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後重看《天道》,終於發現,真正的得道者並非丁元英

2008年,一部不顯山不漏水的國產劇《天道》開播,除了主演有王志文、左小青這樣的大腕以外,沒啥引人注目的地方。體量也只有24集,在動不動就60集起步的國產劇集中,顯得如此不起眼。

更令人遺憾的是,剛開播沒多久,就被全面禁播了,一直到十年後才又放出來。

誰也沒想到,《天道》的重出江湖,竟然掀起了一股血雨腥風,該劇的口碑呈現極端的兩極分化,喜歡的推崇備至,奉如圭臬,直呼神作,某瓣評分更是高達9。2;不喜歡的則直斥該劇故弄玄虛,全員不說人話。

十四年後重看《天道》,終於發現,真正的得道者並非丁元英

最近重溫了這部爭議之作,也刷了不少網友的評論,解析。忽然間發現,我們絕大多數人並沒有真正看懂這部劇,如果純粹的討論立意、格局、作品的內涵,這部劇我認為那就是妥妥的神作,9。2的評分還是低了,近些年的國產劇少有能與之比肩者;但如果考慮劇情、拍攝手法、劇本的臺詞,這部劇確實還是存在一些瑕疵,比如有些劇情橋段過於理想化,還有些臺詞說的太過深奧寫意,明明可以用一些更加通俗易懂的語言表達出來的,非要扯上一些高深莫測的儒釋道專用語言,加高了觀看和理解的門檻,難免讓人有編劇和演員太裝之嫌。

究竟什麼是天道?按照劇中的說法,所謂天道,就是天之道,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自然規律。

《天道》整部劇集是由兩個並行開展的故事交織而成的,一個是丁元英和芮小丹之間的愛情線,一個是格律詩公司和樂聖公司的商戰線。兩條主線對應著對天道的兩層理解境界。

先來聊聊出場人物更多,情節更加跌宕起伏,大家更喜聞樂見的商戰線。

在這條線裡,有個很重要的主題詞,

文化屬性

文化屬性是個很怪很抽象的提法,相信電視劇裡丁元英對於文化屬性的解讀,沒幾個人能真正聽得懂。

在我看來,如果要給文化屬性找一個便於理解的對應詞的話,那就是階級。

不同的文化屬性對應不同的階級,或者說,不同的階級有著截然不同的文化屬性。

階級不同的人,他們有著不同的出身、閱歷、學識、眼界和格局,而這些共同構成了他們所具備的文化屬性。

在丁元英看來,文化屬性有強勢屬性和弱勢屬性之分,強弱之間並非不能相互轉換,但需要自身的努力,智商、汗水、機遇和運氣缺一不可。等一切水到渠成,才能夠順勢而為,實現文化屬性的提升,也就是階級的躍遷。

這就是自然規律,也就是天道,如果不管不顧,憑藉外力強行拔高其文化屬性,則是逆天而行,會遭天譴,造成的可能會是一場災難。

所以當芮小丹希望丁元英幫助王廟村脫貧時,丁元英的內心是牴觸和不安的,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去五臺山論道的原因,只是出於對小丹的愛,才答應了這件事。

最先因為扶貧這件事看到出頭曙光的是發燒友三人組,這三個人也恰好代表了中國最低層的三個階層。

十四年後重看《天道》,終於發現,真正的得道者並非丁元英

葉曉明在古城經營著一個小小的HIFI音響店,代理的是HIFI音響界龍頭企業樂聖公司的高階音響。這是一個典型的小資產階級,有那麼一點點錢,做一點小生意餬口,踏實肯幹,有些自以為是的小聰明但缺乏經商頭腦。

說葉曉明缺乏經商頭腦是因為他選擇在古城這樣一個小城市賣高階音響這種非主流產品,這玩意只有真正的音質發燒友才可能會買,而他自己都說了,古城也就那麼幾十個玩家,他都認識。就這點市場,這生意怎麼養活自己呢?

果不其然,小店很快就幹不下去了。利用丁元英扶貧王廟村的機會,葉曉明一躍成為格律詩公司的總經理。在葉曉明眼中,丁哥是個高人,跟著混肯定不會吃虧。所以儘管對丁元英的有些決定有異議,但也只是持保留意見,依然兢兢業業的幹好本職工作,客觀上說,是個稱職的總經理。

然而葉曉明的悲劇也恰恰在於他是個總經理,當公司規模擴大,他這個總經理的權責也相應變大,一旦大到他的眼界和智商跟不上的時候,問題也就出現了。

格律詩瘋狂降價要跟樂聖公司正面硬剛時,葉曉明終於受不了了,他在股東會上明確提出反對意見,他擔心樂聖公司會報復,而這種怒火是格律詩這種小螞蟻完全無法承受的。這就是葉曉明相對於馮世傑和劉冰高明的地方,他能夠看出這樣做的後果,但他的高明也僅止於此了,再往後的事情,就完全不是葉曉明能夠看明白和預料到得了。

當葉曉明收到樂聖公司的起訴狀,要求格律詩賠償六百萬時,他六神無主,徹底崩潰了。又是拉著歐陽雪卑躬屈膝的找樂聖談和,又是拽著馮世傑和劉冰搞統一戰線,並提出了退股的主意。

客觀來說,葉曉明感到委屈和憤怒並沒有錯,畢竟他是預料到風險也反對這樣做了,只是人微言輕,被挾裹著行事,讓他承擔敗訴後的賠償確實有些難以接受。

但是他太過軟弱,身為一個男人,還沒拿武器走向戰場就已經選擇了投降,連拼一下的勇氣都沒有,這一點甚至還不如一個女人歐陽雪。尤其是他倡議的退股一事,看似精明無比,明哲保身,但同時也徹底的斷絕了他實現階級躍遷的希望。

再來看看以馮世傑和王廟村村民為代表的農民,或者說無產階級。

在發燒友三人組裡,馮世傑是我最喜歡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扒在井沿看了看還成功跳出來的人。

他的幸運實在得益於他背後是王廟村的村民,而並非得益於他自身。如果不是因為他是王廟村和格律詩之間的紐帶,馮世傑也只能和葉曉明一個下場,黯然離場而已。

從馮世傑身上能看到典型的中國農民特性,不怕苦不怕累,有強烈的致富慾望,但是除了一身蠻力外幾乎沒有任何能夠敲開財富大門的鑰匙。

他缺乏主見,被葉曉明一鼓動就同意退股;他目光短淺,不光看不到商業風險,更看不到背後隱藏的機會。但是他也不乏善良,明知道自己退股的行為不仗義,可他實在虧不起,所以才選擇了這條路。當劉冰告訴他伯爵公司想要高價收購格律詩,並惡意揣測丁元英和歐陽雪時,他不為所動,而是直言,

這不怪人家,怪只能怪自己,是自己爛泥扶不上牆。

馮世傑無疑是幸運的,如果沒有丁元英,僅憑藉他自身的眼界和能力,就算再能吃苦,都難以脫貧致富。因為他根本連個吃苦的機會都沒有。

正因為馮世傑的幸運,反而更突顯了除馮世傑以外,那千千萬萬貧苦農民的不幸。不要去笑話別人窮,窮很多時候並非懶,而是命,把你換到他們的位置,經歷他們的人生,你就明白什麼叫深深的絕望。

只是這種絕望並不代表你可以躺平,可以擺爛。畢竟努力雖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是不努力卻註定失敗。

最後說下劉冰,劉冰是個最不討喜的人設,他愛耍小聰明,雖不好逸惡勞,但卻嫌貧愛富。他精明且市儈,愛財且勢利。是一個典型的小市民階層代表,這種人我們每個人身邊或多或少都會認識幾個。

為了錢,他可以出賣一切,友情、肉體乃至靈魂和尊嚴。對幫過他的丁元英,他毫不感恩,葉曉明和馮世傑只是笨,而劉冰不光笨,還壞。

他的存在本身對格律詩的發展就是一個隱患,看透了這一點的丁元英,用一份假證明材料擺了劉冰一道。

劉冰這類市儈階層,能力最低,然而卻慾望最大。他扒在井沿看一眼後,看過了那種花花世界,紙醉金迷。受到的衝擊也遠非另外兩人可比,所以劉冰回不去了,不擇手段也要想辦法擁有這一切,而這種貪婪,這種瘋狂,最終要了他的命。

中國有句老話叫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三個小人物的不同命運,起因都在於丁元英的逆天而行。把才能不足的人拔高到了本不屬於他們的位置,這對他們而言不是幸運,反而是一場災難。

用韓楚風的話說就是 “扒著井沿看了一眼再掉下去,那真是飽了眼福,苦了貪心,又往地獄裡陷了一截兒。”

那麼除了這三個人,還有沒有人在這場逆天之舉中倒黴呢?當然有,這人就是選擇自殺結束生命的樂聖公司總裁林雨峰。

有人說林雨峰這個人物的設定是典型的敗筆,給神一樣的丁元英安排了這樣一個豬對手,毫無挑戰。

十四年後重看《天道》,終於發現,真正的得道者並非丁元英

但我卻認為,林雨峰這個人物的存在很有必要,他的遭遇從另一個側面再次印證了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這句話。

林雨峰是HIFI界領軍企業樂聖公司的總裁,這樣的人物胸襟和格局應當一樣不缺吧,但偏偏他還真就全都沒有。

格律詩找樂聖買套件,林雨峰耍了個小聰明,要求格律詩一次性買1000套,因為他算計著,萬一這些特製套件賣不出去,格律詩就只能找樂聖退貨,這樣就可以賺兩次錢。這等蠅頭小利都要跟商業夥伴耍心眼,格局可見一斑。

歐陽雪和葉曉明瞞著丁元英前來講和,俗話說殺人不過頭點地,林雨峰卻不但不給面子,還要找了一堆記者,弄的歐陽雪兩人下不了臺,胸襟幾乎沒有吧。

只沒有這兩樣還不算可怕,畢竟“

小商靠智,大商靠德

。” 作為一個妥妥的大商,就算智商差點,德性線上也可以啊,偏偏林雨峰就是一個典型的無良資本家。

這還真不是我潑髒水,格律詩為何能夠狙擊樂聖,說白了就是因為樂聖的定價太黑,憑藉自己在HIFI界的聲望和話語權,攫取的高額的利潤。

不過這不算啥,畢竟資本是逐利的,憑藉自身優勢多賺錢也無可厚非。林雨峰最大的問題在於,他爬著梯子上了房頂,獨享美好的月光和風景,卻想把梯子給撤了,讓其他人無梯可爬。

萬眾矚目的樂聖訴格律詩一案,樂聖公司居然指責格律詩的低成本控制是壓榨王廟村農民所致,比如僱傭童工、環境汙染、沒有休息日、違反勞動法等等。

這指責聽起來沒毛病,冠冕堂皇,可細思恐極,這就是妥妥的大資本家嘴臉,或者說是道德綁架。

這世界上只有一種病,窮病。窮是原罪,看不到出路的農民一沒技術、二沒資金,靠什麼和大資本競爭,說白了就是靠自己的一條命,靠自己不把自己當人看。

這話聽著殘酷,但就是事實。能躺著把錢賺了,沒人願意站著,可農民憑什麼躺著賺錢呢,他們只能站著、跑著去賺。

樂聖做大了,完成了原始積累,就反對其他人走同樣的路,還要搬出勞動法、搬出道德來壓別人,甚至不惜說自己是優秀的民族企業,在世界上為國爭光,不應當遭受這樣的待遇這種話。偽君子往往比真小人更讓人噁心,這樣的民族企業,我們不要也罷。

樂聖的嘴臉像極了西方某些大國,透過工業革命成功的實現了工業化,掌握了頂尖技術,申請了種種專利,樹立了高高的技術壁壘,開始了躺著賺錢之路。

然後就開始高舉環保大旗,宣揚環保理念,對那些苦苦追趕的發展中國家橫加指責,說他們是全球環境惡化的罪魁禍首,並要求發展中國家控制碳排放,實現碳達標。

控制了發展中國家的碳排放,也就等於徹底掐斷了這些國家實現工業化的希望。這樣他們就可以永遠躺在生產鏈的頂端,享受著工業化帶來的優渥生活,至於那些靠天吃飯,種地為生的他國農民,誰在乎呢?

只是他們似乎忘了一件事,自己實現工業化的程序中,排放的碳要多得多。

除了發燒三人組和林雨峰,還有一個人的命運也在這次殺富濟貧的扶貧事件中得到了轉變,就是肖亞文。

一個白領北漂女孩,憑什麼能夠成為最後的贏家呢?

肖亞文這個角色的存在,是整部劇中為數不多的幾抹亮色,她告訴了我們,文化屬性並非不可跨越,天道為芸芸眾生定好了規矩,確定了遊戲規則,只要你積極主動的去適應這種規則,就能成為生活的強者。

劇集的最後,肖亞文和馮世傑都成為了格律詩的股東,只不過一個是主動的,一個是被動的,其中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計。

肖亞文就是一個普通出身的女孩,相貌不算出眾,家庭也無甚背景,漂在北京,兢兢業業打工為生。她有知識有學歷,欠缺的是機遇。成為丁元英的助理,算是她這一生最大的機遇。

肖亞文看出了丁元英的不一般,崇拜他的眼界和能力,所以在公司解散後,把想要隱居的丁元英介紹給了自己在古城的閨蜜好友芮小丹,為的就是能和丁元英還保持一份情誼,一份若即若離的聯絡,萬一以後用的上呢?

別小看這步棋,這是典型的有眼光有格局,比林雨峰不知道高明到哪裡去了。也正是這步棋,最後給了肖亞文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所以說,肖亞文的成功有運氣的成分,但更多是自己為成功無時無刻的努力和籌備。

至於在樂聖公司和格律詩打官司的最後關頭,在眾人大難臨頭各自飛,作鳥獸散的時候,她毅然決定用全部積蓄入股格律詩,從而實現了自己的逆襲,階級的躍遷。這一舉動更是凸顯了她的眼光和決斷,而這些都還是需要紮實的知識和積澱來背書的。

所以說,肖亞文的成功是偶然,但絕非只有偶然,更多的是必然。

憑藉自身的努力,提升全方位的能力,再借助一些運氣,才是取得成功的正道。這就是自然規律,這就是天道,這個道,由肖亞文給我們完美的呈現了出來。

以上就是格律詩公司和樂聖公司的商戰線,這條線為我們詮釋了天道即客觀規律這樣一個理解,看過電視劇的大部分人想必都是可以看懂這一層含義的。

但是不是說只要能夠遵照客觀規律去行事,就是得窺天道,從而修成正果呢?很明顯並非如此,丁元英是劇中的高人了,在別人眼中他是神是魔,但就是不是人,可是丁元英距離得道依然差著一步,用五臺山智玄大師的話說就是,這一步,難若登天。

這句話恰恰點出了天道的探尋中還存在第二層境界,也是劇中的第二條主線,丁元英和芮小丹的感情線所揭示的境界。

要想理解這層境界,還是要把目光聚焦到全劇的最核心情節,

五臺山問道

上來。

十四年後重看《天道》,終於發現,真正的得道者並非丁元英

五臺山問道這一段是全劇的精華所在,也是被人詬病最多的地方,原因很簡單,就是難懂,不管是智玄大師還是丁元英,亦或是最接地氣的韓楚風,全員不說人話,一堆高深莫測的佛教用語把大家繞的雲裡霧裡,不知所云。

丁元英來五臺山是為了解自己的心結,畢竟他覺得透過殺富濟貧這種手段來逆天行事,有點於心不安。智玄大師看懂了丁元英的心結,給了他兩點開示。

第一:天道不會因你而改變,尊重自然規律行事之人就是強者。

這一點無需多言,在第一條主線劇情中已經清楚明白的體現了出來,最典型的代表人物就是丁元英自己。他已經可以透過現象看本質,所以別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只有他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第二:

大愛無愛。

這四個字,就是智玄大師送給丁元英的第二個開示。字越少,事越大。這短短的四個字徹底解開了丁元英的疑惑,也成了他五臺山之行的最大收穫。

那麼究竟什麼才是大愛無愛的呢?

所謂大愛就是無差別的慈悲之心,而無愛,則是隨緣就好,不糾結更不執著。

是不是感覺還不理解,再通俗點說就是,我們應當去愛別人,去幫助別人,這樣世界才能成為樂土。但是在愛世人的過程中又不要強求結果,遵循自己的本心做事,尊重自然規律就好,一味的考慮可能的結果,或者努力去改變本來應當發生的結果,就有違天道了。

套用一句時髦的話,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這就是天道的第二層境界,你既要遵從客觀規律,更要遵從自己的本心,不要在為人處世的過程中被外界所左右所影響,否則你的這條天道之路就會走歪。

《天道》中,最接近於得道的丁元英,已經踏上了求道的第一步,他能看透客觀規律,能揣摩清楚人性,所以不管是搞私募基金,還是搞扶貧,都無往而不利,是他人眼中的半仙。

但是丁元英有沒有步入第二層境界呢?很明顯並沒有,而且差的還有點遠。

丁元英之所以看起來一副超然世外的得道高人形象,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有錢,早已經財富自由了。

雖然他在古城住著一個空調都沒的破房子,窮的要靠變賣唱片為生,但你能說人家是窮人麼?好友韓楚風可以二話不說送過來一輛寶馬七系,那可是二十年前的寶馬啊,車牛到在北京開也是一大堆人圍著誇。

就算沒有好朋友幫忙,丁元英也不可能真餓著,別忘了他還有幾百萬馬克資產呢,凍結期一到,就是妥妥的億萬富翁,那個年代的億萬富翁意味著啥,還用多說麼?

所以丁元英可以活的一點都不慌,可以每天好吃懶做,遊手好閒,可以每天混跡於佛學論壇,探討生命的意義,人生的哲理。

丁元英對錢財無感,但那只是有錢後的灑脫罷了,就好像馬老闆說我對錢沒興趣一樣,要是真沒興趣,賺那麼多錢幹嘛,窮著不好麼?

按照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丁元英早已經過了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層次,他追求的是被尊重和自我實現以及超越需要。

丁元英為何要利用自己的經濟學天賦以及知識搞私募基金,不就是為了賺錢麼。錢賺夠了,才覺得幫德國人在中國股市賺錢不地道,於是選擇了收手。

有了錢的丁元英開始脫離了低階趣味,追求更高階的東西。他對自己的優越有一種刻意的掩飾,享受著被別人尊重和崇拜的感覺。

芮小丹請客的飯桌上,面對陪客提出的作詩詞行酒令的規矩,他先是有意推脫,說自己不會作詩詞。緊跟著就是假意推脫不過,吟出了一首自己的得意之作,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直接把其他人鎮住了,羞愧而走,一場酒局不歡而散。

這種行為擺明了告訴眾人,我這麼有才都不好意思附庸風雅,作詩詞行酒令,你們瞎咋呼個啥。這不就是一種極致的凡爾賽麼,也難怪連歐陽雪都不高興了,當場就問丁元英要飯錢。只有芮小丹一臉崇拜,對丁元英的感情又重了幾分。

整個扶貧的過程中,丁元英高深莫測,對自己的計劃和想法隻字不提,所有人只能按要求去做,對丁元英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的歐陽雪自然沒啥,可是發燒友三人組就不一樣了,他們從最初的信任到後來的質疑,如果丁元英能夠給幾人認真分析解釋一下,可能就沒有後面那麼多事情,也就不會退股。然而丁元英卻什麼都不說,只是在一旁冷靜的看著葉曉明等人焦躁、憤怒、無奈和絕望。

十四年後重看《天道》,終於發現,真正的得道者並非丁元英

這是一種上蒼俯視芸芸眾生,無悲無喜的既視感,丁元英成功的營造了自己的得道高人形象,至於這些螻蟻的命運,隨他們去吧。

還有丁元英對芮小丹的投懷送抱,把自己打造成了柳下惠,坐懷不亂,賺足了芮小丹的眼淚和芳心。既然第一次拒絕了,可為什麼後面又一個電話就風裡雨裡的趕去英雄救美,前鞠而後恭到底為哪般?還不是因為早就看明白了芮小丹已經芳心暗許,遲早的事,肯定跑不了。所以先拒絕一下,讓自己的形象看起來更加高大和完美。

為什麼不少人看完《天道》後,並不喜歡丁元英,原因就在於此。他的做人做事有點刻意了,這種刻意讓他看起來離地獄很近,離天堂很遠。

所以肖亞文才會說他,是魔是鬼都可以,就是不是人。

也正是這種刻意,讓丁元英雖然得窺天道,但卻無法觸及。他能夠做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但始終無法返璞歸真,邁出最後那一步,步入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的最終境界。

丁元英喜歡說別人

著相

了,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既然丁元英這樣的人物都無法達到,有人能夠真正的步入天道麼?答案是肯定的,這個人就是芮小丹。

芮小丹和丁元英的這條感情線,看起來完全不如商戰線來的精彩,似乎只是為了引出芮小丹要禮物,丁元英才決定扶貧這一情節才設定的。

但如果這樣想,那就大錯特錯了,本劇最大的亮點和隱喻,就埋藏在這條線裡,並在芮小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每次看到芮小丹,總會讓我想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句話。

十四年後重看《天道》,終於發現,真正的得道者並非丁元英

芮小丹是一個具有慧根之人,就衝她那句話“自己悟出來的才是自己的,別人給的拿不住”就足以看出。

她很清楚事物執行的規律,也懂得遵循規律行事。她有正義感,喜歡當刑警,於是她就當,絲毫不顧及其中的危險和在刑警隊被一幫大男人包圍著的不便。但她也知道,等年紀大了腿腳不便了,就不適合繼續幹刑警了,於是也給自己規劃了接下來的留學路;遇到丁元英後她又對文化屬性感上了興趣,想要當一個作家去分析透悟其中的道道,寫出發人深思的作品。

芮小丹對自己個人的規劃,都很符合自身的實際,既不壓抑自己的興趣也不拔高自己的能力,這一點跟發燒友三人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所以說,芮小丹是一個開悟之人。

不過這還不是最難能可貴的,芮小丹真正厲害的地方在於,她質樸純真,不刻意更不著相。

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會去考慮別人對她的看法,只要認為對,她就會去做。這正應了大愛無愛這四個字。

當刑警,她對上級讓她臥底當坐檯小姐和二奶的決定沒有絲毫顧慮和怨言,要知道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當朋友,她把房子抵押貸款給歐陽雪開餐館,而毫不在意是不是會賠進去;當女朋友,她更是當著同事的面喊丁元英為乖,在大廣場上給丁元英跳街舞看。

這些情節的設定都不是毫無意義的,它們都共同的指明瞭一點,那就是芮小丹活明白了,她在為自己而活。

在芮小丹的身上,我們看不到慾望二字。她不在乎財,雖然有著全國知名導演的父親和柏林開餐館的母親,但卻絲毫沒有對物質生活的追求,在北京逛商場只捨得買件幾百塊的衣服,唯一想要的奢侈品大概就是那套幾萬塊的音箱了,這還是源於對藝術和美的追求。

她更不在乎權,從警的六年,立功無數,但卻從沒想過要提拔。甚至對刑警隊給她的停職處分也毫不在意,還拿來當約丁元英吃飯的籌碼。

她也不在乎色,雖然愛丁元英愛的刻骨銘心,可是卻從沒想過能跟丁元英天長地久,她知道自己留不住這個男人,所以她從不出言挽留,她所想的,只是在有限在一起的時間裡,過得充實美好,為將來留下滿滿的回憶。

故事的最後,芮小丹一人面對四名全副武裝的劫匪,她本可以不用理會的,她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臥底任務,馬上就能回古城見到朝思暮想的戀人了。可是她依然選擇了跟劫匪交戰,她違反紀律給丁元英打了最後一個電話,也許她已經預感到了什麼,她只是想再聽聽愛人的聲音,當做最後的訣別吧。

芮小丹犧牲了,她用自己的生命講明白了一個道理,所謂天道,就是遵從自己的內心,去做自己應當做的事。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求心安,莫問結局。

丁元英面容冷靜的送走了前來通知噩耗的警察,人走後,他破防了,吐出了一口鮮血。明明傷心到極致,可偏偏還是要強裝淡定,這就是丁元英,他始終還是無法做到自然隨心,還是著相了。

晚上,獨自撫摸著芮小丹的照片,丁元英說出了全劇最耐人尋味的那句話:“

當生則生,當死則死,來去自如,丫頭,不簡單啊

”。

十四年後重看《天道》,終於發現,真正的得道者並非丁元英

當生則生,當死則死

是王陽明《傳習錄》中的話,這句話還有前半句,

當行則行,當止則止

意思是說,君子應當遵從自己的良知和內心做事,這樣才能求得心靈的平靜。

在活的真實且純粹的芮小丹面前,丁元英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不真實。

一句丫頭不簡單啊,說明他對芮小丹的感情從愛上升到了尊重和佩服,自己畢生追求而不得的天道,竟然是身邊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丫頭先得到。

有人說,芮小丹完全可以不死,這個情節太虐了。

但芮小丹要是不死,她還如何去天國,她還如何算是天國的女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