航是一個更懂得女人心思的人，或許不會發生這種悲劇。但如果他是這樣的情場高手，練霓裳多半也不會愛上他了。
但最後練霓裳的倔強，把卓一航所有的努力都會化為泡沫。以至於直到卓一航死後，練霓裳才幡然醒悟，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卓一航抱憾終生，練霓裳又何嘗開心過。
《白髮魔女傳》這段情緣，精彩就精彩在它是一段剪不斷、理還亂，卻不乏純真甜美的孽緣。更讓人知道不是所有愛情都能得到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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