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媳婦迷 一》

李其十七歲就搞上物件了。那時剛解放,村裡開會、唱歌、扭秧歌、踩高蹺、辦識字班,很熱鬧。李其愛熱鬧,不論唱啊跳的,他都積極參加,覺得很開心。姑娘、小媳婦們也放開了裹腳布,走出門來,和小夥子們一起唱唱跳跳。

民間故事:《媳婦迷 一》

新鮮事兒對青年們總是很有吸引力的。老年人就不大喜歡新鮮事兒。他們看著男男女女攪纏在一起,就皺眉頭,擔心會幹出那傷風敗俗的事來。他們擔心的那種事終於發生了——村裡紛紛傳言,王菊做了雙鞋,用花手巾包著送給了李其;李其拉著王菊鑽進了樹林子……

都說李其和王菊勾搭上了。按說,勾搭上就勾搭上唄,反正王菊是沒婆家的姑娘,李其是沒媳婦的小夥子,兩人好,搞物件,合理合法。不過,那時可不行。那時,一般人聽到“自由戀愛”這新名詞兒,就起雞皮疙瘩,就像現在的人對“破鞋”一樣嗤之以鼻。誰家有這樣的不肖男女,那是傷了八輩子天理,閤家跟著丟人,抬不起頭來。當家人就理所當然地要追究責任,採取斷然措施。

老王三把女兒捆起來,用豬毛繩蘸著水抽。豬毛繩抽人是極厲害的,一抽一道血印子。王菊被抽得渾身血淋淋,鎖在了家裡。李其爹嬌慣他,沒捨得毒打,可也指鼻子剜眼地把他臭罵了一頓:“人要臉,樹要皮。你算個東西!不要臉!”李其嘟噥道:“我就和她耍了耍,也沒怎麼著。”他爹吼道:“你還要怎麼著?你耍,你怎麼不找爺兒們耍?怎麼偏偏找個丫頭孩子耍?”李其壯著膽子說:“她和我好,我也喜歡她。我想娶她。”他爹氣得渾身亂哆嗦:“狗日的,你放什麼屁!媳婦要明媒正娶,由老的安典。你狗日的亂搞,還是人嗎?”胳膊扭不過大腿。李其也被看起來了。不久,老王三就把女兒出脫了,給東莊一個剛死了老婆的老青年做了填房。李其他爹也託人從二十里外的孟家莊給李其說了個媳婦,接著就傳了契。

傳契,是舊社會的定婚方式。男女雙方的當家人在媒人的主持下,由識字先生給立下兩份文書,雙方各執一份,就算定婚了。解放後,政府宣佈這一套無效,要到政府登記,才算正當的婚姻關係。可是在一些偏僻的山村,直到“大躍進”那年還有靠傳契訂婚的。這種古老的訂婚方式,都是由父母或其他當家人包辦,當婚的男女毫無發言權,也不能見面。傳契不能見面,傳契以後也不能見面,直到結婚才能見面。

李其和王菊硬被拆開了,著實難受了一陣子。後來聽說孟家莊那姑娘比王菊還強,是百裡挑一的人物,李家寨沒有比得上她的,李其就又高興起來。不過,高興之後他又接著擔心,沒撈著親眼看看,真好假好不摸底兒。媒人的話不實誠,飯帚疙瘩能說得賽天仙。

要知道,十個媒人九個騙,李其聽說同村的王五就讓媒人騙了,娶了個癱巴媳婦。那天,王五他孃親自去相那姑娘,去的時候,那姑娘坐在屋裡烙煎餅。媒人問: “你看攤得怎麼樣?”王五他娘認為媒人問煎餅攤得好不好,就說:“好,好。”等娶過來才知是個癱巴。媒人卻還蠻有理:“你自己說癱的好嘛。”

媒人嘴巧心眼多,會糊弄人。李其擔心被媒人糊弄了,怕孟家莊那姑娘是個癱巴。即使不是個癱巴,說不定是個瘸腿或者疤瘌眼兒什麼的……李其越想越擔心,就巴望著能親自看看。

傳契的第二年春上,他丈母奶奶死了。這就給了他一個走丈人家的機會。舊時的風俗,媳婦不過門不走丈人家,可遇到紅白大事,還是要應酬的。李其穿戴得齊齊整整,抱著一捆燒紙,興沖沖地去了。

他丈人家家境不錯,一個很齊整的四合院兒。靈柩停放在西堂屋裡。弔孝的客人自然都得先在靈屋裡守一陣子靈,然後再去東堂屋休息,喝茶。李其蹲在靈柩旁,眼睛卻一個勁兒地往院子裡瞅。呆了會兒,李其被帶到了東堂屋,在東堂屋他更是不轉眼珠地盯著外面,就怕他媳婦從眼皮底下漏過去,撈不著看。他聽說,他丈人家就一個閨女,好認,只要聽到丈母孃叫“丫頭”,或者對他丈人喊“爹”的姑娘,就是了。雖然有兩個大舅子媳婦,都很年輕,這也好分辨。那時只要是媳婦就一律窩鬏子,姑娘一律紮根獨辮子。李其瞅了半下午,只看到兩個舅子媳婦這屋那屋的串門,就是沒見他媳婦。他斷定,一準是聽說他來,害羞,躲起來了。

民間故事:《媳婦迷 一》

按舊風俗,人死後停靈期間,一天往土地廟送三次湯。由一老頭擔著小米湯和燒紙,死者的親屬披麻戴孝,按照先男後女、先親後疏的次序排成一行跟在後面,哭喊到土地廟,齊齊跪下哀悼一番,等灑下湯,燒完紙,再依次哭喊而歸。直到傍晚送湯時,從東屋南邊那個門口裡出來個扎大辮子的。李其不由得心怦怦跳了起來。他想,這一定是她了。看那身量不高不矮,不粗不細,和媒人說的一樣;也不瘸不拐,只要臉膛再端正,就行了。可惜看不到臉面。那塊大孝布把她的整個頭都罩住了。送完湯,大辮子又進了東屋,閉上了門。李其想,你還有出來的時侯,反正我還得在這裡呆一天多,你拉屎尿尿上茅房,不能罩上孝布吧,耽不了我看。

這天晚上,李其被安排在東屋住宿。這東屋原來三間是一口屋,後來又從南邊隔出了一間,就成了兩口屋。李其住的是北邊一口屋。他進來一看,不由得心中暗喜:南邊的隔牆只是用磚坯壘到了梁口,樑上面還空著哩,該當要見見媳婦的面了。他小舅子把床鋪了鋪,就上去躺下了。

床靠著北山牆。李其坐在床沿上,嘴裡吸著小菸袋,眼睛直勾勾地朝南瞅。南邊屋裡還亮著燈。李其猜想,他媳婦大概正在燈下忙針線。秋天就要過門了,得忙活一陣子。李其抽了三袋煙,他小舅子就呼呼地睡著了。他於是立即行動起來,先搬了個凳子輕輕地放在了南邊隔壁牆下。這牆不高,踏著凳子就能看到那邊了。接著又回來吹滅了燈,摸黑爬上了凳子。站在凳子上,就比梁高出了一頭,不過還看不到那邊的情況。李其踮起腳,使勁伸了伸脖子,還是看不到,好像有東西擋著。他就兩手抓著梁,將身子輕輕提了起來,趴到了樑上。這下看清楚了:原來南邊屋裡,靠著隔壁架了個小天棚。

那時,莊戶人家除了娶媳婦一般是不弄天棚的。娶媳婦時弄的天棚也很簡單:只是用幾根小木棍,架起一領席,就行了。席是紅的,紅的吉利。每家結婚都要買兩領紅席,一領鋪在床上,一領架在床的上空,就是天棚。等床上的席破了,新婚生活也就過去了,不需要天棚了。做天棚的那領席又挪到了床上,物盡其用。莊戶人是很會打算的,李其看到的天棚就是用一領紅席架起來的。

這口屋本來是李其大舅子的洞房。他大舅子搬出去了,天棚卻沒拆,這就大大礙了李其的事了。李其知道,他媳婦肯定就坐在天棚下面的床上,可是看不著。他只看到一張桌子,桌子上放了個針線叵籮,東面牆上掛著個老式鐵豆油燈。他媳婦準是倚著東牆做針線,就是看不著。他左偏偏頭右仄立仄立身子,怎麼也看不著。天棚雖然比床寬不了多少,李其的上身卻比天棚短得多,他恨不得把脖子猛拽出二尺。

李其急得油煎火燎,抓耳撓腮,不小心弄下一塊泥巴,啪嗒掉在了天棚上。他媳婦往外一探頭,李其嚇得急忙縮回身子,兩手抓著梁,輕輕落回到凳子上。心裡撲騰撲騰跳了一陣子,聽聽那邊沒什麼動靜,又攀上樑去,還是看不著。他靜靜地琢磨了一會兒,就摸了塊泥巴丟到天棚上,想用這個辦法再把媳婦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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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回兒他媳婦穩穩沒動,只罵了句“死老鼠”。看來這招兒不靈了。李其就後悔剛才太心慌,要是沒有躲下去,也就看到了。雖然他媳婦揹著燈,管怎麼也看個大概……李其正在埋怨自己,卻見床沿上伸出了兩隻腳,煞白煞白的。他立時興奮起來,一下子把眼盯了上去,恨不得一把抓過來放在嘴上親親。可是煞白的腳一閃就抽回去了,接著就聽到床鋪響,大概是在脫衣服,要睡覺了。李其可急了,他還沒看夠白嫩的腳,他更想看看那白嫩的臉蛋兒。他想她的臉蛋也一定像這腳一樣又白又嫩,怪受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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