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菜與人性

徽菜與人性，這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概念。

我把這兩個詞聯絡在一起，那是因為我有篇文章裡提到徽菜，一位河北朋友看到文字後告訴我，現在河北街頭徽菜館如雨後春筍。還沒等我回答，他說大家對徽菜的評價就四個字“黑鹹辣臭”。隱約地，我感覺徽菜與人性有了某種關聯。

多年前，我寫過散文《飄香臭鮭魚》，那篇文章中介紹了徽州人對臭鮭魚情有獨鍾的心理原因，現在想起來，當時的認知還是不透徹，臭鮭魚也許就對應了人性中不可名狀的因素。

當然，現在亮出這個論點，估計我很難讓讀者信服，我先說說跟徽菜無關的話題。

先說英國，這是世界上比較著名的出紳士的國家，可就是這樣的國家裡，還有一個“物品”比較出名，那就是足球流氓。比較有意思的是，一個人可能是紳士和流氓的混合體。白天他出沒於金融中心或者政府大廳，西裝革履、衣冠楚楚，彬彬有禮，謙謙君子；晚上混跡於酒吧球場，穿著球服、衣衫不整，借酒鬧事，粗言穢語。誰也無法將紳士與流氓聯絡起來，可事實上，誰也無法將他們區分開來。再說日本人，大體上跟英國也差不多，一邊穿著素淨，見人點頭哈腰，一邊野蠻粗暴，行為野蠻兇殘。這兩個事例說明，人的身體裡同時存在著兩種人性，一種是正的，一種是邪的；一種是人的，一種是獸的。

再說書籍，前幾天，我意外地獲悉，有一本法醫解剖類的書竟然高居圖書排行榜的前面，出於好奇，我看了一下本書的閱讀群體，讀者群年齡分佈在16-40歲，本科以上學歷的超過75%。我進一步瞭解了書的內容，書大致分三個部分，一是講人死亡後的屍變，二是講屍體解剖的方法，三是講根據屍變及解剖的結果斷案。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的書應該是給專業人員看的，可很多人把它當成了文學書閱讀。這是我意想不到的。聯想到以前市場上熱賣的盜墓的或者是尋寶的小說，我發現人性的好奇程度遠遠超乎我們正常的想象。

說心裡話，這本書翻完之後，幾天之內，想到書中的內容，胃裡還是翻江倒海的，因為裡面涉及很多看一眼幾乎一輩子忘記不掉的場景，太噁心，太恐怖，太嚇人的記錄，我不知道比我年輕的、比我自制力弱的人，讀完這本書之後的反應。

前些年，中國的網際網路經濟發展非常快，專家分析原因就是，網際網路企業抓住了人性的一些弱點開發了適銷對路的產品，所以就出現了線上飛速發展的狀況，沒錢了可以網貸，沒有吃的可以點外賣，買什麼東西都可以不出門在網上解決，專家解讀，網際網路企業就是針對人性的虛榮、貪婪、懶惰等品行，對人進行對症下藥，結果是，產品一經推出就受到使用者的歡迎。

回到徽菜，很多不瞭解徽菜的人，他們進了徽菜館，一定是衝著那些氣味大、口味重、樣子怪的菜品。喜歡點鱖魚，因為鱖魚是氣味大的；喜歡點毛豆腐，那是因為毛豆腐口味重，還有就是偏辣偏鹹的，比如板鴨、鹹魚，比如肥腸炒鹹菜等等。是因為這些菜品好吃嗎，真的是因為它們適用大眾口味嗎？答案是否定的，其實，它們只代表著它們的特色，至於它們是不是徽菜的特色，很多人不加以深究。比如臭豆腐，這是徽菜的原品嗎？它們到徽菜館點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其實，就是想在徽菜館解決它們的不宜示人的癖好而已。就像足球流氓於足球場，徽菜館做這些稀奇古怪的菜，其實也就是按照網際網路邏輯，他們把握了食客的心理需求。

徽菜館為什麼有臭鱖魚，不是因為臭鱖魚比清蒸鱖魚或者紅燒鱖魚好吃，而是因為臭鱖魚是一群人曾經的記憶。

早年間的徽州山區，那些怨恨前輩子沒有修好的孩子，在食不果腹的時候聞到鄰家飄來的燒魚的氣味，儘管這個氣味不好聞，可對於肚子裡沒有一點葷腥的他們，即便是臭魚爛蝦，都是美食。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無緣品嚐臭鱖魚的味道，只是把這樣的氣味記在味蕾的深處。

若干年後，那些追著臭鱖魚氣味走出大山的孩子中的少數人成了腰纏萬貫的富豪，當他們嚐遍人間美食，而興趣闌珊的時候，他們只好調取記憶深處的味道，那是他們說不出的味道。好在，他們還記得那道菜的名字是臭鱖魚。彷彿就像金鑾殿上的朱元璋，他嚐遍了人間美食，忽然就想到了曾經的美味“珍珠翡翠白玉湯”。

城裡人聚餐，還有幾個是在乎吃的？到徽菜館其實也就是好一個新鮮，既然如此，何不按照飯館的推薦，選一些比較神秘，又能滿足潛意識癖好的菜品。為了推銷這些菜品，飯館裡一定有很多準備好的故事，聽著故事，嚐嚐自己愛恨交加的口味，這樣的樂趣估計遠遠大於品嚐菜品本身。

我依然覺得徽菜與人性沒有關聯，可徽菜中隱約地折射出人性的影子。我不敢說那就是真實的人性，但是，它確實是人性的一個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