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危機 （15）
“首長，後地球人的科學水平到什麼程度啦？”東方白虔誠的問道。
時局看了看這位老古董，覺得他挺可愛的，於是換了個姿勢答道：“後地球人經過近百年的理論研究，發現了一個美妙而神奇的方程，我們都叫它宇宙方程。說它美妙是因為它的形式異常簡捷而優美，說它奇妙是因為它存在無窮個解。這麼說吧，這個宇宙發生的所有現象都是這個宇宙方程的解，迄今為止，還沒有發現有意外。所以，我們的研究越深入，其結論的指向越是明晰，那就是：我們的宇宙很可能是被創造的一臺巨型計算機，目的就是為了求解這個宇宙方程，或者說是為了演算、展示、觀賞這個宇宙方程。而我們智慧生命，就是這個美麗方程無窮解中的一個。由此我們也得出了另外一個結論，那就是：宇宙中應該沒有第二個我們。原因很簡單，因為宇宙方程不太可能存在兩個或多個相同的解。”時局稍做停頓，看了看東方白，接著說，“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更珍視人類的歷史，我前面說過，時空局就是為此而設立的。”
“首長，前面我就想問了，時空局只能提供歷史的旅行專案，未來呢？能提供去未來的時空旅行嗎？”溫潤玉問道。
時局說：“歷史時空方面，發展的已經非常成熟，開發了許多應用專案，受到越來越多的後地球人的喜愛。但能否去未來時空旅行，至少現在來說存在一個能量障礙，所以，我們只能等到科學更發達的那一天再說吧。”時空局長說到這兒，指了指溫潤玉，“正因為你發明的‘穿越時空皺褶’技術，‘時空旅行’專案才得以成功。要不是你自告奮勇執行首次時空穿梭任務，也不至於把你給丟了。”
“這不是把我給找回來了嗎！”溫潤玉笑著說。
“是的，為了找你，我們是不惜一切代價的。但由於你在‘歷史’太久，特徵量子訊號越來越弱，就在我們幾乎絕望的時候，金星上發生的一件大事救了你。”
“金星上發生了什麼大事？”溫潤玉忙問。
“後地球人在你回來之前剛剛做出了一個決定，”時局說到這兒，臉色泛起了紅光。
“什麼決定？”溫潤玉追問。
“自殺！”
“……誰自殺？”溫潤玉懷疑自己聽錯了。
“整個後地球人的自殺。”時空局長冷靜的說。
溫潤玉一臉的愕然：“您是說，這個決定還‘救’了我？‘救’我回來自殺？！”
這時的時空局長異常冷靜：“簡單的說吧，你在歷史中陷入了一種‘自殺式’糾纏，正是這種‘自殺式’量子糾纏特徵與目前金星上後地球人的‘自殺’意念相吻合，所以就發現了你。”
溫潤玉被接到金星，一直像在夢中。金銀兩色人在金星地下巨大的蒼穹中有條不紊的忙碌著，就像無數電子圍繞原子核旋轉，秩序井然而美妙。透過回憶和時空局長的講解，她正在對自己的身世進行了解。她能夠被重新發現是因為在歷史上有自殺經歷，被救回來了卻又趕上自殺！
“這是怎麼回事？”溫潤玉試圖理解它的真正含義，此刻她陷入一種奇妙而又恐懼的狀態之中。
時局見溫潤玉不說話，說道 ：
“我知道你正在疑惑後地球人為什麼要做出自殺決定。好的，等我告訴你，你就會覺得這是個好的決定，而且是唯一的決定。”
溫潤玉看了看東方白，東方白也看了看她，兩人嘴角都動了動，大概是想笑，但確實有點笑不出來，所以只能苦笑了一下。
時局說：“事情的緣起是這樣的：近一段時間以來，時空局的人好像感染了什麼病毒，經常完不成自己的任務，這種現象像瘟疫一樣迅速傳染給了所有後地球人，症狀表現為怠惰，懶散。因為銀人幾乎不受影響，所以金星上的一切看起來還沒那麼糟，但後果卻相當嚴重。這是後地球人自逃離地球以來面臨前所未有的一次嚴重危機。令我們憂慮的是沒有發現任何病毒攻擊，經過專家小組近一個月的精心排查，原因終於被找到，原來是參加過時空旅行的一個金人，其意識演算法中的一個運算元被啟用導致的。”說到這兒，時局故意放慢了語速，一字一頓的說，“這個運算元是：我為什麼活著？”
“作為人類的後裔，金人不應該受這個古老的哲學問題所困擾吧？”東方白覺得實在有點兒可笑，在地球上，人生意義這類問題早已無人問津了，如今脫離了肉眼凡胎的“神仙們”卻較起真兒來啦。
時局看了一眼現出一絲壞笑的東方白，又看了看溫潤玉，有些不耐煩似的說：“這不是哲學問題，是運算元問題，運算元，明白嗎！金星上的智慧意識系統是地球全部文明資訊轉化為量子演算法的總和，它不允許存在無解的運算元。我們研究的物件可以是無解的，但我們邏輯思維本身不可以無解。”時局又進一步說，“我們檢索了地球所有文明成果，沒有找到一個合乎邏輯的答案，這就是問題所在。系統的每一個運算元都必須有輸出，‘我為什麼活著’這個運算元被啟用後，需要一個輸出，但它沒有。它只能給出一個否定輸出。什麼是否定輸出呢？這得說到金星智慧意識系統當初的一個預設設定：由於地球文明的複雜性和包容性，由其轉化的運算元不太可能在所有範疇都有合乎邏輯的答案，那麼，如果需要這麼一個運算元在某範疇的輸出，而它沒有，怎麼辦？系統便預設以它的合乎邏輯的‘否定意義’作為輸出。這是運算元量子化不得不做的一個設定。”時空局長說完，似乎在等待回答似的看著東方白和溫潤玉，好像在說，“你們明白了嗎？”
東方白似乎明白了：“我為什麼活著”這個運算元的否定意義可能是“我可以不活著”。所以，眼下後地球人可能正在按照這個剛啟用不久的運算元的否定意義作為邏輯基礎進行思考和處理問題。
東方白看著這位首長堅定的表情和神態，他似乎理解了金人的行為和觀念，因為他們沒有肉體，所以對自殺可能不存在痛苦和畏懼！對他們來說，也許自殺就是解決一個問題而已。
溫潤玉和東方白都沒有自殺的願望，溫潤玉是因為她還稱不上是一個完全意義上的金人，她還在恢復當中，而東方白則完全是地球人的意識。所以，他們倆至少在這一點上有共同的意識水平，即感到事態相當嚴重。
溫潤玉下意識的看了看東方白，她對這可憐的老頭兒還是有感激之情的，畢竟在地球上，他在關鍵時刻救過自己。難道他也要跟著後地球人一起毀滅嗎？他可是無辜的，要不是他去趕著救自己，可能也不會受此連累一起來到金星上。於是她對時局說：
“首長，您不是答應將這個人送回去嗎？”
“是的，我隱約感覺他在這裡能有所幫助，所以沒有立即安排。”時局想了想，不確定的說，“可能是我想讓他多陪你一會兒吧。好吧，他也該回去了。”時局轉身吩咐銀人去處理這件事。不料銀人在辦公檯前做了幾個動作，報告說：
“首長，指揮中心說，金星基地已關閉所有專案活動，無法執行您的命令。”
……
鬱可兒看到這兒，失聲叫道：“唉呀，不好！ 我導師這回可死定了！”
看影片的人突然被鬱可兒的驚喊聲拉回到現實，這些破案任務在身的刑警們不約而同地意識到，他們此時不是在豪華的電影院。
秦勇生氣地說：“我們在工作，不是看大片，控制點情緒。”說完，他好像又想起什麼似的，又提醒說，“對了，大家一定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對本案有幫助的疑點上。”
馮警官眼睛一刻也不願意離開螢幕，急不可耐的連說“是，是”。
……
外面進來一個銀人，通知時局去開一個緊急會議。
時局臨走交待銀人助理，幫助溫潤玉儘快恢復記憶。
“首長，恢不恢復記憶對我還有意義嗎？”溫潤玉想試探一下自己上司當下的狀態。
時局堅定的回答道：“記憶力恢復了你才是一個金星成員。恢復你的記憶是任務，必須完成。”說完轉身就走了。
溫潤玉看著時局走出門去，覺得他除了有自殺的瘋狂念頭以外，其思維還算正常和理性。
銀人助理好像等待了很久一樣，耐心的示意溫潤玉過來坐下，說道：“首長，還是從您初次執行任務開始吧。”
……
發射場形似火山口。
伴隨指揮人員“發射”的命令，火山口陷入一片黑暗，這種黑暗與火山口外的世界輪廓分明，就像剪紙畫。緊接著一股黑柱從火山口噴出，穿梭機眼看著消失在火山口的黑柱之中。
螢幕前的銀人助理對溫潤玉說：“首長，按照原來的計劃，你們的目的地是50萬年前的地球。選擇50萬年前的時空，是因為那個時代人類的量子場還不復雜，有利於我們初次航行的安全。但不幸的是由於 量子漲落的難以控制，導航出現了一點偏差，將你們定位在了中國的殷湯時代。”
螢幕上出現了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場面，交戰雙方的大旗上分別寫著各自的部落名稱，一邊是一大大的“商”字，另一邊是 “昆吾”二字，都是難識的甲骨文，這是商朝開國之君商湯在討伐夏桀的諸侯國昆吾，交戰雙方正在展開激烈搏殺，這時，突然從士兵的頭頂上劃過一團火球。正當人們不知所措之時，從山的另一側傳來爆炸聲，猶如晴天霹靂。於是不管指揮的將官還是陷入廝殺計程車兵，都目睹了一場令人恐怖的景象：只見火球經過的地方，成片的樹木齊刷刷的從腰部折斷。這種大規模、瞬間的自然環境的破壞足以震撼在場的每個人，足以讓交戰雙方產生強大的畏懼感而無心戀戰，不敢再戰，雙方將官幾乎一齊下令，鳴金收兵。
只見穿梭機跌落在一座荒山的半山腰上，方圓幾十公里的樹木全部攔腰折斷。穿梭機解體，四名金人屍體毀壞嚴重，屍骸旁邊散落著儀器的零部件，其中有幾枚黑色、外形呈腎形的金屬樣物體和另外幾件棒狀的元器件相對比較完整。
天色變暗，西方地平線上五彩的雲朵正在迎接下落的太陽。只見昆吾人從爆炸現場撿走了散落在燒焦地面上的若干件較完整的剩餘物。只見他們將這些‘神物’交給部落首長，並虔誠的供奉在本部落的廟堂之上，並在牌位上寫上“檮杌神之位”幾個字。
商國雖然強大，但因畏懼發生在眼前那件奇異事件的威力而不敢再戰，昆吾人也認為發生在自己家門口的這件大事一定是上天對昆吾國的警示，也不想再戰。於是雙方皆因他們稱之為“檮杌”的這個事件而握手言和，不僅如此，昆吾首領還將其周邊的小諸侯國招來歸順商湯，一起參加滅夏戰爭。商王高興，於是在昆吾的丕山舉行儀式，大會諸侯。
溫潤玉擔心的說：“我們的大腦被他們揀走了？”
“穿梭機有自動脫離程式，不致因載體的毀壞而影響到你靈魂。”
“那我的靈魂去哪兒啦？”溫潤玉不禁好奇的問。
銀人看了看溫潤玉，溫和的說：“首長，別急，”它又指了指眼前的螢幕，“你的歷史資訊都在這裡了。不過，我知道您的疑問是，穿梭機一失事，你們四位的靈魂為什麼沒有立即被接回來。是這樣，由於定位失誤，不幸的是又趕上一場上千人的廝殺，導致現場量子資訊非常複雜，所以，跟蹤你們的訊號也出現了混亂。這就是沒有及時將你們接回的原因。”助手說完，示意繼續看螢幕。
(《量子糾纏》小說連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