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見漁燈,孤光一點螢

月黑見漁燈,孤光一點螢

解佩令·自題詞集

清代

朱彝尊

十年磨劍,五陵結客,把平生、涕淚都飄盡。老去填詞,一半是、空中傳恨。幾曾圍、燕釵蟬鬢。不師秦七,不師黃九,倚新聲、玉田差近。落拓江湖,且分付、歌筵紅粉。料封侯、白頭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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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人被清廷劇洗腦,以為滿人皇帝和藹可親,也是凡人盛世。其實不然,清代猖獗不衰,皇帝樂此不疲的運動,便是文字獄,除了明遺民的緣故,大抵仍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顧慮作祟。

彼時的寒士清流,士人心態,詩歌風氣,仍有許多東東留待學者考究。東南詩壇領袖查慎行曾經牽入諸如《長生殿》案、查嗣庭案、《憶鳴詩集》案,這三場獄案多少映照出朋黨的南北之爭,過去的文人是和政治權力緊密靠在一起,第一場與洪昇相關的大案,涉及人和事,前因後果,不容贅述,也難以縷清。

過去肯定一名文人的社會地位,人品、才華、學問三要素,缺一不可,而人品又首當其衝。故此吳偉業終於急流勇退,侯方域成了《桃花扇》的主角,為清廷做了貢獻,卻未得加官進爵,由於思念李香君,鬱郁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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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佳人的故事中間穿梭著時代興衰,吳偉業的長篇敘事詩創作,算是啟迪了一種問題的繁榮,這種“梅村體”旖旎蕭索繁華沒落,一卷風流。《聽女道士卞玉京彈琴歌》實際上早已超越了所謂的愛情,亂世中的女人比男人更卑微,而這些其實都抵不過王朝的滄桑變幻。

有時候,槳聲燈影裡的兒女私情,還是有必要的。可以抵禦黑暗深淵,可以抵禦神秘未知,即便暫時,也好過孤燈寂影。柳如是開始一心遇見渣男陳子龍,後來才發生59歲的錢謙益娶了23歲的柳如是。

明末的腐朽可見一斑,所謂的正道是,妓女可以逢場作戲,男人涉足青樓、狎妓納妾都算正常,錢謙益與柳如是的大婚,俗世大浪滔天不屑兩人明媒正娶的“老少配”,他們波瀾不驚的俗世生活,持續了二十年。錢死後,其學生髮難,順帶逼死了柳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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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道學在文人中盛行,反清復明成了許多文人掛在嘴邊的裝飾,鉤心鬥角,相互傾軋,革命的標準是要求別人的,與己無涉。錢謙益晚年最鍾愛的學生,也是其族孫,本來是託付照顧家人的依靠,死後變臉索要古玩書畫銀兩,逼死柳如是,小人嘴臉無異。那個時代,文化與道德早已背信棄義,相距甚遠了。

透過文人的明志詩,觀其心聲,未必就能得到正確答案。讀詩需從閒情雅緻起始,查慎行《舟夜書所見》算是五言絕句裡的速寫,羈旅詩人,夜宿小舟,萬籟俱靜,眼眸一瞥,河面漆黑,沒有月亮,只有周遭漁船上的燈光,“月黑見漁燈,孤光一點螢”。簡簡單單的幾筆勾勒,比之“江楓漁火對愁眠”的情緒流動,似乎餘味無窮。

後來不知曉詩人描述的是河面輕風,還是心底漣漪不斷,“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看樣黑暗也沒有那麼黑暗了,除了眼睛的適應,天上的雲彩也被吹散,零星的燈火與綿密的浪花交相輝映,間或似有剛剛從雲朵中飄落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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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波及到《長生殿》觀劇案後數十年間,查慎行江湖遠遊,行程逾數萬裡,心境陡然開闊,詩人觀天觀星,思慮渺然,人心亦如漁火那般閃爍自由。“偶然鴻爪留還去”,他的舟上心緒,比之朱彝尊的“小簟輕衾各自寒”,要安詳了許多。

查慎行的《舟夜書所見》,白描速寫,五言絕句,恰恰是詩人擺脫朋黨紛爭由仕轉而江湖的時段,讀之若星辰寥落,心境廣闊,;朱彝尊的《桂殿秋·思往事》,一首詞,五句,二韻,二十七個字,情緒剋制,瞭然時光多年。

“青蛾低映越山看”,朱老夫子懷念初戀,兩個人發呆聽了一夜的秋雨,“共眠一舸聽秋雨”,各自聽,各自眠,這麼美好的曖昧,感情因為距離流傳至今,只是苦了兩位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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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繪畫:約翰 弗雷德裡克(挪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