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獲獎後講母親撿麥穗的故事,卻被質疑抹黑國家,此觀點很可笑

文·段宏剛

9年前的金秋十月,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成為首位摘取該獎項的中國籍作家,這個榮耀足以讓莫言載入文學史而千古留名。

莫言於1955年出生在山東高密農村,小時候的莫言,幹過放羊、割草、種地、割麥、砍柴、摘棉花、拉架子車等許多農活,對農村生活非常熟悉,俗話說“生活是藝術之母”,正是這些經歷,讓莫言的所有文學創作都以農村作為靈感之源。

從《透明的紅蘿蔔》、《紅高粱》、《天堂蒜薹之歌》、《酒國》、《豐乳肥臀》、《生死疲勞》,一直到《蛙》和《晚熟的人》,莫言無不是以鄉土生活作為最基本的敘事主題,來表達他對生命的獨特認識和深刻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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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多作品裡,莫言最喜歡使用“母親”這個意象來展開故事的講述,他之所以要不遺餘力地歌頌“母親”,主要有兩層含義,一是他從自己母親身上看到了天下千千萬萬個母親,在生活困境中體現出來的善良、勤勞、隱忍、頑強和偉大,而這些也是民族精神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小時候的莫言缺吃少穿,過年最大的願望就是吃一頓餃子,在這樣的艱苦歲月,母親以堅韌的毅力把他和兄弟姐妹們養育成人。在內心深處,莫言非常感激母親,再加上莫言是一位孝子,所以,他會竭盡全力地以文學的方式,給母親樹立豐碑。

二是莫言的根在農村,他深知黃土地對農人的重要性。對天下農人來說,黃土地就是養育他們的母親,農人在上面耕種,黃土地就會把收穫反哺給農人,從而取得最基本的生存之需,並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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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古今中外許多作家喜歡把土地和地球比喻為“母親”,這是一種“吃水不忘挖井人”的博愛意識和感恩情懷。

獲獎後,莫言面對全球的觀眾和讀者,發表了一篇長達3500多字的獲獎感言,這份感言是以母親作為引子的,因為此時的莫言母親已經去世18年之久,她無法看到兒子領取全世界最高的文學獎項的場景,無法分享到兒子的喜悅和成功,作為兒子,莫言只能以文字的方式來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

整篇感言,表面上看是莫言在東拉西扯地講述過去的生活,實際上,他是透過故事來間接地告訴聽眾一些關於自己的資訊,比如,他是如何走上文學之路?如何發掘創作素材?如何釐清生活與文學之間的關係?如何構建出個人的文學底色?等等。

在發言的開頭,莫言講述了一個“母親撿麥穗”的故事,大概如下:

莫言獲獎後講母親撿麥穗的故事,卻被質疑抹黑國家,此觀點很可笑

莫言小時候跟隨母親去集體耕種的地裡撿麥穗,正撿著,看守麥田的人遠遠走來,其他撿麥穗的人見狀紛紛逃跑。莫言的母親因為是小腳,沒辦法跑快而被抓住,看守人搧了母親一個耳光,母親搖晃著身體跌倒在地。隨後,看守人不但沒收了莫言和母親撿到的麥穗,還吹著口哨耀武揚威。母親嘴角流著血,只能以無助的神情看著看守人揚長而去,臉上流露出來的痛苦和絕望叫莫言終生難忘。多年以後,當莫言和母親在集市上偶遇當年的看守人,如今已是白髮蒼蒼的老人時,恨得咬牙切齒,準備衝上前揍他一頓。母親立即拉住了他,平靜地對莫言說:孩子,你認錯人了,當年那個打我的人,跟眼前這個老人並不是一個人。

莫言面對外國人講完這個故事,被國內讀者知道後,許多人開始坐不住了,紛紛對莫言進行口誅筆伐。

當然,眾人關注和批評的不是莫言的作品,而是批判莫言和母親撿麥穗的行為,以及這個行為帶來的負面影響。

歸納起來,眾人批評莫言和他母親表現在兩大方面。

第一,許多人認為,莫言和他母親撿麥穗的行為,是一種可恥的“偷盜”行為。莫言的母親被看守人教訓,是咎由自取。

眾人給出的理由如下。

在那個“集體化”的年代,所有資源都是集體的,集體的小麥在收割之後,即使有掉落的麥穗,個人也沒有資格去撿,莫言和他母親這樣做,顯然是損害了集體的利益,把他們撿麥穗的行為定性為偷盜,也不冤枉他們。

他們因為觸犯了當時的規矩,被看守人掌摑,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從情理上來講,莫言和他母親撿麥穗,是迫於生計下的無奈之舉,填飽肚皮是人生第一大事,如果有吃有喝,誰又願意去做這些事。況且,他們是在收割過後的麥地,撿拾那些遺落的、不易被發現的麥穗,怎麼能算是“偷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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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評價一件事情是否合理,不能脫離時代背景。

我的家鄉的路邊、地畔、山坡上,有許多高大的核桃樹,這些核桃樹被編號以後劃分給了所有村民。有些核桃樹過於高大,採摘核桃時比較困難,總有一些遺漏的。當主人採摘完後,無法採摘到的核桃就留在樹上,村裡人,乃至外村人誰有本事誰就可以爬到核桃樹高處進行採摘,主人根本不會說什麼,更算不上偷。這種約定俗成的方式,在我的家鄉俗稱“淨核桃”,意思是讓樹上的核桃沒有剩餘,乾乾淨淨,做到不浪費。

莫言小時候,對飢餓的滋味刻骨銘心,看到集體小麥地裡有遺落的小麥去撿,在本質上這是一種勤儉節約,若定性為“偷盜”就嚴重了。在那個年代,有麥穗不去撿來果腹,難道坐以待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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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些人

認為莫言

講述這個故事

抹黑

了國家。

莫言和他母親僅僅在地裡撿了幾顆麥穗,對集體利益來說並沒有多少損失,怎麼就會捱打呢?這個故事肯定是莫言杜撰出來的,根本經不起推敲。

當前國際上,不少國家對我國懷有敵意,莫言倒好,把自己的傷疤露出來叫別人欣賞,這不是給國家抹黑嗎?

莫言幾乎會在每一部小說裡講述一些刻骨銘心的故事,把人性之惡完全暴露出來,因此,他會被一些批評者貼上“抹黑國家”的專業作家,甚至還會認為,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投人家所好,得到人家賞賜的結果。

實話實說,與其說莫言在抹黑國家,還不如說這些持批評態度的人在否定歷史。年輕人如果對那段歷史不太清楚,可以問問你們的父輩和爺爺輩是怎麼回事。

莫言獲獎後講母親撿麥穗的故事,卻被質疑抹黑國家,此觀點很可笑

莫言親身經歷過這些歷史,他只是以文學的方式把這些故事還原出來,文學本身就是生活的影子,怎麼能說莫言是抹黑呢?現在的年輕人距離那個年代比較遙遠,所以不願相信這些。只能說,持這種觀點的人很可笑。

那個年代的小麥產量很低,生產隊把糧食看得很緊,小麥收割過後,隊裡會組織婦女和兒童撿拾遺落在地裡的麥穗。麥面口感好,但大部分農民一年四季吃不到幾次,只能以口感差的玉米麵、豆麵、高粱面、紅薯、土豆來充飢。麥收之際,人們為了改善一下伙食,會偷偷撿拾掉在地裡的麥穗,這種現象在當時非常普遍。看守者看到撿麥穗的人,基本上不會動粗,把人轟走便是。遇到個別蠻橫霸道的看守者,很有可能捱罵、捱打。莫言所講的故事有現實依據,談不上是杜撰,更算不上是抹黑。

莫言獲獎後講母親撿麥穗的故事,卻被質疑抹黑國家,此觀點很可笑

如果把視野放寬廣一些就能發現,有良知的作家和優秀的文學作品,都帶有批判性質。

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狄更斯的《霧都孤兒》,屠格涅夫的《父與子》,馬克吐溫的《百萬英鎊》和《湯姆·索亞歷險記》,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這些小說的語言潑辣尖刻,帶有強烈的批判意識和諷刺意味,能說這些大作家抹黑了他們的國家嗎?相反,他們因為敢說真話,贏得了世界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