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名士——千古風流人物阮籍與嵇康
中學時讀《
滕王閣序
》,讀到了“
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
”認為阮籍真是個怪人。
的確,他行事就是怪,常常獨自駕著車,漫無目的地隨意賓士,等到闖進死旮旯,眼前無路可去了,便放聲痛哭一場,再扭轉頭拐回來。
阮籍曾經登上廣武山,觀看秦末項羽和劉邦滎陽鏖兵的戰場,嘆息著說:“
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你看他有多大的口氣?
他做大將軍從事中郎時,有人告訴他一起兒子殺母親的案件,阮籍說:“
嘻!殺父親是可以的,怎麼竟殺起母親來啦?
”在場的人很奇怪,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司馬昭問他說:“
兒子殺父親,是人間最大的罪惡,你怎麼認為是可以的呢
?”阮籍說:“
禽獸知母不知父,兒子殺父親,還不失為禽獸;兒子殺母親,那就連禽獸也不如啦
!”經他這麼一解釋,大家才算明白了。
阮籍喜歡喝酒,能一醉六十天不醒。他聽說步兵廚營人最會釀酒,貯藏著美酒三百斛,於是便請求去當步兵校尉。
後世人稱阮籍為“
阮步兵
”,他這個頭銜原來就是這麼個來歷。
阮籍的鄰居有一戶賣酒的人家,當壚沽酒的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小媳婦。阮籍常常到她那裡買酒喝,喝醉了就睡在她的身邊;他自己既不避嫌,小媳婦的丈夫見了,也不疑心他。
其實,阮籍是一個極平常的普通人,他並不怪。
據史書記載:“
籍本有濟世志,屬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遂酣飲為常
。”他的古怪性格,完全是社會逼迫造成的。
阮籍曾經寫過一篇《
大人先生傳
》,他竟把那些“
上欲圖三公,下不失九州牧”
的大人先生們比喻成了褲襠裡的蝨子。
可見,他胸中的憤懣鬱積到了何種程度。
阮籍總算還好,活了五十四歲,是病死的,而和他同為“竹林七賢”之一的嵇康,其命運卻要悲慘得多。
嵇康犯了什麼“罪”呢?他恬靜寡慾,寬宏大量,彈琴詠詩,自足於懷。
據他的好朋友王戎說,和他在山陽相處二十年,從來沒有見他十分歡喜過,但也沒有見他發過脾氣。
他家境貧寒,除了讀書,便和向秀一起,在自己院裡一棵大柳樹下面打鐵,炎夏也不停歇,藉以維持生活。
就這樣一個人,潁川貴公子鍾會竟然在司馬昭面前告他的狀說:“
嵇康就好像是一條在睡覺的龍,可不敢讓他醒過來;普天下都沒有什麼事值得你憂慮,但嵇康你卻決不能放過。”
一個靠打鐵度日的窮知識分子,被加上天大的罪名,竟被司馬昭抓去殺頭了。
聽說嵇康將要被殺害,太學生三千人請求把他留下做老師,但司馬昭堅決不答應。
臨遇難的那一天,嵇康在刑場上,看看日光下的影子,覺得還有一點時間,便要求給他一張琴,彈了他一生中的最後一曲《廣陵散》。
嵇康說:“從前袁孝尼向我學習這支曲子,我總是捨不得全部教給他,《廣陵散》從今以後要失傳啦!”
嵇康死後,“
海內之士,莫不痛之
”。
千百年後,試想當日情景,我們哪一個人能不因此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