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才子不風流,淚染桃花花換酒

風流才子不風流,淚染桃花花換酒

說起唐伯虎,馬上會想到風流才子、倜儻詩人。

可究竟有多少人走進他的內心,看一看風流背後那顆千瘡百孔、泣血悲愁的心。

周星馳主演的喜劇《唐伯虎點秋香》裡有一個經典片段“比慘”,唐伯虎與書生一口一句“我最慘”,喊得撕心裂肺、肝腸欲斷,大家都一笑置之,可“慘”卻真真實實伴隨了唐伯虎的一生。

風流才子不風流,淚染桃花花換酒

唐寅,字伯虎,小字子畏,出生於煙雨迷離、小橋流水的蘇州。

兒時,父親經營一家酒肆,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也是溫馨富裕之家,父慈母愛,兄友弟恭,一家人其樂融融。小唐寅聰穎好學,博覽群書,父親對他寄予厚望,盼著他能魚躍龍門,光宗耀祖,擺脫商賈之流,進階書香門第。

他不負眾望,16歲時就高中蘇州府試第一名,不久,又與官宦之女成婚,真可謂“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喜事連連,唐家一時沉浸在濃濃的喜悅之中。

然而“人生不得長歡樂”向來如此,美好的日子總是瞬息而逝。就在唐寅二十多歲的時候,一場突如而來的疾病奪去了唐父的生命。父親的去世,給了他很大的打擊,偌大的家突然失去了支撐, 似一葉扁舟在風雨中飄搖。

誰知道這才僅僅只是開始,始料不及的厄運在隨後的兩年內頻頻降臨到唐家,先是母親不幸去世,緊接著妹妹病逝、妻子難產而去、兒子夭折而亡,他就像走進了魔咒之中,親人們相繼離他而去,只剩下一個年幼的弟弟與其相依為命。“呼啦啦似大廈傾”,他人生的希望之廈傾塌了,寒霜也隨之漂染了他的青絲。

風流才子不風流,淚染桃花花換酒

四顧茫然時,好友祝枝山勸解他,努力考取功名,才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對已逝父親最好的慰籍。於是他下定決心,閉門讀書,準備來年的鄉試。

夜來欹枕細思量,獨臥殘燈漏夜長。

深慮鬢毛隨世白,不知腰帶幾時黃。

人言死後還三跳,我要生前做一場。

名不顯時心不朽,再挑燈火看文章。

唐寅本就聰明過人,加上一年來的夜夜苦讀,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參加應天府鄉試,一舉拔得頭籌,成為鼎鼎大名的“唐解元”。

同時,他的才名又俘獲了另一位女子的芳心,於是他續娶了第二位妻子,雄心勃勃的為赴京趕考做著準備,看上去一切又回到了當初的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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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是一個誰也無法掌控的神秘之手,“慘”總是與他如影隨形。他在信心滿滿的赴京之路上,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煞星——徐經。他們兩人同時捲入了一場科考舞弊案,不僅功名未成,反而身陷囹圄,雖之後查清事實,還其清白,但朝廷終究不再重用於他,只給他一個偏遠小吏之職。

唐寅恥於就職,辭官而去。誰知貪慕虛榮的續妻早已離他而去,並席捲了家中一切,只給他留下了一個空徒四壁的家。面對滿目的淒涼,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髮妻和昔日的溫馨暢意。

雨打梨花深閉門,辜負青春,虛負青春。

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

愁聚眉峰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世態炎涼,人情冷漠,此刻的唐寅已經絕望到了極點,心也似被堅冰浸泡,徹骨寒涼。無奈之下,他逃離家園,縱情于山水之間,以融化心中之寒,“放浪形骸,翩翩遠遊,扁舟獨邁祝融、匡廬、天台、武夷,觀海於東海,浮洞庭、彭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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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逃到哪裡,是夢總要醒來,一番遊歷,僅有的資財耗盡,不得已,只能鬱郁的回到家中。看空屋清寂、灶冷床寒,對月獨酌,影難成雙,說不盡的風中愁寂,捱不過的雨夜清涼。他無法面對家中的冷寂,所以留戀青樓酒肆之間,日日買醉,夜夜笙歌。

痛到極致時總會透出一絲甘甜,他遇見了今生最後的一朵玫瑰——青樓女子沈九娘,她的溫柔達意,給唐寅冷如寒潭的心中激起了一片漣漪,他再一次續妻。

婚後的九娘,勤儉持家,善解其意。唐寅決定不負九娘深情,重燃生活激情。雖每日以賣字畫為生,所得不多,但夫唱婦隨、舉案齊眉,亦是其樂融融。他詩中曾寫道:“閒來寫就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

他用賣字畫的錢購得姑蘇城北桃花塢,建造了“桃花庵”,與九娘有了自己的家園。不久九娘誕下一女,取名“桃笙”,給清靜平淡的生活又增添了些許的樂趣。或許這是唐寅一生中最為清淺怡人的時光,他著名的《桃花庵歌》就是在這時所寫。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山。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花枝當酒錢。”

“花前花後日復日,酒醉酒醒年復年。不願鞠躬車馬前,但願老死花酒間。”

他的桃花塢,就像晉時陶公的桃花源,遺世而獨立。在這裡他清淺度日,詩酒花茶浸潤,妻女繞膝相伴,雖時而囊中羞澀,亦過得恣意瀟灑。

風流才子不風流,淚染桃花花換酒

短短五六載的光陰,就帶走了他今生最後的歡樂,年僅37歲的九娘因操勞過度而再無力苦撐,撒手而去。唐寅再一次陷入孤寂之中,日日沉浸於回憶的枷鎖裡。

相思兩地望迢迢,清淚臨門落布袍。

楊柳曉煙情緒亂,梨花暮雨夢魂銷。

雲籠楚館虛金屋,鳳入巫山奏玉簫。

明日河橋重回首,月明千里故人遙。

從此,他再不相信愛情,亦不相信人生。生猶如死,死亦如生,他已沒有了塵世的任何牽念,行屍走肉般日日醉生夢死,身體日漸孱弱。

特洛耶波爾斯基曾說:“沒有了希望,絕望就會把生命毀掉。”終於在他54歲那年,他在絕望中走到了人生的終點。

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

陽間地府俱相似,只當漂流在異鄉。

他走了,帶走了今生所有的孤寂悲傷,結束了紅塵的糾結慘淡,只留下了一世才情和徒有的“風流”。其實,風流才子不風流,淚染桃花花換酒。

作者:初釀,圖片:電影《唐伯虎點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