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拿》:生命中最深沉與明亮的光,是從心底裡折射出來的

我是個大近視眼,摘掉眼鏡什麼都看不清,就像有人調侃的那樣,“二十米外男女不分,五十米外人畜不分”。雖是戲謔的玩笑,但箇中心酸很多近視的同仁都有自己的體會。

只是看不清已給人帶來很大的困擾,那看不見呢,想象不出看不見的人該是怎樣的無奈與痛苦。很多人一直覺得盲人很可憐,他們看不到這個世界的光和亮,看不到親人的笑容,看不到人世間的千姿百態,所以一直以同情的目光看待這個群體。

直到看到了畢飛宇先生的小說《推拿》,我才發現了以往認知的狹隘。作家為我們提供了一個重新審視這個群體的文字。盲人有自己認知世界、感悟世界的方式,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與同情,他們需要的是尊重,是人們平等的目光。他們比普通人更加細膩敏感,很多普通人感知不到的東西,他們能感受到。他們也有自己獨特的交流資訊的方式以及愛與被愛的方式。比如,小說裡被愛情故事感動而千里尋人的女孩,最終與自己心目中的男主角走到一起的故事就非常動人,他們的故事是一種別樣的“羅曼提克”。

《推拿》主要講述了十位盲人的故事,不論是先天的盲人,還是後天因為意外導致的看不見,他們都承受了極大的痛苦與人生考驗。因為看不見,王大夫一直是愧疚的,他覺得自己是父母與親人的負擔,因為自己而讓家人一直不能開懷。因為看不見,小孔在遇到愛情的時候不是享受,而是害怕與擔憂,她不敢告訴父母她愛上了一個全盲的人。因為看不見,都紅即使再有音樂天分,她也不願意坐在鋼琴前面,不願意接受人們因為她是盲人學藝更不易的同情。因為看不見,幼年的小馬選擇了一種決絕而強烈的自戕方式以反抗命運,而在他成年以後又封閉自己,自己為自己畫地為牢……

他們的世界裡有我們難以體會的苦痛,但也閃耀著比健全世界更執著的光亮,這光亮充滿了理解與關懷。他們用辛勤推拿來驅趕黑暗,用推拿寄託他們的人生追求。王大夫一直努力工作,他要開店,要讓他心愛的姑娘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這種責任和擔當有很多健全的人都比不上。金嫣是個愛情至上的姑娘,她願意不計回報、不問得失地付出愛,追求愛。從大連千里迢迢地到上海、南京,只為了找到在其他人眼裡平平常常的泰來。在愛人的心裡,她愛的人就是充滿光芒的。又有多少眼睛明亮的姑娘在愛情裡始終不忘初心呢?又有多少耳聰目明的少年牢記當年自己許下的無悔諾言呢。

《推拿》的故事裡並沒有波瀾壯闊的轟轟烈烈,只有點滴故事的細水長流與溫潤人心。在友情面前特別寬容、特別溫和的季婷婷,我們都想有那樣的朋友。我們都見過太多朋友之間的不理解,一點小事就將以往一起走過的歲月抹殺掉,友情從開始到發展也是極其不容易的,是需要用心付出與珍惜的。我們也見過一些因為生活中的摩擦而與家人心生嫌隙的。這輩子能成為家人該是多少世才修來的緣分啊。前世幾萬次回眸才有今世的擦肩而過,前世幾萬次擦肩而過才有今世的你我相識。成為家人,更是有今生沒來世的難得緣分。王大夫對親人的寬容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無論弟弟怎樣的不懂事,他以一個哥哥的胸懷接納他、關愛他,他給弟弟的耳光更是寄託了他作為兄長的痛心。羨慕他的弟弟,有這樣一個好的親人。

我聽過很多人的抱怨,我自己也抱怨過很多事兒,也從來不覺得不能抱怨,或者抱怨有什麼不對的,正常的發洩嘛。抱怨歸抱怨,從不抱怨只是一種理想的狀態,每個人都會抱怨。抱怨過後,還是應該收拾好心情,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畢竟,抱怨除了發洩也沒太大的作用了。在推拿的故事裡,這些可愛的人們也會抱怨命運的不公與無常,可只有接受人生的變幻無常,才能放開心胸,真正享受人生的旖旎燦爛。

推拿的故事如一杯甘醇的茶水,茶香沁人心脾,也溫熱人們的心靈。我聽到了自己心底裡的微笑,現實中那些不圓滿不開心的事情好像也變得沒那麼重要了,總會好起來的。這個光明的世界是那樣明媚與可愛,太陽總會升起來的,對我們來說,黑夜總會過去的。

生命中最深沉與明亮的光,是從心底裡折射出來的。那些看不見的人,他們心裡的光,終歸被我們看到。