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字的讀音被改後,我們如何讀那些年學過的古詩?

聽說一些早已熟悉的讀音被更改,不少網友炸開了鍋,有人驚呼“上了個假學”。不過,“部分字詞讀音更改”已是舊聞,早在2016年《<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修訂稿)>徵求意見稿》釋出時就曾引發熱議。

《咬文嚼字》主編黃安靖2019年2月19日告訴澎湃新聞,引起熱議的大部分內容來自該徵求意見稿,但該檔案至今尚未正式釋出,今後正式釋出的內容應該不完全一樣。

教育部語言文字應用研究所教授王暉2月19日告訴澎湃新聞,有些引起議論的讀音早已體現在詞典和教材中,比如一騎(qí)紅塵妃子笑;鄉音無改鬢毛衰(shuāi)。

如果這些讀音確定更改,我們該怎麼讀哪些年學過的古詩?

2016年《<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修訂稿)>徵求意見稿》釋出後,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研究員的孟蓬生專門在光明日報發文討論了這一話題。

孟蓬生在文章中首先明確,《審音表》作為國家規範適用於一切場合,自然也適用於古詩文;一些人口中的所謂“古音”實際上並不是真正的“古音”,即使是真正的“古音”,對於現代人也並不具有約束力;面向中小學生的工具書和教科書原則上不應該標註真正的“古音”和所謂的“古音”;在一些特殊場合,如古詩文吟誦活動和其他文藝形式中使用一些“古音”,如同京劇藝術中的“上口字”一樣,應該得到尊重和寬容。

根據受爭議讀音產生原因的不同,孟蓬生隨後分四種情況進行了討論。

第一類前人稱為“葉(xié)韻”,指詩歌和韻文中為了押韻和上口臨時改讀的字音。孟蓬生認為,從語言研究的角度來看,明清以來許多學者已經對“叶韻”說進行過批判,現代人不能重蹈覆轍,因此面向中小學生的工具書或教材絕對不應該標註此類讀音。

不過,孟蓬生認為,作為一種文化傳統,把“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中的“斜”讀作xiá以與“家”押韻,把“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中的“衰”讀作cuī以與“回”押韻,在特定場合中使用,是應該得到允許的。

第二小類,按詩詞格律的平仄要求須改變聲調但現在已經不通行的讀音。如李白《塞下曲》:“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 孟蓬生在文章中指出,根據格律要求,“看”字須押平聲韻,而“看”字在古代也確有平聲一讀,因此面向中小學生的工具書和教科書可以註明:“舊讀kān。”但注出“舊讀”只是為了豐富學生古代文化知識,而不是提倡舊讀,更不宜作為考試內容。

第三小類,古代有別義作用而現代已經發生合併的讀音。

孟蓬生在上述文章中指出,“騎”字用作名詞或量詞時古代讀“jì”,跟作動詞用的“騎(qí)”意義和用法都有所不同,所以“一騎紅塵妃子笑”中的“騎”字正好處於仄聲字的位置上。但今普通話口語中已經無此區別,因此舊版和新版《審音表》已經規定“騎”統讀為qí,因此面向中小學生的工具書和教科書可以參照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編的《新華字典(第11版)》和《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分別註明:“舊讀jì。”

孟蓬生提到的最後一類,是一些多音多義詞古今音義配合關係不完全一致的情況。如《釋文》全書名詞“樂”讀“嶽(yuè)”,形容詞讀“洛(lè)”,從來沒有例外,這與今天普通話名詞“樂(yuè)”和形容詞“樂(lè)”兩者之間的音義配合關係一致。所不同的是,“樂”字做動詞時,《釋文》除了讀“洛(lè)”外,還可以有“嶽(yuè)”和“五教反(或五孝反,yào)”兩個讀音。因此,無論是舊版《審音表》還是新版《審音表》都沒有承認動詞“樂”有yuè和yào音,當代讀者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把形容詞和動詞“樂”一律讀作lè。

孟蓬生還提醒,《論語學而》:“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其中的“樂”字為形容詞,無論是唐代陸德明所作匯聚六朝經師音讀的《經典釋文》,還是宋代朱熹所作被後代奉為科舉標準教科書的《四書章句集註》,都明確標註“音洛”(摺合為今普通話讀lè)。但有相當一部分人把動詞“樂”的中古異讀錯誤地推廣到形容詞,堅持把“不亦樂乎”的“樂”讀作yuè,則不免弄巧成拙、貽笑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