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史記·五帝本紀》（十）

原文：

舜曰：“棄，黎民始飢，汝后稷播時百穀。”舜曰：“契，百姓不親，五品不馴，汝為司徒，而敬敷五教，在寬。”舜曰：“皋陶，蠻夷猾夏，寇賊奸軌，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度，五度三居：維明能信。”舜曰：“誰能馴予工？”皆曰垂可。於是以垂為共工。舜曰：“誰能馴予上下草木鳥獸？”皆曰益可。於是以益為朕虞。益拜稽首，讓於諸臣朱虎、熊羆。舜曰：“往矣，汝諧。”遂以朱虎、熊羆為佐。舜曰：“嗟！四嶽，有能典朕三禮？”皆曰伯夷可。舜曰：“嗟！伯夷，以汝為秩宗，夙夜維敬，直哉維靜絜。”伯夷讓夔、龍。舜曰：“然。以夔為典樂，教稚子，直而溫，寬而慄，剛而毋虐，簡而毋傲；詩言意，歌長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能諧，毋相奪倫，神人以和。”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舜曰：“龍，朕畏忌讒說殄偽，振驚朕眾，命汝為納言，夙夜出入朕命，惟信。”舜曰：“嗟！女二十有二人，敬哉，惟時相天事。”三歲一考功，三考絀陟，遠近眾功咸興。分北三苗。

譯文：

舜說：“棄，黎民百姓正在遭受飢餓，你去主持農務，教導他們播種百穀（始：開始，正開始。引伸作正在。後：與前句“始”相對，表示在百姓遭受飢餓這件事發生之後。稷：古代主管農事的官。播時：播種。時通“蒔shì”，種植。）。”舜說：“契，百官之間不能相親相愛，五倫不能和順，你做司徒，去謹慎地施行五倫教育，做好五倫教育，在於要寬厚（馴：順。敷：佈施）。”舜說：“皋陶，蠻夷侵犯我華夏，外寇內賊在境內犯法作亂，你去掌管刑獄，五刑要依法實施，五刑的實施要按照規矩在三處不同的地方相應進行，大罪於原野，大夫於朝，士於市；流放犯人的遠近要有依據，根據罪行的輕重，犯重罪的流放到四方邊境之外，輕一點的流放到九州之外，再輕一點的流放到國都之外：只有公正嚴明，才能使人信服（猾：擾亂；侵犯。奸軌：奸宄jiān guǐ，犯法作亂。士：古代指掌管刑獄的官員。服：實行，施行。另有一種解釋為“從”，意思為五刑實施有所依據，與後面“五流有度”的“度”對應，這個解釋似乎更準確，但是字典裡沒這個釋義，還有一種觀點解釋為罪犯服罪，個人認為不妥，依據句意這句話是舜囑咐皋陶如何做好司法官的，所以應該是如何依法施刑。三就：謂古時服死刑者，依照身份和罪行的不同，分別三處就刑，大罪於原野，大夫於朝，士於市。度：法制。三居：古代依罪行的輕重分別將犯人流放到遠近不同的三個地方，大罪投四裔，次九州之外，次中國（國都）之外。維：同“唯”，獨）。”舜說：“誰能管理我的各種工匠？”大家都說垂可以。於是舜就任命垂為共工。舜又問：“誰能管理我山上和地裡的各種草木鳥獸（上下：指山原之上和低窪之地。）？”都回答益可以。於是舜就任命益做朕虞（朕虞：古官名，管理山澤；另有一種觀點認為虞為官名，朕是“我”，原文無朕字，是後人誤補，理解為舜自言益做我的虞）。益向舜下拜跪地叩首，謙讓給朱虎、熊羆。舜說：“去吧，你可以的（諧：合適，另一種解釋為和諧，指三人能和諧配合）。”便讓朱虎、熊羆做他的助手。舜說：“喂！四嶽，有誰能夠主持我祭祀天、地、鬼時的禮儀呢（典：主持。三禮：祭祀天神、地祇、人鬼之禮。）？”四嶽都說伯夷可以。舜說：“喂！伯夷，我任命你做秩宗，希望你能夠早晚虔敬，保持正直，做到時刻肅穆清潔（秩宗：古代掌宗廟祭祀的官。維：保持。靜絜：肅穆而清潔。）。”伯夷推讓給夔、龍。舜說：“好。就讓夔做典樂，教育小孩子，要正直而溫和，寬厚而嚴厲（慄：通“慄”，戰慄，這裡指嚴厲，讓人敬畏。），剛正卻不暴虐，態度簡約而不傲慢；詩是表達自己心志的，歌是用來長聲詠唱詩的，樂聲的高低要與歌詠唱的內容相一致，音律是來協調樂聲的。八種樂器的聲音能諧調一致，不要互相錯亂侵擾，這樣，就能透過音樂達到人與神相和的境界（永：詠，長聲而歌。依永：謂樂聲之高低抑揚依隨歌詠而變化。八音：我國古代八種製造樂器的材料，通常為金、石、絲、竹、匏páo、土、革、木八種不同質材所制。奪倫：奪，侵擾，干擾。倫，倫次，次序。 意思是失其倫次。）。”夔說：“我輕重有節地敲擊石罄，各種禽獸都會跟著跳舞（石：石磬。拊：拍擊，拊石fǔ shí，釋義是敲擊石磬。重擊曰擊，輕擊曰拊。於wū：表示感嘆。）。”舜說：“龍，我厭惡那種誣陷他人的壞話和滅絕道義的行為，驚擾我的臣民，任命你做納言，日夜傳達我的旨意，彙報下情，一定要誠實（畏忌：厭惡。殄偽：滅絕道德的行為。偽，通“為”。振驚：震驚。納言：官名，掌管傳達王命。出入：指傳達命令，報告下情。）。”舜說：“喂！你們二十二個人，要謹慎做事，希望能夠時時輔佐我，做好上天交付的治國大事（惟：希望）。”此後舜對他們每三年考核一次功績，每三次考核之後，根據考核結果提拔或罷黜，於是全國各處的各種事業都振興起來了（絀：通“黜”，古同“黜”，罷免，革除。陟zhì：晉升，進用。）。又分解了三苗部族（北：通“背”。此處又提到三苗，可見上古時期，苗族一直是華夏的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