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歷史記年體之東漢一、漢世祖光武帝(公元26年)

漢光武帝紀年(公元25年-57年)

(公元26年)建武二年

春正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初制郊兆於洛陽城南七里,依鄗。採元始中故事。為圓壇八陛,中又為重壇,天地位其上,皆南鄉,西上。其外壇上為五帝位。青帝位在甲寅之地,赤帝位在丙巳之地,黃帝位在丁未之地,白帝位在庚申之地,黑帝位在壬亥之地。其外為遺,重營皆紫,以像紫宮;有四通道以為門。日月在中營內南道,日在東,月在西,北斗在北道之西,皆別位,不在群神列中。八陛,陛五十八醊,合四百六十四醊。五帝陛郭,帝七十二醊,合三百六十五醊。中營四門,門五十四神,合二百一十六神。外營四門,門百八神,合四百三十二神。皆背營內鄉。中營四門,門封神四,外營四門,門封神四,合三十二神。凡千五百一十四神。營即遺也。封,封土築也。背中營神,五星也,及中官宿五官神及五嶽之屬也。背外營神,二十八宿外官星,雷公、先農、風伯、雨師、四海、四瀆、名山、大川之屬也。

劉恭見赤眉眾亂,知其必敗,自恐兄弟俱禍,密教赤眉帝劉盆子歸璽綬,習為辭讓之言。值正朔大會,劉恭先曰:“諸君共立恭弟為帝,德誠深厚。立且一年,餚亂日甚,誠不足以相成。恐死而無所益,願得退為庶人,更求賢知,唯諸君省察。”樊崇等謝曰:“此皆崇等罪也。”恭復固請。或曰:“此寧式侯事邪!”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床解璽綬,叩頭曰:“今設定縣官而為賊如故。吏人貢獻,輒見剽劫,流聞四方,莫不怨恨,不復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願乞骸骨,避賢聖。必欲殺盆子以塞責者,無所離死。誠冀諸君肯哀憐之耳!”因涕泣噓唏。崇等及會者數百人,莫不哀憐之,乃皆避席頓首曰;“臣無狀,負陛下。請自今已後,不敢復放縱。”因共抱持盆子,帶以璽綬。盆子號呼不得已。既罷出,各閉營自守,三輔翕然,稱天子聰明。百姓爭還長安,市裡且滿。

漢大司馬吳漢率九將軍擊檀鄉賊於鄴東漳水上,大破之。降者十餘萬人。時有詔軍事一屬大司馬,而大司空王梁輒發野王兵,帝以其不奉詔敕,令止在所縣,而梁復以便宜進軍。

庚辰,封功臣皆為列侯,大國四縣,餘各有差。下詔曰:“人情得足,苦於放縱,快須臾之慾,忘慎罰之義。惟諸將業遠功大,誠欲傳於無窮,宜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慄慄,日慎一日。其顯效未詶,各籍未立者,大鴻臚趣上,朕將差而錄之。”博士丁恭議曰:“古帝王封諸侯不過百里,故利以建侯,取法於雷,強幹弱枝,所以為治也。今封諸侯四縣,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國,皆以無道,未嘗聞功臣地多而滅亡者。”乃遣謁者即授印綬,策曰:“在上不驕,高而不危;制節謹度,滿而不溢。敬之戒之。傳爾子孫,長為漢籓。”

乃封鄧禹為梁侯,食四縣;吳漢為廣平侯,食廣平、斥漳、曲周、廣年,凡四縣;馮異陽夏侯;蓋延安平侯;陳俊新處侯;更封耿弇好畤侯,食好畤、美陽二縣;拜祭遵徵虜將軍、潁陽侯;朱浮舞陽侯,食三縣;更封李忠中水侯,食邑三千戶,拜五官中郎將;更封萬修槐裡侯;更封劉植為昌城侯;更封杜茂苦陘侯;更封朱祐堵陽侯;更封劉植為昌城侯;定封景丹櫟陽侯;劉隆亢父侯;傅俊昆陽侯;臧宮安侯;王霸富波侯。益封執金吾賈復穰、朝陽二縣。

帝謂景丹曰:“今關東故王國,雖數縣,不過櫟陽萬戶邑。夫‘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故以封卿耳。”丹頓首謝。

以征伐軍功增封陰識,識叩頭讓曰:“天下初定,將帥有功者眾,臣託屬掖廷,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帝甚美之,以為關都尉,鎮函谷。遷侍中,以母憂辭歸。

陰識弟陰興有膂力。為黃門侍郎,守期門僕射,典將武騎,從征伐,平定郡國。興每從出入,常操持小蓋,障翳風雨,躬履塗泥,率先期門。帝所幸之處,輒先入清宮,甚見親信。雖好施接賓,然門無俠客。與同郡張宗、上谷鮮于裒不相好,知其有用,猶稱所長而達之;友人張汜、杜禽與興厚善,以為華而少實,但私之以財,終不為言:是以世稱其忠平。第宅苟完,裁蔽風雨。

詔馮異歸家上冢,使太中大夫齎牛、酒,令二百里內太守、都尉已下及宗族會焉。

壬午,更始復漢將軍鄧曄、輔漢將軍於匡降,皆復爵位。

壬子,立高廟於洛陽。四時祫祀,高帝為太祖,文帝為太宗,武帝為世宗,如舊。餘帝四時春以正月,夏以四月,秋以七月,冬以十月及臘,一歲五祀。

初制郊兆於洛陽城南七里,依鄗。採元始中故事。為圓壇八陛,中又為重壇,天地位其上,皆南鄉,西上。其外壇上為五帝位。青帝位在甲寅之地,赤帝位在丙巳之地,黃帝位在丁未之地,白帝位在庚申之地,黑帝位在壬亥之地。,始正火德,色尚赤。

建威大將軍耿弇與驃騎大將軍景丹、強弩將軍陳俊攻厭新賊於敖倉,皆破降之。轉攻酸棗、封丘,皆拔。擊頓丘,降三城。

赤眉貪長安市中財物,復出大掠。城中糧食盡,遂收載珍寶,因大縱火燒宮室,引兵而西。過祠南郊,車甲兵馬最為猛盛,眾號百萬。赤眉帝劉盆子乘王車,駕三馬,從數百騎。乃自南山轉掠城邑,與更始將軍嚴春戰於郿,破春,殺之,遂入安定、北地。隗囂遣將軍楊廣迎擊,破之,又追敗之於烏氏、涇陽間。

赤眉至陽城、番須中,逢大雪,坑谷皆滿,士多凍死,乃復還,發掘諸陵,取其寶貨,遂汙辱呂后屍,凡賊所發,有玉匣殮者率皆如生,故赤眉得多行淫穢。

大司徒鄧禹乃南至長安,軍昆明池,大饗士卒。率諸將齋戒,擇吉日,修禮謁祠高廟,收十一帝神主,遣使奉詣洛陽,因循行園陵,為置吏士奉守焉。偏將軍張宗夜將銳士入城襲赤眉,中矛貫胛,又轉攻諸營保,為流矢所激,皆幾至於死。

時真定王劉揚復造作讖記雲:“赤九之後,癭揚為主。”揚病癭,欲以惑眾,與綿曼賊交通。帝遣騎都尉陳副、遊擊將軍鄧隆徵揚,揚閉城門,不內副等。乃復遣前將軍耿純持節,行赦令於幽、冀,所過並使勞慰王侯。密敕純曰:“劉揚若見,因而收之。”純從吏士百餘騎與副、隆會元氏,俱至真定,止傳舍。揚稱病不謁,以純真定宗室之出,遣使與純書,欲相見。純報曰:“奉使見王侯牧守,不得先詣,如欲面會,宜出傳舍。”時,揚弟臨邑侯讓及從兄細各擁兵萬餘人,揚自恃眾強而純意安靜,即從官屬詣之,兄弟並將輕兵在門外。揚入見純,純接以禮敬,因延請其兄弟,皆入,乃閉閣悉誅之,因勒兵而出。真定震怖,無敢動者。帝憐揚、讓謀未發,並封其子,復故國。

純還京師,因自請曰:“臣本吏家子孫,幸遭大漢復興,聖帝受命,備位列將,爵為通侯。天下略定,臣無所用志,願試治一郡,盡力自效。”帝笑曰:“卿既治武,復欲修文邪?”乃拜純為東郡太守。時,東郡未平,純視事數月,盜賊清寧。

二月,大司馬吳漢率諸將擊鄴西山賊黎伯卿等,及河內修武,悉破諸屯聚。己酉,帝親倖修武撫勞。

帝以大司空王梁前後違命,大怒,遣尚書宗廣持節軍中斬梁。廣不忍,乃檻車送京師。既至,赦之。壬子,以太中大夫宋弘為大司空、栒邑侯。弘所得租奉分贍九族,家無資產,以清行致稱。

初,帝徵更始太中大夫桓譚為待詔,上書言事失旨,不用。後大司空宋弘薦譚,拜議郎給事中,因上疏陳時政所宜,書奏,不省。是時,帝方信讖,多以決定嫌疑。又酬賞少薄,天下不時安定。譚覆上疏,帝省奏,愈不悅。其後,有詔會議靈臺所處,帝謂譚曰:“吾欲以讖決之,何如?”譚默然良久,曰:“臣不讀讖。”帝問其故,譚復極言讖之非經。帝大怒曰:“桓譚非聖無法,將下斬之!”譚叩頭流血,良久乃得解。出為六安郡丞,意忽忽不樂,道病卒,時年七十餘。

大司空宋弘特闢儒者樂安臨濟人牟長,拜博士,稍遷河內太守,坐墾田不實免。長自為博士及在河內,諸生講學者常有千餘人,著錄前後萬人。著《尚書章句》,皆本之歐陽氏,俗號為《牟氏章句》。復徵為中散大夫,賜告一歲,卒於家。)子紆,又以隱居教授,門生千人。肅宗聞而徵之,欲以為博士,道物故。

大司空宋弘薦平原般人高詡以信行清操知名,徵為郎,除符離長。去官,後徵為博士。

是時,北州破散,而漁陽差完,有舊鹽鐵官,寵轉以貿谷,積珍寶,益富強,幽州牧朱浮年少有才能,頗欲厲風跡,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涿郡王岑之屬,以為從事,及王莽時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乃多發諸郡倉谷,稟贍其妻子。漁陽太守彭寵以為天下未定,師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屬,以損軍實,不從其實。浮性矜急自多,頗有不平,因以峻文詆,寵亦很強,歉負其功,嫌怨轉積。浮密奏寵遣吏迎妻而不迎其母,又受貨賄,殺害友人,多聚兵谷,意計難量。帝詔徵寵,寵意浮賣己,上疏願與浮俱徵。又與吳漢、蓋延等書,盛言浮枉狀,固求同徵。帝不許,益以自疑。而其妻素剛,不堪抑屈,固勸無受召。寵又與常所親信吏計議,皆懷怨於浮,莫有勸行者。徵書至,明日潞縣火,災起城中,飛出城外,燔千餘家,殺人。

帝遣寵從弟子後蘭卿喻之,寵因留子後蘭卿,遂發兵反,拜署將帥,自將二萬餘人攻朱浮於薊,分兵徇廣陽、上谷、右北平。又自與上谷太守耿況俱有重功,而恩賞並薄,數遣使要誘況。況不受,輒斬其使。

朱浮以書質責之曰:

蓋聞知者順時而謀,愚者逆理而動,常竊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無賢輔,卒自棄於鄭也。伯通以名字典郡,有佐命之功,臨人親職,愛惜倉庫,而浮秉征伐之任,欲權時救急,二者皆為國耳。即疑浮相譖,何不詣闕自陳,而為族滅之計乎?朝廷之於伯通,恩亦厚矣,委以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孫之親。匹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豈有身帶三綬,職典大邦,而不顧恩義,生心外畔者乎!伯通與吏人語,何以為顏?行步拜起,何以為容?坐臥念之,何以為心?引鏡窺影,何施眉目?舉措建功,何以為人?惜乎棄休令之嘉名,造梟鴟之逆謀,捐傳世之慶祚,招破敗之重災,高論堯、舜之道,不忍桀、紂之性,生為世笑,死為愚鬼,不亦哀乎!伯通與耿俠遊俱起佐命,同被國恩。俠遊廉讓,屢有降挹之言;而伯通自伐,以為功高天下。往時遼東有豕,生子白頭,異而獻之,行至河東,見群豕皆白,懷慚而還。若以子之功論於朝廷,則為遼東豕也。今乃愚妄,自比六國。六國之時,其勢各盛,廓土數千裡,勝兵將百萬,故能據國相持,多歷年世。今天下幾里,列郡幾城,奈何以區區漁陽而結怨天子?此猶河濱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見其不知量也!方今天下適定,海內願安,土無賢不肖,皆樂立名於世。而伯通獨中風狂走,自捐盛時,內聽驕婦之失計,外信讒邪之諛言,長為群后惡法,永為功臣鑑戒,豈不誤哉!定海內者無私仇,勿以前事自誤,願留意顧老母幼弟。凡舉事無為親厚者所痛,而為見仇者所快。

寵得書愈怒,攻浮轉急。

延岑復反,攻漢中,圍南鄭,漢中王劉嘉敗走。岑遂定漢中,自稱武安王。復進兵武都,為更始柱功侯李寶所破。岑走天水,公孫述遣將侯丹取南鄭。嘉收散卒,得數萬人,以寶為相,從武都南擊侯丹,不利,還軍河池、下辨。復與延岑連戰,岑引北入散關,至陳倉,嘉追擊破之。

辛卯,帝至自修武。

三月乙未,大赦天下,詔曰:“頃獄多冤人,用刑深刻,朕甚愍之。孔子云:‘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其與中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郎議省刑法。”

是時,天下擾亂。南郡人秦豐據黎丘,略十有二縣,自號楚黎王;許邯起杏;汝南田戎攻陷夷陵,自稱掃地大將軍,轉寇郡縣,眾數萬人。

更始郾王尹尊及諸大將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諸將議兵事,未有言,沉吟久之,乃以檄叩地曰:“郾最強,宛為次,誰當擊之?”執金吾賈復率然對曰:“臣請擊郾。”帝笑曰:“執金吾擊郾,吾復何憂!大司馬當擊宛”。

遂遣大司馬吳漢率右將軍萬修、揚化將軍堅鐔西擊宛。執金吾賈復與騎都尉陰識、驍騎將軍劉植南渡五社津擊郾。

遣虎牙大將軍蓋延率駙馬都尉馬武、騎都尉劉隆、護軍都尉馬成、偏將軍王霸等四將軍伐梁王劉永。

使廷尉岑彭擊荊州。

以王梁為中郎將,行執金吾事。北守箕關。

河內太守寇恂坐系考上書者免。是時,潁川人嚴終、趙敦聚眾萬餘,與密人賈期連兵為寇。恂免數月,復拜潁川太守,與破奸將軍侯進俱擊之。數月,斬期首,郡中悉平定。封恂雍奴侯,邑萬戶。

夏四月,虎牙大將軍蓋延攻拔襄邑,進取麻鄉。初,陳留人蘇茂為更始討難將軍,與朱鮪等守洛陽。鮪既降漢,茂亦歸命,帝因使茂與蓋延俱攻劉永。軍中不相能,茂遂反,殺淮陽太守潘蹇,掠得數縣。據廣樂而臣於永。永以茂為大司馬、淮陽王。蓋延遂圍劉永於睢陽。

甲午,封叔父良為廣陽王;兄縯子章為太原王;章弟興為魯王,嗣帝兄仲;族兄、舂陵侯敞嫡子祉為城陽王,賜乘輿、御物、車馬、衣服,追諡敞為康侯。

初,帝父南頓君娶同郡樊重女,字嫻都。嫻都性婉順,自為童女,不正容服不出於房,宗族敬焉。生三男三女:長男伯升,次仲,次光武;長女黃,次元,次伯姬。皇妣以初起兵時病卒,宗人樊鉅公收斂焉。建武二年,封女弟黃為湖陽長公主,伯姬為寧平長公主。元與仲俱歿於小長安,追爵元為新野長公主。

以魯王興試守緱氏令。為人有明略,善聽訟,甚得名稱。遷弘農太守,亦有善政。視事四年,上疏乞骸骨,徵還京師,奉朝請。

以皇祖、皇考墓為昌陵,置陵令守視。

大司馬吳漢進兵南陽,擊宛、涅陽、酈、穰、新野諸城、皆下之。宛王劉賜聞帝即位,乃西之武關,迎更始妻子將詣洛陽。帝嘉賜忠,封為慎侯。

更始鄧王南陽太守王常將妻子詣洛陽,肉袒自歸。帝見常甚歡,勞之曰:“王廷尉良苦。每念往時共更艱厄,何日忘之。莫往莫來,豈違平生之言乎?”常頓首謝曰:“臣蒙大命,得以鞭策託身陛下。始遇宜秋,後會昆陽,幸賴靈武,輒成斷金。更始不量愚臣,任以南州。赤眉之難,喪心失望,以為天下復失綱紀。聞陛下即位河北,心開目明,今得見闕庭,死於遺恨。”帝笑曰:“吾與廷尉戲耳。吾見廷尉,不憂南方矣。”乃召公卿將軍以下大會,具為群臣言:“常以匹夫興義兵,明於知天命,故更始封為知命侯。與吾相遇兵中,尤相厚善。”特加賞賜,拜為左曹,封山桑侯。

五月庚辰,封更始元氏王劉歙為泗水王,故真定王劉楊子得為真定王,周後姬常為周承休公。

更始帝劉玄三子求、歆、鯉與母東詣洛陽,帝封求為襄邑侯,奉更始祀;歆為穀孰侯,鯉為壽光侯。求後徙封成陽侯。求卒,子巡嗣,復徙封濩澤侯。巡卒,子姚嗣。

癸未,詔曰:“民有嫁妻賣子欲歸父母者,恣聽之。敢拘執,論如律。”

封中山王劉茂弟匡為宜春侯;族兄南陽太守劉順與帝少相厚,封成武侯,邑戶最大,租入倍宗室諸家。

執金吾賈復南擊尹尊於密,昌城侯劉植擊密,戰歿。子向嗣。帝使植弟劉喜代將植營,仍為驍騎將軍,封觀津侯。

賈復連破郾城,擊召陵、新息,平定之。月餘,尹尊降,盡定其地。引東擊更始淮陽太守暴汜,汜降,屬縣悉定。以潘蹇為淮陽太守。

賈覆在汝南,部將殺人於潁川,太守寇恂捕得繫獄。時尚草創,軍營犯法,率多相容,恂乃戮之於市。復以為恥,嘆。還過潁川,謂左右曰:“吾與寇恂並列將帥,而今為其所陷,大丈夫豈有懷侵怨而不決之者乎?今見恂,必手劍之!”恂知其謀,不欲與相見。谷崇曰:“崇,將也,得帶劍侍側。卒有變,足以相當。”恂曰:“不然。昔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於廉頗者,為國也。區區之趙,尚有此義,吾安可以忘之乎?”乃敕屬縣盛供具,儲酒醪,執金吾軍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饌。恂乃出迎於道,稱疾而還。賈復勒兵欲追之,而使士皆醉,遂過去。恂遣谷崇以狀聞,帝乃徵恂。恂至引見,時復先在坐,欲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兩虎安得私鬥?今日朕分之。”於是並坐極歡,遂共車同出,結友而去。

六月,帝以陰貴人雅性寬仁,欲崇以尊位,陰氏固辭,以郭氏有子,終不肯當,故遂立郭皇后。戊戌,立貴人郭氏為,子彊為皇太子,大赦天下。

拜皇太子之儀:百官會,位定,謁者引皇太子當御坐殿下,北面;司空當太子西北,東面立。讀策書畢,中常侍持皇太子璽綬東向授太子。太子再拜,三稽首。謁者贊皇太子臣某,中謁者稱制曰“可”。三公升階上殿,賀壽萬歲。因大赦天下。供賜禮畢,罷。

封皇后弟郭況綿蠻侯。況以後弟貴重,賓客輻湊,為人恭謙下士,頗得聲譽。

增郎、謁者、從官秩各一等。丙午,封宗子劉終為淄川王。

封李通固始侯,拜大司農。帝每征討四方,常令通居守京師,鎮百姓,修宮室,起學宮。

秋七月,廷尉岑彭攻破杏,降許邯,下犨、葉等十餘城。

大司馬吳漢引兵南,與楚黎王秦豐戰黃郵水上,破之而還。漢軍所過多侵暴鄉民。

堵鄉人董訢反宛城,獲南陽太守劉驎。吳漢使揚化將軍堅鐔乃引軍赴宛。鐔選敢死士夜自登城,斬關而入,訢遂棄城走還堵鄉。萬修病,卒于軍。

帝以萬修子普嗣,徙封泫氏侯。普卒,子親嗣,徙封扶柳侯。親卒,無子,國除。

八月,帝自將徵五校。丙辰,幸內黃,大司馬吳漢、驃騎大將軍景丹、建威大將軍耿弇、建義大將軍朱祐、執金吾賈復、偏將軍馮異、強弩將軍陳俊、左曹王常、騎都尉臧宮等從擊破五校於羛陽,降其眾五萬人。

漁陽太守彭寵攻幽州牧朱浮益急,帝使遊擊將軍鄧隆救薊。隆軍潞水南,浮軍雍奴,遣吏奏狀。帝讀檄,怒謂使吏曰:“營相去百里,其勢豈可得相及?比若還,北軍必敗矣。”寵果盛兵臨河以拒隆,又別發輕騎三千襲其後,大破隆軍。幽州牧朱浮遠,遂不能救,引而去。

虎牙大將軍蓋延攻睢陽數月,盡收野麥,夜梯其城入。永驚懼,引兵走出東門,延追擊,大破之。永將家屬走虞。虞人反,殺其母及妻子,永與麾下數十人奔譙。蘇茂。佼彊、周建合軍救永,為蓋延所敗,茂奔還廣樂,彊、建從永走保湖陵。延進攻,拔薛,斬其魯郡太守,而彭城、扶陽、杼秋、蕭皆降。

破虜將軍鄧奉謁歸新野,怒吳漢掠其鄉里,遂反,擊破漢軍,獲其輜重,屯據淯陽,與堵鄉董訢等合從。鄧奉者,鄧晨之兄子也。

時,萬修病卒,揚化將軍堅鐔獨在荊州,南拒鄧奉,北當董訢,京師道路隔塞,糧饋不至,鐔食蔬菜,與士卒共勞苦。每急,輒先當矢石,身被三創,以此能全其眾。

九月壬戌,帝至自內黃。

陝賊蘇況攻破弘農,生獲郡守。驃騎大將軍景丹時病,帝以其舊將,欲令強起領郡事,乃夜召入,謂曰:“賊迫近京師,但得將軍威重,臥以鎮之足矣。”丹不敢辭,乃力疾拜命,將營到郡,十餘日薨。子尚嗣,徙封餘吾侯。尚卒,子苞嗣。苞卒,子臨嗣,無子,國絕。

遣驃騎大將軍景丹率徵虜將軍祭遵等二將軍南擊弘農、厭新、柏華蠻中賊。弩中遵口,洞出流血,眾見遵傷,稍引退,遵呼叱止之,士卒戰皆自倍,遂大破之。時,新城蠻中山賊張滿,屯結險隘為人害,詔遵攻之。遵絕其糧道,滿數挑戰,遵堅壁不出。而厭新、柏華餘賊復與滿合,遂攻得霍陽聚,遵乃分兵擊之。

赤眉帝劉盆子復入長安,止桂宮。時,漢中賊延岑出散關,屯杜陵,赤眉使左大司馬逄安將十餘萬人擊之。

大司徒鄧禹時在長安,以逄安精兵在外,唯盆子與羸弱居城中,乃自往攻之於鬱夷。會謝祿救至,夜戰槀街中,禹兵敗走,出之雲陽。

延岑及更始將軍李寶合兵數萬人,與逄安戰於杜陵。岑等大敗,死者萬餘人,寶遂降安,而延岑收散卒走。寶乃密使人謂岑曰:“子努力還戰,吾當於內反之,表裡合勢,可大破也。”岑即還挑戰,安等空營擊之,寶從後悉拔赤眉旌幟,更立己幡旗。安等戰疲還營,見旗幟皆白,大驚亂走,自投川穀,死者十餘萬,逄安與數千人脫歸長安。時三輔大亂,關中飢,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遺人往往聚為營保,各堅守不下。赤眉虜掠無所得,

漢帝劉秀以關中未定,而禹久不進兵,下敕曰:“司徒,堯也;亡賊,桀也。長安吏人,遑遑無所依歸。宜以時進討,鎮慰西京,系百姓之心。”禹猶執前意,乃分遣將軍別攻上郡諸縣,更徵兵引谷,歸至大要。遣馮愔、宗歆守栒邑。二人爭權相攻,愔遂殺歆,因反擊禹,禹遣使以聞。帝問使人:“愔所親愛為誰?”對曰:“護軍黃防。”帝度愔、防不能久和,勢必相忤,因報禹曰:“縛馮愔者,必黃防也。”乃遣尚書宗廣持節降之。馮愔引兵叛禹,西向天水,隗囂逆擊,破之於高平,盡獲輜重。於是禹承製遣使持節命囂為西州大將軍,得專制涼州、朔方事。後月餘,護軍黃防果執愔,將其眾歸罪。更始諸將王匡、胡殷等皆詣廣降,與共東歸。至安邑,道欲亡,廣悉斬之。愔至洛陽,赦不誅。

更始鄧王廖湛將赤眉十八萬攻漢中王劉嘉,嘉與戰於谷口,大破之。嘉手殺湛,遂到雲陽就谷。

漢中相李寶等聞鄧禹西征,擁兵自守,勸嘉且觀成敗。帝聞之,告禹曰:“孝孫素謹善,少且親愛,當是長安輕薄兒誤之耳。”禹即宣帝旨,來歙亦勸嘉歸漢,嘉乃因來歙詣禹於雲陽。嘉相李寶倨慢無禮,禹斬之。寶弟收寶部曲擊禹,殺赤眉將軍著武侯耿訢。

大司馬吳漢與偏將軍馮異擊昌城五樓賊張文等,又攻銅馬、五幡於新安,皆破之。

吳漢承製拜陳俊為強弩大將軍,別擊金門、白馬賊於河內,皆破之。

冬十一月,帝於大會中指王常謂群臣曰:“此家率下江諸將輔翼漢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是日遷常為漢忠將軍。

以廷尉岑彭為徵南大將軍,率建義大將軍朱祐、執金吾賈復及建威大將軍耿弇,漢忠將軍王常,武威將軍郭守,越騎將軍劉宏,偏將軍劉嘉、耿植等八將軍討鄧奉、董訢。

銅馬、青犢、尤來餘賊共立孫登為天子於上郡。登將樂玄殺登,以其眾五萬餘人降。

自馮愔反後,大司徒鄧禹威稍損,又乏食,歸附者離散。而赤眉復還入長安,禹與戰,敗走,至高陵,軍士飢餓,皆食棗菜。郡縣大姓各擁兵眾,大司徒鄧禹不能定,帝乃徵禹還,敕曰:“赤眉無谷,自當來東,吾折捶笞之,非諸將憂也。無得復妄進兵。”遣偏將軍馮異代禹討之。車駕送至河南,賜以乘輿七尺具劍。敕異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延岑之酷,元元塗炭,無所依訴。今之徵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鬥,然好虜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無為郡縣所苦。”異頓首受命,引而西,所至皆布威信。弘農群盜稱將軍者十餘輩,皆率眾降異。

以河南都尉歐陽歙為河南尹,封被陽侯。

時,張步兄弟各擁強兵,據有齊地,拜平原太守伏湛子隆為太中大夫,持節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國。隆移檄告曰:“乃者,猾臣王莽,殺帝盜位。宗室興兵,除亂誅莽,故群下推立聖公,以主宗廟。而任用賊臣,殺戮賢良,三王作亂,盜賊從橫,忤逆天心,卒為赤眉所害。皇天祐漢,聖哲應期,陛下神武奮發,以少制眾。故尋、邑以百萬之軍,潰散於昆陽,王郎以全趙之師,土崩於邯鄲,大肜、高胡望旗消靡,鐵脛、五校莫不摧破。梁王劉永,幸以宗室屬籍,爵為侯王,不知厭足,自求禍棄,遂封爵牧守,造為詐逆。今虎牙大將軍屯營十萬,已拔睢陽,劉永奔迸,家已族矣。此諸君所聞也。不先自圖。後悔何及!”青、徐群盜得此惶怖,獲索賊右師郎等六校即時皆降。張步遣使隨隆,詣闕上書,獻鰒魚。

徵南大將軍岑彭先擊堵鄉,而鄧奉將萬餘人救董訢。訢、奉皆南陽精兵,彭等攻之,連月不克。擊鄧奉於淯陽,建義大將軍朱祐軍敗,為奉所獲。

十二月戊午,詔曰:“惟宗室列侯為王莽所廢,先靈無所依歸,朕甚愍之。其並復故國。若侯身已歿,屬所上其子孫見名尚書,封拜。”

赤眉飢甚,乃引而東歸,眾尚二十餘萬,隨道復散。

帝遣破奸將軍侯進等屯新安,建威大將軍耿弇等屯宜陽,分為二道,以要赤眉還路。敕諸將曰:“賊若東走,可引宜陽兵會新安;賊若南走,可引新安兵會宜陽。”馮異與赤眉遇於華陰,相拒六十餘日,戰數十合,降其將劉始、王宣等五千餘人。

虎牙大將軍蓋延攻破梁王沛郡,斬其太守。劉永將蘇茂、佼彊、周建等三萬餘人救永,共攻延,延與戰於沛西,大破之。永軍亂,遁沒溺死者大半。永棄城走湖陵,蘇茂奔廣樂。延遂定沛、楚、臨淮,修高祖廟,置嗇夫、祝宰、樂人。

御史中丞宣秉遷司隸校尉,其為政務舉大綱,簡略苛細,百僚敬之。

大司馬吳漢闢儒師東海蘭陵人王良,不應。王莽時,良寢病不仕,教授諸生千餘人。

帝徵議曹史範升詣懷宮,拜議郎,遷博士,升上疏讓曰:“臣與博士梁恭、山陽太守呂羌俱修《梁丘易》。二臣年並耆艾,經學深明,而臣不以時退,與恭並立,深知羌學,又不能達,慚負二老,無顏於世。誦而不行,知而不言,不可開口以為人師,願推博士以避恭、羌。”帝不許,然由是重之,數詔引見,每有大議,輒見訪問。

是年,河內修武人衛颯闢大司徒鄧禹府。舉能案劇,除侍御史,襄城令。

儒生南陽堵陽人尹敏上疏陳《洪範》消災之術。時,世祖方草創天下,未遑其事,命敏待詔公車,拜郎中,闢大司空府。帝以敏博通經記,令校圖讖,使蠲去崔發所為王莽著錄次比。敏對曰:“讖書非聖人所作,其中多近鄙別字,頗類世俗之辭,恐疑誤後生。”帝不納。敏因其闕文增之曰:“君無口,為漢輔。”帝見而怪之,召敏問其故。敏對曰:“臣見前人增損圖書,敢不自量,竊幸萬一。”帝深非之,雖竟不罪,而亦以此沈滯。敏與班彪親善,每相遇,輒日旰忘食,夜分不寢,自以為鍾期、伯牙,莊周、惠施之相得也。

劉茂字子衛,太原晉陽人也。少孤,獨侍母居。家貧,以筋力致養,孝行著於鄉里。及長,能習《禮經》,教授常數百人。哀帝時,察孝廉,再遷五原屬國候,遭母憂去官。服竟後為沮陽令。會王莽篡位,茂棄官,避世弘農山中教授。建武二年歸,為郡門下掾。時,赤眉二十餘萬眾攻郡縣,殺長吏及府掾史。茂負太守孫福逾牆藏空穴中,得免。其暮,俱奔盂縣。晝則逃隱,夜求糧食。積百餘日,賊去,乃得歸府。

明年,詔書求天下義士。太守孫福薦劉茂曰:“臣前為赤眉所攻,吏民壞死,奔走趣山。臣為賊所圍,命如絲髮,賴茂負臣逾城,出保盂縣。茂與弟觸冒兵刃,緣山負食,臣及妻子得度死命,節義尤高。宜蒙表擢,以厲義士。”詔書即徵茂,拜議郎,遷宗正丞。後拜侍中,卒官。

騎都尉弓裡戍將兵平定北州,到太原,歷訪英俊大人,問以策謀。戍奇太原祁人溫序之對,上疏薦焉。於是徵為侍御史,遷武陵都尉,病免官。

故富平侯張放之子張純先來詣闕,復其國。

徵南陽新野人樊曄為侍御史,遷河東都尉,引見雲臺。初,帝微時,嘗以事拘於新野,曄為市吏,餽餌一笥,帝德之不忘,仍賜曄御食,及乘輿服物。因戲之曰:“一笥餌得都尉,何如?”曄頓首辭謝。及至郡,誅討大姓馬適匡等。盜賊清,吏人畏之。數年,遷揚州牧,教民耕田種樹理家之術。視事十餘年,坐法左轉積長。

南陽育陽人窪丹避世教授,專志不仕,徒眾數百人,徵為博士。

徵山陽東緡人丁恭為諫議大夫、博士,封關內侯。恭習《公羊嚴氏春秋》,學義精明,教授常數百人。

初,王莽末,天下旱蝗,黃金一斤易粟一斛;至是野谷旅生,麻菽尤盛,野蠶成繭,被于山阜,人收其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