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湘蘭:默默守護所愛之人,三十年不離不棄

陣陣殘花紅作雨,人在高樓,綠水斜陽暮,新燕營巢導舊壘,湘煙剪破來時路,

腸斷蕭郎紙上句!三月鶯花,撩亂無心緒,默默此情誰共語?暗香飄向羅裙去!

一葉幽蘭一箭花,孤單誰惜在天涯?自從寫入銀箋裡,不怕風寒雨又斜。

絕壁懸崖噴異香,垂液空惹路人忙,若非位置高千仞,難免朱門伴晚妝。金陵浮華,輕歌曼舞婉度春宵;人世多變,動盪起伏百轉千回。正是那似水的柔情,撥開了少女緊鎖的豆蔻年華;卻像那逝去的光影,激盪才女久違的沉思夢囈。

馬湘蘭:默默守護所愛之人,三十年不離不棄

她相貌平平,卻名列“秦淮八豔”。她身為歌妓,生活卻堪比官家夫人。 她就是馬湘蘭,秦淮八豔中唯一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名妓。

秦淮河畔,十里風月。佳人佳事,痴心痴夢。

她用自己一生的痴情與等待,帶人們看到了感情中最殘酷的一面: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等待。 馬湘蘭是明末清初時金陵秦淮河畔名噪一時的名妓,與陳圓圓、李香君、董小宛、寇白門、顧橫波等人並稱秦淮八豔。她的本名是馬守貞,字玄兒,小字月嬌,在家排行第四,故又稱四娘,她秉性靈秀,能詩善畫,尤擅畫蘭竹,故有“湘蘭”著稱。她相貌雖不出眾,“姿首如常人”,但“神情開滌,濯濯如春柳早鶯,吐辭流盼,巧伺人意”。

馬湘蘭:默默守護所愛之人,三十年不離不棄

常言確鑿,金陵不僅是帝王福地,更是佳麗誕生之土,尤以秦淮河兩岸的十里風月著稱。那佳人如雲的盛世芳華,讓人免不了唸叨“溫柔富貴鄉”。 追溯這金陵的鶯啼之聲,其風塵之狐媚卻有來頭,這便是太祖皇帝朱元璋親自督辦而成的風月場所。朱皇帝思忖,娼妓盛行即是太平盛世的寫照,於是有了官妓體制。後因利益驅動,百賈群起共逐,娼妓文化最終由官營走向私有。 青樓,什麼地方?

“欲界之仙都,昇平之樂國”。

這個評價,出自明末清初文人餘懷的《板橋雜記》。

十個字,說出了青樓能吸引人的原因:現實裡給人歡愉,精神上給人寬慰。

所以古代很多文人在失意的時候,都會逛一逛青樓。而妓女們除了要學習彈琴跳舞基本禮儀以外,更要擅長與人的交際往來。

更有甚者,雖然“姿首如常人”,僅憑著善解人意就成為了花魁名妓,這個人,就是馬湘蘭。

由此,秦淮河女子,頓成浪人雅客的追逐物件。一時間,多少佳麗,名聲在外;多少故事,引人愴然淚下。有情天,無情人,紛紛擾擾,剪不斷,道不明,成就傳奇,亦美亦滄桑。紅顏命薄,才子佳人,幻化成一樽含蘊百味的酒盞,於醉時品其芬芳,於醒時感其蒼茫。

馬湘蘭:默默守護所愛之人,三十年不離不棄

林林總總,別樣年華。有一人因其高潔傲岸的情懷脫穎出眾,她便是“秦淮八豔”之一的馬湘蘭,生於這繁榮、蕭索、寂寞、躁動的嘉靖二十五年。 馬湘蘭長得一般,但是能詩善畫,對畫竹頗有心得,每次畫成,都有許多達官貴人爭相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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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八豔中,其他七人都出生在明末清初,經歷了改朝換代的動亂,只有馬湘蘭生在太平年代。

國家太平,人們富裕。馬湘蘭作為銷金窟中的頭牌,自然也不缺錢。

平日裡出則高車駟馬,入則呼婢喚奴,比一些官家夫人還闊氣,但她從不因此苛待下人。

有婢女不小心把她的玉簪失手打碎,馬湘蘭不僅沒有責罵,反而稱讚玉碎的聲音十分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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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秦淮河一帶,樓館畫舫林立,紅粉佳人如雲,是金陵的煙花柳巷之地。馬湘蘭算不上是個絕色美人,她纖眉細目,瘦弱如柳;卻也面板白膩,娉娉婷婷。憑著她這只是中等的姿貌,能在步步美人的秦淮河畔嶄露頭角,主要得力於她清雅脫俗的氣質和出類拔萃的才華。 她除了能吟詩作畫外,還善談吐,與人交談,音如鶯啼,神態嬌媚,依依善解人意,博古知今,每能引人入勝。就這樣,她在秦淮河畔漸漸成為紅人,門前賓客穿梭如織,而且多是些有身份,有教養的文雅客人。靠著客人的饋贈,馬湘蘭也積蓄了一些錢財,便在秦淮河邊蓋了一座小樓,裡面花石清幽,曲徑迴廊,處處植滿蘭花,命名為“幽蘭館”。馬湘蘭出則高車駟馬,入則呼奴喚婢,雖為青樓女子,卻有著貴婦人一般的氣派。

馬湘蘭:默默守護所愛之人,三十年不離不棄

嘉靖末年,王稚登因官場失意,來到秦淮河邊排解苦悶。在這裡,他遇到了小自己13歲的馬湘蘭。

王稚登和馬湘蘭一見傾心,馬湘蘭欣賞王稚登的才華,心疼他的遭遇。王稚登透過馬湘蘭優雅的舉止,讀懂她內心的孤寂。兩顆惺惺相惜的靈魂就這樣彼此吸引著。不過,他們雖然相互喜歡,但因為自身的處境都發乎情,止於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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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時,馬湘蘭無疑是成功的,她要人脈有人脈,要金錢有金錢,要名氣有名氣,但是在博學多才的王稚登面前,她依舊是自卑的。她清楚她和王稚登之間的差距,她再閃耀也只是一名妓女。 在所有的歷史名妓中,大多人都是因為丈夫而聞名,例如陳圓圓,王朝雲,樊素,小蠻,僅有幾人是自己聞名而帶動他人,譬如馬湘蘭。

倘若沒有馬湘蘭痴情幾十年的等待,誰又知道千百年前默默無名的王稚登呢? 馬湘蘭等了王稚登一輩子,也卻沒能等來他的愛和挽留。 馬湘蘭是個仗義豁達的女性,自己揮金如土,左手來右手去,對別人也十分大方,曾賙濟過不少無錢應試的書生、橫遭變故的商人以及附近的一些老弱貧困的人。送張迎李、老友新客,她的生活看上去多姿多彩,熱鬧非凡;然而,在別人心目中,她究竟是一個飄若浮萍的煙花女子,以客人的身份,多是來去匆匆,少有深交者,所以馬湘蘭的內心深處其實是寂寞難言的。細雨輕寒的暮春午後,庭院寂寂,花落遍地,客人一時絕了蹤影。 這等的胸懷和氣度,讓她聲名遠揚,“無論宮掖戚畹、王公貴人、邊城戍士、販夫廝養,卒雖烏丸屠各、番君貊長之屬,無不知馬湘蘭者”。

最好的生活是什麼樣的?這個問題,問一萬個人,會有一萬種不同的答案。

《外婆的道歉信》這本書裡說:

“要大笑,要做夢,要與眾不同,人生是一場偉大的冒險。所以親愛的我們,別再問人應該活成什麼樣了。” 男人願意和她們這樣的人逢場作戲,但是若要共度一生,他們是猶豫的。馬湘蘭能感知王稚登對自己的那份熾熱,但她無法知曉王稚登的想法。所以,她畫了一幅《葉蘭圖》給王稚登,用來表明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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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稚登和馬湘蘭有著同樣的顧慮,他擔心自己落魄的遭遇不能給馬湘蘭安穩的生活。 不久後,京都大學士趙志皋舉薦王稚登參加編修國史工作,王稚登以為幸運降臨,意氣風發地準備登舟北上,去奔前程。 心裡還盤算著:等到在京城有所發展後,再回來接馬湘蘭同享此生幸福。馬湘蘭心情複雜地為他設宴餞行,她既為王稚登的離別而傷悲,又為他的得意而歡喜,悲喜交加,不知所以。王稚登稍稍透露了一些將來要與她共榮的心意,但馬湘蘭限於上次的隱傷,沒敢介面把事情挑明,只是暗暗在心中種下了希望。 辭行席上,馬湘蘭百般叮囑,依依不捨,並即席賦了一首《仲春道中送別》詩相贈。

酒香衣袂許追隨,何事東風送客悲? 溪路飛花偏細細,津亭垂柳故依依;

征帆俱與行人遠,失侶心隨落日遲; 滿目流光君自歸,莫教春色有差遲。

送走王稚登後,馬湘蘭竟然悄悄地閉門謝客,以期靜待王郎仕途得意而歸,自己也好相隨左右,從此脫離這迎張送李的青樓生涯。獨守寂寞,百無聊賴之際,馬湘蘭也曾想借酒消愁,舉杯卻慨然而嘆:“自君之出矣,不共舉瓊卮;酒是消愁物,能消幾個時?”春去秋來,寒意漸濃,春風簾幕賽花神,別後相思入夢頻。樓閣新成花欲語,夢中誰是畫眉人。 卻遲遲不見王郎的音訊,馬湘蘭卻在“幽蘭館”中牽掛著他的冷暖,吟一首秋閨曲。 也許是生不逢時,也許是命中註定,王稚登的做官之路依舊坎坷不已。

幾年之後,王稚登應好友的邀請,去京城幫朝廷修撰國史。原本以為這次自己可以一展身手,大展宏圖,成就一番政績,不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王稚登再次面臨失望,那個看起來牛逼閃閃的職務說白了就是個打雜的。

被現實屢屢打擊的王稚登萬分掃興地返回了金陵,因為覺得沒臉見馬湘蘭,他索性搬到蘇州去居住。

這次王稚登不再對做官抱有期待,他擇一處陋室過起安安靜靜的日子。此後30多年,一個在南京,一個在蘇州,沒空的時候,就通通訊。有空的時候,馬湘蘭就去看他,兩人聊聊詩詞,聊聊花草,但隻字不提情感。 歲月便在這種清淡如水的交往中流逝著,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三十餘年。這三十年的日子,馬湘蘭除了偶爾去姑蘇作客外,便是這樣度過的“時時對蕭竹,夜夜集詩篇,深閨無個事,終日望歸船。”年歲漸老,華顏日衰,門上賓客也愈來愈少,天天陪伴著馬湘蘭的是落寞和悽愴,正如她的一闋“鵲橋仙”詞所記。 就這樣,馬湘蘭為王稚登付出了一生的真情,自己卻像一朵幽蘭,暗自飲泣,暗自吐芳。王稚登七十壽誕時,馬湘蘭抱病趕到姑蘇,為他舉辦了隆重的祝壽宴會,宴會上,她重亮歌喉,為相戀三十餘年的王郎高歌一曲,王稚登聽得老淚縱橫。 在姑蘇盤桓了兩個月後,馬湘蘭返回金陵,已是心力交瘁,油殘燈將熄。不久的一個午後,已有預感的馬湘蘭,仔細地沐浴更衣,然後端坐在“幽蘭館”的客廳中,悄悄地走完了她五十七歲的人生,臨終前,她命僕人在她座椅四周,擺滿了含幽吐芳的蘭花。當死訊傳到王稚登那裡,他悲痛之餘,揮筆寫下輓詩:“歌舞當年第一流,姓名贏得滿青樓。多情未了身先死,化作芙蓉也並頭”。 在和王稚登的感情裡,她看似被動等待,但自始至終,她都是主動選擇。她明明擁有選擇其他男子的權利,但她沒有那麼做。她鍾情於王稚登,何嘗不是鍾情於一種生活方式,一種寧缺毋濫,一種按照自己心境來生活的方式。雖然最後她沒能得到期待中的愛情,但是在“女子無德便是才”的封建社會,不跨入婚姻,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馬湘蘭:默默守護所愛之人,三十年不離不棄

君為袖手旁觀客,她卻不是逢場作戲人。

說到底,不是所有感情都值得等待。

相愛相守,都是兩個人的對手戲,不能一個人破釜沉舟,一個人退縮不前。

我們都要懂得放下愛,學會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