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別人的愛像天長我的愛情短

“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別人的愛情像海深，我的愛情淺。”這是李敖寫下的最著名的一首情詩，也是這位浪子一生愛情觀的寫照。後來這首詩被譜寫成歌，由巫啟賢唱紅了大江南北，在世紀之交的北京三里屯，無數醉了酒的男女七扭八歪地相互攙扶，用這首歌塗抹北京陰沉的夜色。

所以當這段熟悉的旋律在韓寒的電影《四海》中再度響起時，影片中寂寥的海島小鎮南澳，便在我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層深情的濾鏡，我開始猜測那個熱血又狡黠的韓寒，這次是不是打算在《四海》中埋下幾分心靈角落處的深沉。

電影的開場一如既往地充滿韓寒式的幽默，即便是這首浪子情歌，也是以一種意外的形式出現——主人公阿耀（劉昊然）本想點一首歌向喜歡的女孩歡頌（劉浩存）表白，卻被他人偷換成了這首《只愛一點點》，阿耀本準備借歌詞向女孩一訴衷情，女孩聽到的第一句歌詞卻是“不愛那麼多”……

除了韓寒式的幽默在影片中拉滿之外，作為一部商業影片，實際上《四海》在各個方面也都達到了極高的完成度——工整的四段式結構，分別以阿耀父親（沈騰）的離開、好友歡歌（尹正）的下線、阿耀和歡頌分別在廣州找到工作為界限，涇渭分明。

除了每一個段落都有清晰的分界之外，每個段落也都對應了一段情緒的起伏。阿耀和父親情感的和解、和兄弟的摩托故事、和歡頌的情感拉扯、最終每一條線索在最後的事件中匯聚，段落的界限分明，情感上卻是層層遞進，最終推向全片的高潮。

此外，影片中還有一些巧妙的“埋伏”，比如阿耀和他的三個兄弟衣服都沒脫就跳進海里游泳的段落，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美國往事》中那四位兄弟；而阿耀車隊的死對頭對重金請來的外援車手陳小春說“收錢做事，儘量少一點自我表達”，這種電影人巧妙的官方吐槽夾帶私貨，又讓人很難不會心一笑。

說回到影片的主線——你可以把《四海》理解成一部愛情電影，畢竟阿耀和歡頌的感情線貫穿全片。但你同樣很容易在不同的段落中找到摩托車的熱血、少年的孤獨、小鎮的寂寥和層出不窮的笑點。從以上種種意義來講，《四海》已經是一部足夠出色的作品。

而在我看來，《四海》做到的，比起這些“表面文章”還要更加優秀。

我始終認為，一部合格的電影是要講明白一個故事，好的電影則要講好一個故事，而一部出色的電影，則是要傳遞出一種情緒。

《四海》讓我感受到了強烈的，憂傷的情緒。

即便它在影片的前半程讓我笑得前仰後合。

作為一部愛情電影，《四海》通篇沒有出現過一次“我喜歡你”或者“我愛你”。但我卻在影片中聽到了一句最動人的愛情表達——阿耀騎在摩托車上，風掠過他黃色的短髮，他小聲地對自己說，我想帶歡頌去一個地方抓螃蟹。

阿耀和歡頌故事的結局或許並不完美，但正是這種沒有說透、不可挽回的不完美，成為了這個充滿笑點的深情愛情故事，最憂傷的底色。

影片的英文名叫Only Fools Rush In，只有傻子才會陷進去。這是阿耀和歡頌的一段對話，歡頌的摩托車陷進了泥坑，她問阿耀，我為什麼會陷進去呢？那你陷進去過嗎？阿耀沒心沒肺地笑著說，只有傻子才會陷進去。

而直到故事的結局，再回想起這段對話，“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別人的愛像天長，我的愛情短”的歌聲又再次縈繞進我的腦海。

我懷著對《四海》的敬意，和對愛情最大的敬畏寫完了這篇小文章，最後只想問一個我始終悟不到答案的問題——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你願意只愛一點點，還是像個傻子一樣義無反顧地陷進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