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在毒窩長大 我爸爸是毒王 我從沒見過我媽媽 生我的時候就死了

我是毒梟的女兒,他們叫我「大小姐」。

我湊近我的男朋友,輕聲對他說。

「我知道你是臥底。」

「送你個一等功,要不要?」

我從小在毒窩長大 我爸爸是毒王 我從沒見過我媽媽 生我的時候就死了

1

我從小在毒窩長大,我爸爸是毒王,所以他們都管我叫大小姐。

我從沒見過我媽媽,聽說是生我的時候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我爸爸從不管我。比起女兒,我覺得他更像把我當寵物養。

宋祠其他方面都對我很寬鬆,但是有一點,不能離開 A 市。

八歲以前,我對這點沒什麼清楚的認知,我也像普通小孩一樣在學校唸書。

直到那天,我跟著一個同學去 B 鎮玩耍。還沒下車就被抓了回去,連帶著那個男生和他父母。

我拼了命地道歉,為他們求饒,可沒有用。

宋祠當著我的面,把男生的父母活活打死,將藥打進男生的身體。

三條人命就這樣在我眼前消散。

我被關在了家裡,課業有老師上門教我。一直到了十八歲,我才被允許參加高考,回到了校園。

十年來,我目之所及只有黑暗,十年後,滿目的陽光與我格格不入。

我的心裡一片荒蕪。

本來我也該墮入黑暗,可男孩到死都沒有熄滅的眸光,成了支撐我的最後一絲微光。

我以為我會這樣渾渾噩噩地度過一生,可沒想到,我居然會在這黑暗裡,再次見到一抹亮光。

強烈得,像是破除黑暗的烈陽。

我笑了。

我找到破局的希望了。

2

我下了車,大步向前。

走進大門,血腥味撲面而來,我看清了裡面的景象。

六七個人,有的綁在椅子上,有的吊在半空中,姿態各異,但都已經奄奄一息。

周圍有十幾個毒販,手裡拿著不一樣的刑具。

「大小姐,您怎麼來了?我們正審問臥底呢。」

一個小頭目湊上來,狗腿地看著我,不住點頭哈腰。

「他也是臥底嗎?」

我手指向穆揚——我此行的目的。

穆揚雙手高舉被吊在頭頂,腳尖堪堪點地。裸露的胸膛上全是滲著血的傷痕,手腕已經青紫一片。

俊朗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這……我們正在審問呢,您知道,臥底這種東西,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

小頭目笑嘻嘻地說,他賊眉鼠眼的樣子看得我一陣噁心。

看著穆揚,我的心裡湧上一股鬱氣。

他是我看上的人,是我這些年來見到的唯一光亮。穆揚應當明豔耀眼,當天上散發著光芒的太陽,燒盡黑暗,而不是被困在這裡,經受折磨。

大概是看我臉色不對,小頭目又接著補充:「他的嫌疑最大!昨晚的行蹤,就他的對不上!」

「不對,臥底一定就是……」

沒等他說完,我抬腳踹向他的肚子。

我用了十成十的力,小頭目常年吸毒,身材幹瘦,被我踹得摔倒在地。

「我上了個學,你們就把我男朋友搞成這樣,當我死的嗎?」

3

周圍的毒販震驚地看著我。

我繼續道:「昨晚行蹤不明?」

「要不要我給你詳細說說,我們昨晚去了哪裡,幹了什麼?」我咬牙切齒。

我的表情過於陰森,小頭目被嚇得半天爬不起來,其他人也不敢上前扶。

小頭目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是,是小的不長眼,大小姐息怒,大小姐息怒……」

我走到穆揚身邊,湊近看,那些鞭痕更顯猙獰。

我怒火中燒,恨不得將這些毒販全部吊起來打一頓。但我只能將暴躁強行壓下去,因為……

穆揚真的是個臥底。

我怕遲則生變。

「記好了,穆揚是我的人!你們想對他幹什麼都必須先徵得我的同意,再有下次……」

我陰翳的目光掃過他們。

我明明揹著書包,扎著馬尾,看起來該是一副三好學生的樣子,但那些毒販卻被嚇得個個顫顫巍巍。

不是我多可怕,是「大小姐」兇名在外。而我在毒販窩裡早已學會了偽裝自己。

沈笛幫我解開了穆揚手上的繩子。

沈笛是我小時候救下的,之後一直跟在我身邊。他既是我最忠誠的手下,也像我的哥哥。

我接住穆揚,他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落到我身上,頭無力地搭在我的頸窩,手臂由於姿勢原因,貼我腰側,鬆鬆環住我。

看起來真是一對溫柔倦繾的浪漫情人。

——如果忽略我被穆揚壓得一個趔趄的話。

最後還是隻能讓沈笛幫我抱起穆揚。

「你輕一點!他傷得很重!」我看著沈笛粗暴的動作有些著急。

4

我終於將穆揚帶回房間清理上藥。途中他又睡了過去。

我倒是想陪著他,可問題是——我是逃課出來的。

對,沒錯。我還在唸大三。

我還就讀於本市最好的大學——因為全國最好的大學在隔壁市。

我得回去繼續上下午的課。

真是悲催,世界以痛吻我,我痛死。

早知道當初不高考了,還以為能逃離宋祠。

放學時,我不痛了一會兒,因為我發現,穆揚來接我放學了!

但是很快,看見穆揚的眼神,我意識到了一個新的問題。

……穆揚他根本不認識我。

我繼續痛。

「傷還沒好呢就來接我了,這麼想我呀?」

我笑嘻嘻地貼過去摟住穆揚的脖子,實際心裡忐忑不安。

司機是宋祠的人。

我用身體擋住司機的視線,要是被察覺我和穆揚是假情侶,我們會死得很慘。

幸好,穆揚和我配合得很默契。

他伸手攬住我的腰,把我壓進懷裡,下巴搭在我頭頂。

「嗯,想你了。」

看起來真像一對熱戀期的小情侶。

我顧及穆揚身上的傷,不敢真的靠上去,就這樣僵著身子讓他休息。

幸好,我的房子不遠,很快就到了。

帶著穆揚進了家門,我整個人都鬆懈下來。

這是我一個難得的沒有任何監視的地方。不是我那個爸爸不想,是我以死相逼。

這是我的底線。

穆揚靜靜地看著我,他在等我說話。

在車上我就想好了,直接和他坦白,我沒興趣和他淨打啞謎,懷來懷疑去。

「我知道你是臥底。」

我歪了歪頭,笑著看他。

「送你個一等功,要不要?」

5

穆揚神色未變,但我敏銳地察覺到,他眼睛深處一瞬間變得警惕。

「大小姐,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沒理會穆揚的否認,繞過他,走到沙發上坐下。

「穆揚,你實在不適合做臥底。」

「你知道嗎,你的眼睛很亮,就像小太陽一樣,和在那群生活在陰溝裡的人站在一起,你簡直格格不入。」

「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注意到你了。」

「當時我就在想,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毒販呢?你更應該當一個站在陽光下,燦爛耀眼的警察。」

「我注意了你幾個月,果然——」

我轉過頭,對穆揚比了個口型,「臥底。」

「以前是沒人緊盯著你,但現在,你已經引起懷疑了。你確定,你還能繼續潛伏,甚至獲得什麼有用的情報嗎?」

「穆揚,除了和我合作,你沒得選。」

穆揚還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我繼續道。

「而且,你很清楚,你們很難,甚至是不可能,安插進一個我這樣地位的臥底。」

「和你搭檔的那個昨晚暴露了,我讓人給了他一個痛快,他沒受什麼罪。」

「因為沒來得及逼供,所以才會把你們這些有嫌疑的全部抓起來。」

「我代替他給你們臥底,當你的搭檔,怎麼樣?」

我說完,穆揚終於有了反應。

我面前籠下一片黑暗。

穆揚走到我身前,彎下腰,雙手撐在我肩膀兩側的沙發上,將我困在他的臂膀間。

他明亮的眼眸此刻變得幽深,雙眼微微眯起,像一匹黑夜裡伺機而動的狼,危險而又迷人。

「你想要什麼?」穆揚問我,嗓音低沉動聽。

「要你。」我看著穆揚放大的帥臉,脫口而出。

「……」

「要你帶我離開,我討厭這個鬼地方。」我撥開穆揚起身,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

「你應該注意到了,我身邊監視的人很多。」

「沒人想當籠中雀。」

「我向往自由。」

6

穆揚看起來還是有些不信。

我繼續說。

「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因為我是『大小姐』對嗎?」

「對。」這次穆揚乾脆承認。

「我確實是大小姐,但不是你認為的大小姐。」

「大小姐有兩個,一個字面意義上的大小姐,一個代號『大小姐』。」

「我是字面上的大小姐,那個代號『大小姐』是我爸爸,也就是真正的毒販老大。」

「真正的……」穆揚低聲重複。

「對,現在表面上的老大,最多算個三把手,真正的操控者躲在背後,以我的名義活動。」

這算是除了整個集團詳細資訊之外,最大的秘密了,沒有多少人知道。

哦,現在要加上一個穆揚,可能不久之後,警方高層也要知道了。

「現在,還有疑問嗎?」

穆揚思考了一會,看著我認真說道:「我並沒有把握能帶你離開。」

「沒關係。反正這樣活著也沒意思。」

我朝穆揚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穆揚露出了笑容,那種陽光的感覺又回來了。

我頓了頓,「有一句話我說錯了。」

「你佷適合做臥底。」

我才發現,穆揚有一雙桃花眼,眯眼笑時,眼尾微微上揚,像一個流連花叢的花花公子,邪肆非常。他沉下臉時,黑眸深不見底,像潛伏在暗處的野獸,危機暗藏。

「謝謝……」

佷久,穆揚才回。

我總覺得他的聲音有些悲涼。

那時我還不知道,穆揚的父母都是臥底,在一次緝毒行動中雙雙犧牲。

7

穆揚和我站在房間唯一的一張床前,面色有些不自然。

「我去睡沙發。」他轉身要往外走。

我一腳踢上門,雙手抱胸,堵住他的去路。

「你身上有傷,不適合睡沙發。還是說,你要讓我出去?」

笑話,有便宜不佔是傻子。

穆揚不知道,我最開始盯上他根本不是因為什麼第六感,完全是這小子太耀眼,我看上他了。我觀察了他好久,才發現的端倪。

「我的床夠大,我們兩個在上面打滾都綽綽有餘。」

「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男朋友。」

我乘勝追擊,穆揚不得不妥協。

「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當好我男朋友,然後好好養傷,這樣我們才能進行下一步計劃。」

藉著換藥吃了一波豆腐,我還不忘教育穆揚。

8

穆揚盡職盡責地扮演著我的男朋友。

從小到大,唯一會關心我的就是沈笛,可沈笛就是個木頭,不愛說話。

現在難得有人陪我玩,長得還帥,我很開心。

我讓穆揚帶我飆車。

我佷喜歡機車,但我自己不會騎。我出不了 A 市,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拼命花錢,買了很多跑車、機車,丟在車庫裡落灰。

這段時間,我磨著穆揚,每天換不同的車帶我出去兜風。

我摟著穆揚的腰,靠在他背上,感受風從耳旁呼嘯而過,我的心好像也得到了自由,飄向空中。

我還拉著穆揚去了遊樂場,玩過山車,坐旋轉木馬,玩跳樓機,進鬼屋……我把這些我從沒體驗過的專案通通玩了一遍。從早晨,玩到傍晚。

平時放學回家時,穆揚總是已經做好了一大桌子菜等我,色香味俱全,好像能驅散一天的疲憊。

這就是「家」的溫暖嗎?

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有人老想著娶一個賢惠溫柔的老婆回家。

換誰誰不愛啊。

我忍不住朝著穆揚靠近,再靠近。

我是一個極度缺愛的人,我貪戀穆揚帶給我的快樂。

這天,我和穆揚看完電影,他帶著我來到山上看風景。

我和穆揚並肩躺在一處草坪上,看著藍天白雲,我內心有些觸動。

「穆揚,你真像天上的太陽。」

「那你是星星嗎?」

我一愣,隨即笑道。

「是啊,我是黑夜裡的星星,從我的太陽身上汲取光亮。」

還想讓我的太陽照得更加熱烈。

「穆揚,我喜歡你。」

「事情了結後,我應該要畢業了。到時候,我想去環遊世界。」

「你願意陪我嗎?」

我向穆揚表白。我不再滿足扮演情侶,我想穆揚成為我真正的男朋友。

這一個月是我 20 年來最快樂的時光。

而穆揚,他從最開始的拘謹,變得會接受我的投餵,會默許我對他動手動腳。

他會在我冷時給我披上外套,會在路上把手搭上我的肩膀。

他會自然地幫我擦掉嘴角的飯粒,會在早晨揉著我的頭髮叫我起床。

他會帶我約會,給我準備驚喜……

我想,穆揚也是喜歡我的吧?

穆揚深深地注視著我,好久,我的呼吸都快暫停,我終於聽見他說。

「我願意。」

我沉寂了 20 年的心,開始重新跳動,我獲得了新生。

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親在了穆揚的臉頰上。

我和穆揚,在一起了,我好開心。

晚上,我照例要給穆揚換藥,他按住了我的手。

「我的傷已經沒事了,你該告訴我下一步計劃了吧。我們倆都處於監視中,怎麼打探訊息?」

我悻悻收手。

小氣,摸都不給摸了。

「這有什麼難的?」

我撲到床上,陷進軟乎乎的被褥裡。

「直接找宋祠要啊。」

穆揚跟著我倒進床裡,他屈起食指,敲了敲我的腦門。

「好好說。」

我撇了撇嘴。

「最近宋祠見的人多了很多,我覺得他在找接班人。」

「要是這個時候,我找了一個『堪當大任』,又對我至死不渝的男朋友……」

我對著穆揚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你說,這個接班人,會不會是你?」

9

我帶著穆揚來到宋氏集團。

宋氏集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說它大吧,就一個十樓的小高層;說它小吧,又一棟樓都是宋氏的,還是在市中心的黃金位置。

透過層層看似隨意,實則嚴苛的安檢後,我帶著穆揚來到頂層。

頂層是宋祠的私人區域。

推開門,沙發上的男人抬起頭。

嘖,還是這麼斯文敗類。

虧得他平時成天窩在宋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然追他的小姑娘能把宋氏地板踩塌。

「爸爸。」我乖乖喊人。

我不知道宋祠具體幾歲,但他看起來就三十出頭,說是我哥都有人信。

穆揚似是沒想到宋祠長這樣,半晌沒反應。

我用手肘拐了拐他:「回神!我爸!喊人!」

「哦,哦!爸爸,不是,岳父,不,老,老大……」

穆揚說得磕磕絆絆,把一個初見岳父的愣頭青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你可以叫我叔叔。」

宋祠笑得紳士而富有涵養,像一個溫潤的教授,任誰都不會把他和一個喪心病狂的毒梟聯絡到一起。

我忍不住想,當初我媽就是被他用這副極具欺騙性的外表給騙到嗎?

我和穆揚坐到宋祠對面的沙發上,開門見山。

宋祠沉吟片刻,意味深長地說。

「小穆看起來,不像幹這一行的。」

「所以,我才相信,他會成為下一個你。」

我回得乾脆利落。

宋祠眼尾一挑,似笑非笑:「輕嵐倒是,開朗了很多。」

我假笑:「愛情的力量。」

宋祠蹺起二郎腿:「可以。」

「不過……我要在他身上裝一個監視器。」

他指了指穆揚。

我臉色一變。我不想穆揚受傷。

「不行!」

「可以。」

我和穆揚同時開口。

我還想拒絕,宋祠已經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讓我帶穆揚下去。

10

監視器直接埋進穆揚肩膀裡,有定位和監聽功能,很不人道。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沒有攝像功能,看不到我們具體在幹。

大部分交流都只能依靠打字,我和穆揚的蒐集情報的效率大大降低。

這天晚上,穆揚打開了我們假裝約會時拿到的遮蔽器。

「輕嵐,上面決定抓捕宋祠,推你上位。」

「今晚行動,我要去引出宋祠。」

「我和你一起去!」我立刻抓住穆揚,生怕他丟下我。

「輕嵐,你得留下來。」

「宋祠死後,我們需要你穩住局面。」

我不同意,還要說話,穆揚卻扣住我的後腦勺吻了上來。

一吻結束,穆揚褪去眼底的肅穆,語氣也帶上輕快。

「我答應過你,要帶你走的。」

「等事情結束,我們就結婚,然後,我陪你環遊世界,好不好。」

我張了張嘴,無力地軟倒在穆揚懷裡。

我想起了他讓我喝下的牛奶——他下了藥。

我的意識逐漸模糊,穆揚的聲音變得遙遠。

好像我們被永遠分隔在了兩個世界……

11

醒來時,穆揚已經不在,我只摸到脖子上多出來的項鍊——有一個可以開啟的放小東西的愛心。

遠處的大樓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我不安得眼皮直跳。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狼狽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闖進來,我急忙起身去迎。

是沈笛。

「怎麼樣?」我急切地問他。

沈笛知道我指的不是他的傷勢。

「宋祠埋了炸藥,樓炸塌了。火勢太大,我們的人進不去。但是看情況,」沈笛停了一下,「絕無生還可能……」

我感覺眼前一黑。

「找,接著派人找!」

「用找宋祠的名義,動用所有力量,找!」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以為我在努力保持鎮定了,可說到最後,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沈笛走後,我脫力地跌坐在地上。

他死了?

怎麼可能呢?

明明說好了的,要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穆揚,你怎麼敢死了啊?」

我低喃出聲。

「你不是要和我結婚,陪我環遊世界嗎?」

「一等功你也不要了嗎?」

「穆揚……」

不要丟下我……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12

我跪在宋祠的靈堂前,眼淚無聲地往下掉。

「妞,你別太難過了。」

「媽的,沒想到穆揚居然是條子,他要是還活著,老子非把他千刀萬剮!」

周圍的毒老大基本都是宋祠的親信,他們有的安慰我,有的嚷著要報仇。

但沒人知道,我真正流淚的,是我的未婚夫,穆揚。

「猶豫什麼!直接和條子拼啊,磨磨唧唧的!」

這是宋祠的哀悼會,還是我上位的重要關頭。

我必須要做點什麼穩住局面,樹立威信。

我舉起槍,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殺了剛剛說話的人。

他對宋祠沒那麼衷心,留著他,一定會找我麻煩。

「龍哥,既然穆揚背叛了我們,不如,我們就利用穆揚,反擊回去吧。」

我看向最初安慰我的老人。

「妞,你有什麼主意?」

「現在太混亂,條子也自顧不暇。不如動用警局的臥底,製造穆揚潛伏了回來的假象,利用他,給條子點教訓。」

我的表情語氣都是模仿著宋祠做的,我知道,這樣會讓我看起來很有威懾力。

果然,龍哥看我的眼神裡多了幾分讚賞。

商討完具體事項,眾人紛紛離開。

自始至終,我都沒有解釋槍殺那個人的原因,也沒有人為他質疑我。

我的地位算是勉強穩定下來了。

13

回了房間,沈笛跟在我身後。

沒有了外人,我的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

剛剛持槍的手還在微微顫抖——我畢竟不是真正的毒販,應對這樣的局面太吃力了。

「哥,我該怎麼辦……」

「我得控制住他們,我還沒為穆揚拿下一等功。」

我捂住臉,泣不成聲。

沈笛輕輕抱住我,讓我靠在他的肩膀。

「別怕,我會為你處理好一切,你只用做你想做的。」

他聲音沙啞,但有著令人信服的力量。

不知道是不是沈笛做了什麼,我所有的命令都順暢無比地執行了下去。

我一邊用「還沒讓警察徹底相信」拖著毒販,一邊用穆揚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給警局傳信。

但我只能傳一些邊緣訊息,真正核心的,我還得找機會。

深夜,我正在整理集團的情況,盤算著怎麼將情報送出去。

這半個月來,我已經掌握了整個集團的情報,可警局裡的臥底,我探不出來。

我需要一個機會,悄無聲息地將情報送給可信的人。

集團太大了,要是不能一網打盡,那些毒老大,隨便跑掉一個,都會留下很大禍患。

然而,我不確定現在和「穆揚」對接的人是誰,我不敢輕舉妄動。

「嗡嗡」

手機收到一個熟悉的號碼發來的簡訊。

「輕嵐,明晚十點,A 廠。」

我一瞬間愣住了。

是穆揚嗎?

一分鐘後,簡訊消失。看樣子是用特殊手段避開訊號檢測發過來的。

我想回撥過去,但是宋祠的手下一定會監視我的手機。

我陷入了一個兩難的選擇。

僅憑這一條資訊,無法讓我確定對方的身份。

如今情況危險,我置身毒窩,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但要是……真的是穆揚呢?

我決定賭一把。

第二天,讓沈笛幫我打好掩護,隻身前往 A 廠。

對上他擔憂的目光,我只能說,

「哥,我必須去。」

「我不會放過穆揚活著的一絲可能。」

14

我走進 A 廠的倉庫裡,四周一片漆黑。

前方亮起一盞小燈,映出那道讓我魂牽夢繞,朝思暮想的身影。

我差點以為是我的幻覺。

那道身影慢慢轉過身,他的面龐逐漸清晰。

真的是我的穆揚。

他沒死……

我感到有什麼東西從我臉上滑落,好像是眼淚。

我迫不及待地朝他跑過去。

但就在離他只有兩步的距離時,我頓住了腳步。

我看清了穆揚身後的景象。

好多警察。

個個身姿筆挺,表情肅穆。

無論在哪個地方,只要站在他們身後,就會感到無比踏實安全。

可惜,我是他們的對立面。

他們手裡的槍對準的是我。

我艱難地轉頭看向穆揚——他的眼裡沒有一絲情感。

「束手就擒吧。」穆揚公式化地開口。

警察向前將我包圍,我愣愣地做不出反應。

我死死盯著穆揚的眼睛,想要從中看出什麼。

但是從始至終,穆揚的眼神沒有一絲變化,只有無盡的冰冷與淡漠。

——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罪犯。

「為什麼?」

我實在想不通,就算是利用我,現在撕破臉,也早了點吧。

「我們不可能將所有人的安全壓在你身上。」穆揚說。

我懂了。

他們不信任我。與其拿所有人的生命冒險,不如犧牲我一個。

可能他們原本的打算,是在抓捕宋祠後,再利用我讓穆揚潛伏回來。但宋祠太過狡詐,暴露了穆揚,還引爆了宋氏。

現在,集團的資訊警方大概是掌握得差不多了,趁著局勢未定,將我這個新任毒王拿下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從前的一切,都是為了取得我的信任,裝出來的嗎?

好冷,怎麼這麼冷。

我打了個哆嗦,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凍僵了。

「這就是你說的,帶我走嗎?」

我聲音很輕,但穆揚一定聽清了。

這次他沒有理我。

「宋輕嵐,你不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嗎?」一個女警朝我諷刺。

哦,我現在的身份是女毒梟。

我的歸宿應該是監獄。

宋祠之後,就到我了。

我終於明白,毒販和警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這是兩個永遠的對立面。

就像毒犯不會相信臥底,臥底也只會利用毒販。

所有的溫情都只是虛與委蛇,等到地位互換,一切都會化為泡影,像夢一樣消失無蹤。

哪怕我從來沒做過一件壞事。

「穆揚。」

我叫他。

你愛我嗎?你愛過我嗎?

我很想問他,但心裡好像已經有了答案。我張了張嘴,最終——

「你真是,很適合當臥底啊。」

可以隨意收放情感,翻臉無情。最高明的演員也不過如此了吧。

我心裡絞痛,甚至希望穆揚真的死了。

——維持著曾經愛我的模樣。

15

警察中,有一個老頭,在一眾年輕人裡,他顯得格格不入。

「放我走。」

我認定老頭是主事的人。

「你們的資料一定沒有我詳細,那些人,跑了一個,你們都會很頭疼吧?」

「所有資料都在電腦裡,抓了我,你們什麼訊息都得不到。」

「放我走,我配合你們,裡應外合,一網打盡,」

穆揚開口,想否定我的提議。

「廳長!不能……」

「穆揚!」

我打斷他。

「你知道我討厭什麼。」

我討厭監視,討厭囚禁,我不想做籠中雀。

我渴望自由。我不可能讓自己身陷囹圄。

「我雖然罪不可赦,但你別忘了。」

「至少,我救過你的命。」

「如果不是我相信你,你們不會有機會,站在這裡,拿槍指著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保持冷漠的——就像穆揚一樣的冷漠。

我將視線落回老頭,剛剛穆揚叫他「廳長」。

「不用擔心會放虎歸山,我本來根基就不穩,現在只能勉強鎮住他們而已。」

「你們不信我也沒關係。」

「可以在我身體裡埋入微型監視器。」

說到這裡,我頓了頓。

「那些毒販高層並不是真的服我,要是讓他們抓住把柄,我只會生不如死。他們的手段,你們一定比我清楚。」

「我想活,就只能儘快消滅他們,這樣,我只有和你們合作這一個選擇了。」

「我不想在牢裡度過餘生。沒規定我不能將功折罪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老頭看著我,像是有些恍惚。

良久,我聽見他說,

「好。」

我給自己套上了枷鎖,但我沒想到,往後的時間,我會無數次地慶幸此刻的決定。

16

老頭讓穆揚送我出去。

走到車邊,我轉過身和穆揚對視。

我塗著紅唇,捲翹的長髮垂在身後,大衣下是一條暗紅色的長裙,成熟豔麗。穆揚換上了警服,身材頎長,英姿挺拔。

終究是咫尺天涯。

我摘下脖子上的項鍊,還給穆揚。

「連著你的誓言,一起收回去吧。」

穆揚接過,垂眸看了一眼,反手扔了出去。

「沒用的東西,你可以直接扔了。」

「沒必要還給我。」

我死死攥住掌心,指甲深深嵌進肉裡,整條手臂都在顫抖。

咬緊牙關,拉開車門坐進車裡,降下車窗,我朝穆揚露出一個嫵媚挑釁的笑容,努力維持自己的體面。

「你們想要的資料都在裡面,沒用的話,就讓它扔在那吧。」

說罷,我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離開 A 廠,我的笑容瞬間垮下。

肩膀上埋進監視器的傷還在隱隱作痛。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扶穩方向盤,不讓車子向路邊撞去。

17

在沈笛的掩護下回到房間,我立刻衝進了衛生間,扶著馬桶乾嘔。

原來心痛到極致,真的會有應激反應啊。

稍稍緩過勁來,我滑坐在地。

喉嚨的反胃感剛壓下去,一陣麻癢又從心底升起。

我攥住胸口的衣服,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奔湧而出。

這裡是宋祠的房間,我上位後就搬到了這裡。

找出宋祠珍藏的紅酒,我大口大口地灌下去。

不知喝了多少,我的腳邊滿是酒瓶,頭越來越暈,可我的意識卻越來越清醒。

穆揚不愛我,警察不信我,我就好像一個跳樑小醜,做著拯救世界、收穫愛情的大夢。

心好疼,真的好疼。

喝酒不管用,我需要什麼東西來麻痺我。不管是什麼,救救我,我受不了了……

我看到了櫃子裡的藥。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過去,我把它打進了靜脈。

心痛的感覺漸漸褪去,我感覺陽光照在了我身上。

我和穆揚在遊樂園玩耍。他在前面不遠處給我買棉花糖。

我朝他飛奔過去。

人很多,我被人撞到肩膀,又不知被誰踢到小腿,一會又被誰絆倒,摔倒在地。

幸好,我還是到穆揚身邊了。

看著他,我撇撇嘴,委屈得想哭。

穆揚揉了揉我的頭髮,去幫我教訓那些欺負我的人。

我跟在他後面狐假虎威。

18

我慢慢從地上坐起來,頭痛欲裂。

宿醉的感覺並不好受。

意識回籠,我猛然頓住。

撩起衣袖,一個青色的針眼赫然出現在我的手臂上。

還沒等我有多餘的情緒,我便被我所處的環境震驚了。

宋祠的臥室裡面居然還有一個密室!

身上到處是磕到的瘀青,昨晚我誤打誤撞,居然碰到了密室的開關。

這是一個臥室。

有女人的梳妝檯,旁邊還有一張男人的書桌,上面放了一臺電腦。

我震驚的是,臥室的牆上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照片。

有合照,有單人照,但主角都是一個女人。

這是我的媽媽。我立刻就確信。

我的眼睛大概就是遺傳自我的媽媽,黑亮,有神。

我一張張看過去。

照片上的我媽穿著白裙,甜美清新;我媽穿著運動服,青春活力;我媽穿著夾克,騎著機車,瀟灑自如;我媽穿著魚尾禮服,明豔動人;我媽趴在宋祠肩上,笑得肆意;我媽靠在宋祠懷裡,慵懶放鬆;我媽穿著警服……

我媽穿著警服,英姿颯爽。

19

我認得出,我媽身上的警服不是仿製的,而這張照片上的我媽,要更加年輕,有朝氣,像是學生時期。

所以……我媽,是警察?

她也是臥底?

我的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接下來的照片,畫質有些模糊,看起來像從監控裡截下來的。

——宋祠有些彆扭地抱著我,我媽指著他哈哈大笑。

——我媽輕輕哄我睡覺,眼神裡滿是溫柔。

——宋祠在電腦前敲打著什麼,我媽抱著我,眼眸深沉。

電腦?

我轉向書桌。

心裡閃過一絲異樣。

宋祠密室裡的電腦,就像潘多拉的魔盒。

危險又誘人。

開啟電腦,需要輸入密碼。

我看向我們一家三口溫馨的照片,咬了咬牙,輸入了我的生日。

密碼正確。

我鬆了一口氣。

可當看清電腦裡的東西時,我全身汗毛都炸了起來,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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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宋氏大樓的設計圖,下面居然有密道!

宋祠一定沒死!

這個想法瞬間出現在我的腦海。

我強壓著心悸,繼續往下看。

電腦裡有販毒集團最詳細的資訊,有警局臥底的詳細名單和職務,還有一條,

軍火走私線……

「穆揚!宋祠沒死!他一定沒死!他還有一條軍火走私線!」

我立刻大喊。

我身上有監視器,警方會派人值守,這樣交流是最快捷的。

我顧不得其他,立馬登上我的賬號,給穆揚傳送資料。

「我現在給你發資料!聯絡你們的技術部門,一定要把資料拿到!」

我將軍火線的資料傳送過去,可是進度一直顯示在零。

我急得拍桌。

不能坐以待斃!

我手撐在桌子兩側,開始念檔案上的資料,語速飛快。

電腦也開始不停閃爍,警方的技術人員在抓緊攻克宋祠的電腦。

這裡的異樣一定會引起宋祠的注意,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闖進來,我只希望快一點,再快一點。

終於,我念完了警方的臥底資料,開始念宋祠的軍火線。電腦也慢慢平靜,開始傳輸資料。

然而。

「輕嵐啊。」

一道沒有溫度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