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散文：蛙鳴的聯想

一

夏天的雨水足。雨一停，樓前地勢低下的地方就存下了淺淺的一片水窪。然後，一群青蛙從不知道的地方跑了出來，聚集在這片水窪裡，大呼小叫，唱五喝六，好不熱鬧。

它們是永不知道疲倦的一群。記著有一個寓言故事：青蛙天天高歌不止，卻沒有人歡迎；公雞每天偶爾啼叫，卻受人吹捧。這則寓言固然說明了一些人生道理，但同時卻明白無誤地告訴人們：青蛙的叫聲並不受人類鍾情，雖然它屬於高聲部，也有抑揚頓挫，很有美感。

這不，樓道里的大媽們聚堆商量了：這些青蛙，夜夜吵的睡不著，搞的心跳加速，得想法子趕它們走。實在不行，就下藥。

二

想起兒時住在農村的情景。老屋前邊有個池塘，每年夏天，青蛙便成了池塘的主人，常常一呼百應，演奏大合唱，陣勢驚人。常在雲散雨停的時候，用它們的歌聲歡送雷電的離去，也歌唱生命中歡娛時刻的到來；也常在寂靜的月夜，一兩隻有心的青蛙用悠遠清亮的叫聲給熟睡的人們增加了夢的色彩。但我記憶最多的是傍晚飯後，伴著夜色，大人們坐在池塘邊、柳樹下，一邊手搖蒲扇驅蚊納涼，一邊說著年景收成。小孩子們便在邊上跑來跳去的，就像一隻只小青蛙。一會兒就跳得累了，躺在池塘邊納涼的草蓆上做著青蛙的夢去了。

記得一首詞裡這樣描述：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這樣的情景讓人迷戀並嚮往。然而眼前的這一切，不就是詞裡描繪的麼？

其實那個時候，並不是只有蛙聲。伴著青蛙的，還有不知名小蟲子的吱吱，蟬的嘶鳴，小鳥的啁啁，以及馬兒在草棚裡打著響鼻，誰家的黑狗被勤勞抓耗子的貓兒騷擾了一下而強烈抗議的汪汪狂吠，等等，這一切，感覺彼此都沒有誰在干擾誰。每種生命都在沿著自己的固有軌跡向前走著。它們都在和諧地生活在同一個環境中，彼此依賴，彼此獨立。

三

然而，城市中比蛙聲吵鬧的聲音多著呢。最容易聽到的就是車子製造的各種聲音，而且分貝還比蛙聲高的多。很多地方設有噪音監測儀，檢測是否超分貝；但不管用。也有很多地方標有“禁止鳴笛”的警示牌，同樣不起作用。人們已經習慣了城市裡的車鳴的聲音，因為這對於所有的司機來說，鳴笛是一種權利，或者是一種情緒的發洩。

現在的人們都認為：城市是人類文明的集中地。城市也是人類目前生活的最佳生存空間。人們因此不斷的湧向城市，一邊制定規則約束自己，一邊放縱自己的私慾，不斷的建立新的城市。記著我剛在城市中生活的時候，我被大街上飛來奔去的車子晃暈了眼，被鳴來響去的喇叭聲吵得耳鳴腦脹。我就感覺，還是青蛙的叫聲讓人舒服和愉悅。雖然因為人對環境的適應性讓我很快就習慣了，但誰又敢說，這裡面沒有對環境的屈服呢？畢竟我沒有能力讓車子不再叫喚，不可能把車子的喇叭給換掉。

城市生活就是放棄原有生活規律、適應新的生活規律的過程。就像從習慣了青蛙的歌唱、不習慣車子的叫喚到習慣了車子的吵鬧、不習慣青蛙的歌唱一樣。

四

人類是自私的。也是不講理的。

對於自己製造的噪音，聽而不聞，視而不見。面對青蛙生命的歌唱，人們就“下藥”。這固然說明了人對這個世界的絕對統治權力，同時卻說明了人類的自私與蠻不講理。可以允許自己傷害自己，不能容忍其它生命對自己的半點損傷。忘記了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神壇上，不屑地看著神壇下面的其它生命。

於是，青蛙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少，青蛙的群落越來越少。也許，若干年後，後世子孫只能從人類模擬的電子蛙聲中，感受到這種聲音了吧。但不同的是，我聽到的蛙聲，還是一種美妙的音樂，而他們聽到的時候，會有何感想呢？

地球上的物種越來越少。有強大生命力的物種和新產生的物種，一直對人類有著超強競爭力。非典病毒，“人、豬鏈球菌”，已經用事實告訴人類。蚊子、老鼠、臭蟲等等對越來越惡化的環境的適應能力更強，人類對它們束手無策。而相對於人類有益的青蛙之類的東西，人們卻要“下藥”。在這樣截然不同處理方式的背後，其實是人類的無知和自私在起作用。人們不知道保護與自己的生存環境息息相關的東西，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製造另樣生存環境，讓耗子、蚊子、臭蟲等生活的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